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陆近洲是在张陈处得知肖敬要离开姜唯的消息,那时候他正独自坐在酒店的沙发上,研读姜唯没有带到片场去的剧本。
阳光洒在他的指尖,清晰地把被指甲壳掐出痕迹的字给照亮,他的焦躁通过这只手完完全全地表达了出来,而拿电话的手却很闲适,陆近洲几乎是闲聊般,听着张陈把事情告诉了他。
陆近洲几乎没有任何的意外,只是道:“她竟然没有和我说这件事。”
张陈道:“或许肖敬还没有告诉她,毕竟还不到解约的时候,公司让肖敬再带姜唯两个月,把手上的项目完结了。”
陆近洲冷笑:“星缘的高层居然这么优柔寡断,居然还妄图从一个不听话的女演员身上再榨出商业价值。”
张陈愣了愣,他一时没跟上陆近洲的思维,顿了一下,勉强让自己的脑神经活络过来,才道:“我以为你是关心姜唯,才让我一在肖敬那得到关于姜唯的消息告诉你,但是现在听起来并不是这样。”他慢慢地说道,“一开始你连和姜唯谈恋爱都不肯告诉我,现在却要我变相地监视着她,近洲,我能知道你打得究竟是什么主意吗?”
陆近洲道:“这和你没有关系。”
他挂了电话,把剧本合上放在椅子上,手机搁置在剧本上,陆近洲起身,走到窗边,房间在最高层,往下望去,可以看到楼下的人来来往往,各有来处,也各有去处。
姜唯有夜戏,本来是小助理负责开保姆车车接送,但陆近洲不放心,于是姜唯下戏的时候,没见着小助理,只看到陆近洲在驾驶室上等她。
她头一次坐了保姆车的副驾驶,陆近洲递给了她一个暖手段和一杯姜茶,让她暖一下身子,姜唯道了谢,又说:“现在很迟了,你不用特意来接我,应该暖和地待在酒店里才是。”
陆近洲道:“我待在酒店里没有什么事做,出来接你算是一天中最重要的事了,更何况我应该对昨晚的梦话赔礼道歉,真希望没有吓到你。”
姜唯怀里抱着暖手袋,手里还捂着热气腾腾的姜茶,她本该觉得暖和的,可是听到陆近洲如此问,她却由衷地觉得透心凉。
陆近洲昨夜梦魇,说得都是些胡话,因为没有条理,只有细碎的几个词,但是姜唯无法忽略他的咬牙切齿,他的声音像是被毒蛇的齿液浸泡过,带着阴冷与狠毒。
这和姜唯认识的陆近洲不一样,也和她所认知的普通人不一样。
姜唯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夜里梦到了什么?感觉会是个很不好的梦。”
陆近洲打着方向盘,在道路上行驶,他的神情平静又淡然,丝毫没有说谎得愧疚,熟练得一如过去他每一次应付丁程露:“是个不好的梦,我梦到有人在追杀我,我应该是想反杀,你知道做梦嘛,都是片段,醒过来之后我也不大记得清楚了。”
姜唯接受了他的说辞。
回到酒店,姜唯打眼就瞧见她放在桌上的剧本被动过了,她也没有放在心上,随口一问:“你看了剧本?”
陆近洲点了点头,他道:“我看了一下,故事不错,我挺喜欢的,不过,我看到下一场戏的安排了,你明天有床、戏,是吗?”
姜唯停下了收拾手提包的动作,她转身看着陆近洲,见他正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面上带着温和又绅士的笑容,道:“我出道至还没有拍摄过床、戏,有些好奇,所以明天我能去旁观吗?”
姜唯道:“虽然没有什么拒绝你的理由,但我还是觉得有些怪。”
“我在旁边你会觉得不自在,”陆近洲放缓了语速,道,“你在为当众出轨而感到愧疚吗?”
