第41章
三年前的事情,依然清晰如昨。
陆近洲收工之后,因为太迟,所以没有回自己家,而是选择到更近的公馆去住,实际上,他停车的时候便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了,车库里停着辆没有见过的新车,而最过分的是,方向盘上大喇喇地挂着胸衣。
他感受到了牙齿咬紧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音,他走出车库,走上楼梯,打开公馆的大门,把门关上,走上大厅的旋梯,穿过走廊,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脚步声原来如此得轻,像是个幽灵。有那么一瞬间,陆近洲甚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出现在公馆。
如果今天没有因为疲惫,不愿意开上四十分钟的车回家,他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他不偷这个懒该如何。又或者,他应该更加懒惰些,在发现不妥时,不要勤快地挪动双脚,而应该迅速地离开。
这样,他就不会在父母的卧室门口听到糟糕的声音了。
陆近洲认真地思考了两分钟,其实他应该思虑得更加妥当些的,但是卧房里的声音开始不对劲了,陆近洲血液里那点叛逆嚣张因子开始躁动了起来,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举起拳头,很重地在老式的木门上敲了三下。
屋内“冲刺”的声音戛然而止,陆近洲嘴角勾起了个坏笑,他扬声道:“我在楼下大厅等两位。”
于是,他又下了楼,在那三分钟的等待里,他一会儿觉得恶心,竟然撞破了自己父亲偷腥,他控制不住自己去幻想已经年过半百的爸爸和小情人相处的情形,他一会儿又觉得好奇,不由地去猜测这位小情人几岁,和爸爸相差多少,又是如何得不要脸。再过了一会儿,他开始怀疑起自己存在的价值,这对夫妻当初是为了什么打算要个孩子?迎接他的到来是两人会有期待吗?他们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先是把他抛弃在老家,出去创业,等到有点小钱了,又把他扔到在英国去?他的爸爸在和小情人幽会的时候,是否会有一瞬间想起自己二十几岁的孩子,是否有那么一丝的愧疚,对小情人是否会有种“□□”的感觉?
他想了很久,为了不让自己不受控制地乱想,他开始给自己煮咖啡,咖啡没有煮完,两人已经收拾妥当下来了。
陆建军发现是陆近洲时,心情就轻松了许多,他唯一担心的是陆近洲会把事情告诉丁程露,于是打算先把小情人哄走,再去哄儿子。
小情人根本没有把陆近洲放在眼里,她还蹭在陆建军的怀里,要亲亲和抱抱,陆建军不苟言笑一辈子,这时候竟然也会皱起满脸的笑纹,和小情人腻歪在一处。
陆近洲捧着咖啡出去时,便看到了这不堪的场景,他尽量淡定,但其实端着咖啡杯的手在发抖,如果不是之前已经喝了一口,他真怕咖啡会沿着杯沿泼出去。
“你们要来一杯咖啡吗?”
小情人见着陆近洲,春、心又开始萌动了起来,不该动的心思活络着,表现在外就是揪着陆建军的领带,道:“其实我今天也可以留宿的,外面天黑,我不敢一个人回去。又或者,你让你儿子送我送。”
陆近洲面无表情的,道:“你现在需要立刻离开我家。”
陆近洲对小情人态度再差,陆建军都没有意见,但是现在不同,小情人在他的怀里,陆近洲敢下小情人的面子,便是在扫他的威严,于是忙对小情人道:“说什么呢,留在家里。”他拍了拍小情人浑圆的屁股,道,“先坐。”
“爸,”陆近洲道,“你把她带回来几次了?”
陆建军不满陆近洲的态度,道:“你现在是在质问我的私生活吗?你还是我的儿子,应该没有资格来疑问我的私生活她会吧。”
陆近洲道:“我没有资格吗?我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而你现在所做的是要把整个家庭推下深渊,你有想过妈妈吗?如果她知道了,她会伤心。你也没有想过我,你知道当我在车库发现……发现……有多恶心,多想呕吐吗?”
陆建军脸色变了变,他觉得陆近洲提起丁程露,就是为了来压他一头,他低头咳嗽了一下,语气开始缓和起来:“只要你不说,就可以了,我们还是不要刺激你妈比较好。”
老男人打的算盘无非是离婚要分家,所以小情人可以玩,但绝对不会让她进家门,毕竟分财产如同剥皮剃肉。
陆近洲沉默了会儿,陆建军想跟他打情感牌,又用过来人的口吻告诉他:“等到你结婚几年,有了孩子之后,你就会发现,妻子很无趣,婚姻也很无聊,而人生太过漫长,所以应该给自己找点乐趣,人生重在体验嘛,你没有和各种各样的人交往,你根本无法了解人。”
“那我呢?”陆近洲忽然抬头看他,“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是吗?”
“你,”陆建军有些犹豫和疑虑,他好像不太能理解陆近洲的话,于是道,“你总会长大的。”
“长大之后呢,”陆近洲几乎是嘶吼着,他咬着牙齿,颌骨扣得很紧,能感觉到牙龈开始发酸,“我忘了,在你的愿景里,长大之后的我,应该和你一样,是个负心汉,背弃家庭,抛妻弃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要洋洋得意地向下一代灌输陈世美思想。你多伟大啊!”
他的眼睛发亮,眼里有光,却依然让人觉得瞳孔发黑,幽深如渊底,底下没有漂亮的风景,只有枯石,干涸的河床,野草,白骨,新坠的破碎的尸体,荒芜凄凉,毫无生机,没有希望。
陆建军不由地后退,他被陆近洲吓到了,骂了声“疯子”,道:“如果你想把这个家破坏掉,你可以直接告诉你妈,随你便吧。”他搂着小情人就走,刚才还给陆近洲抛媚眼的小情人,现在也老实了起来。
姜唯听完陆近洲完整地把那天的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看着他在讲完后,用手掌抹了抹脸,陷入了沉思。她叹气,道:“你之后有再和叔叔谈过吗?”
陆近洲道:“应该有谈过吧,接下来的记忆太混乱了,我跟他实在没有话可以讲,实际上,我也不太好和长辈谈论不婚不恋这种事情。但这的确是我的想法,父母的婚姻生活如此糟糕,他们凭什么觉得自己的孩子还愿意步后尘,把自己送进糟糕的环境,它甚至比不上坟墓。”
姜唯心疼得搂着他,问道:“就是因为这个你后来出国吗?”
陆近洲苦笑道:“我爸爸私底下一直骂我疯子,说我不可理喻,他想让我出国,但后来其实我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那段时间,我有点想把……”他一顿,脸上的笑更加苍白虚浮,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条被埋在四季桂下的小狗,事实上,我很庆幸它出事得很早,因为一旦我脑子里有任何疯狂的念头,它都会跳出来提醒我。”
姜唯抚着他的背,道:“那你现在好受些了吗?我如果早些出现,陪在你的身边,就不会让你肚子面对这些了,在异国他乡的夜晚肯定很难过,如果可以,我真想穿越到那个时候去,抱抱你,给你一杯热可可。”
陆近洲亲她:“你能这么想,我已经很开心了,过去如何不重要,只要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在我的身边就可以了。”
姜唯道:“当然,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一起面对,我不会抛弃你,也绝对不会允许你抛弃我。”
陆近洲搂着她的腰,把姜唯抱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姿势,可以牢牢地将姜唯禁锢着,两人相互感受着体温,亲昵得如同一体。
姜唯忽然问他:“你接下来有什么工作安排吗?”
陆近洲道:“我之前已经结束了一批工作,所以在半个月内,我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做,可以在家里陪着你,或者我们也可以考虑安排一些活动。我最近一直想要买一台照相机,给你拍些漂亮的照片或者录像,剪出来以后等到七老八十了可以拿出来边看边回忆。”
姜唯笑了笑,她道:“我暂时不想出去玩,只想和你待在家里,我有安排。”
陆近洲低声笑道:“那我很期待。”他虽然笑着,但是丁程露的事情还是给了他一些打击,让他的眉头拢了些愁云。
姜唯亲了亲他的眉头,起身给他冲了杯热可可,又甜又腻的热饮放在平时或许没有人愿意喝,但是当人满心满眼都是烦恼时,它恰恰可以安慰一下冰凉的心。
第二天,陆近洲醒来时,发现床侧已经没了姜唯的身影,他一摸就惊醒了,撑着侧躺的身子起来,看到姜唯已经换好了衣服,捧着杯热茶坐在小沙发上看着他。陆近洲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揉了揉眼睛,道:“怎么今天起那么早?我睡得太沉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姜唯指着小沙发旁的茶几,道:“没有关系,我已经把早餐准备好了,你可以在屋子里吃。”
陆近洲道:“你叫醒我,我可以准备早饭的。”他打算起身,可是动了下身子,他便察觉到了腰间有了异样,陆近洲下意识地掀开了被子,低下目光,发现那条本该用来锁着姜唯的链子正锁在他的腰上。
“很显然,你不能帮我做饭,而且,”姜唯绕着床侧走到了陆近洲的床畔,“不是你睡得沉,而是我在昨天那杯热可可里加了些安眠药,你忘记把我留在吧台上的安眠药收起来了。”
陆近洲垂下眼睑,道:“所以,你在报复我之前把你囚禁起来的仇吗?”
“才不是,”姜唯柔着声音,学着陆近洲之前的口吻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可以,我也真想把你锁在我身边,永远不要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