“什么?”姜唯讶然,甚至有被冒犯得羞耻感,道,“我这是在拍摄,是工作。”
陆近洲低笑,道:“我道歉,刚才我说话没有经过脑子,我为我伤害到你而道歉。”他道了两次歉,但姜唯没有在他的脸上感到任何的愧疚,她意识到陆近洲并没有真心地意识到自己的错处。
姜唯抿了抿唇,道:“或许我们该好好地谈一谈,我们都是演员,剧本里免不了会有吻戏,或者床戏,这些都是必要的,是工作中的一部分,这不是出轨,你不该说这些来侮辱我,我从道义上来说没有任何的过错。”
陆近洲收了笑看着她,道:“我知道,姜唯,我从来没有劝你放弃这份工作,所以,你要理解我,我的脆弱。”他一顿,脸上又流露出了脆弱的,可怜的神情,“我只是,太过爱你,所以会嫉妒所有的,能与你接触,和你交流的男性,我承认我的确有些不太正常,我为此感到抱歉,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知道说出的话会伤害你,但是……我很抱歉。”
他用被抛弃的流浪狗独有的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姜唯,不得不说,陆近洲在演戏上的确很有天赋,而当着天赋被他运用到生活中来,再配上那张漂亮到轻易被原谅的脸蛋,他可以随心所欲地达成一切心愿。
姜唯叹息,只能伸出手抱住他,陆近洲顺势便把头蹭在她的脖颈处,温热的呼吸喷了上去,他吻着姜唯的脖子,撩得她什么脾气都没了。
晚上谈话结束得仓促,第二日早起,姜唯见陆近洲已经收拾完东西等着与她去片场时,她已经没了再拒绝和商量的机会,坐在保姆车上,姜唯终于开始反应过来陆近洲的狡猾,他根本没有与自己谈话的诚意,所谓的道歉也只是搪塞之词,并未上心。
姜唯早上第一场戏就是床戏,说是床戏,只是男女两个演员略演一番云雨的场景,之后相拥在一处商谈正事,台词有一大页,所以即使姜唯也是第一次拍床戏,她根本顾不上害羞,只顾着担心自己会不会忘词。
她窝在休息椅上抓紧时间过台词,导演和场务在清场子,陆近洲坐在旁边陪她,男演员已经进来了,陆近洲挑剔、嫌弃以及嫉妒的目光扫了过去,见他裤袜穿得端正,只是把上衣脱了,王畅喊姜唯换戏服,又比着床说:“你们两个就稍微比划一下,给个几秒的镜头就可以了,我不指挥了。”
他又看着陆近洲,道:“男朋友不出去吗?”
陆近洲笑了一下,笑得有点难堪:“我没有出去的必要吧。”
王畅觉得见怪不怪,剧组里也常有演员拍吻戏或者床戏,另外一半特意飞过来盯着,看着拍完戏了再走,大家习以为常,只是会在背后嘲笑一番,当点话嚼头罢了。
于是陆近洲就坐着了,他看着姜唯脱了上衣,只穿了抹胸,露出纤瘦的腰肢。陆近洲忽然就后悔了,昨天夜里他的手脚还是有点太轻了,真应该咬出或者掐出点痕迹来。
男演员还有心情和他开玩笑:“放心,职业道德还是有点。”
陆近洲面上带笑,但眼风带刀,没吭声。
陆近洲不知道自己到底拿出了多少份的忍耐才能让自己一动不动地僵坐在椅子上,看着女朋友躺在别的男人身下,看着床上的被子翻起了被浪。
他当然清楚这一切都是假的,现场有麦在收音,有镜头怼着拍,还有导演,灯光和摄影师在,两人也都敬业地给了几秒的镜头之后开始相拥躺着说台词,如姜唯所言,台词很难,对比之前在剧组的表现,陆近洲理应该为她高兴。
可是陆近洲,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唇上出了血,他也不觉得疼痛,更没有任何痛快,这种自虐式的发泄已经满足不了他了,他的骨头都在战栗叫嚣,劝他放弃,不再克制。他想到了家乡死了的狗,那棵开满花的四季桂。
他想,何必如此压抑自己,反正,姜唯也不会听话,对于不听话的人,需要的不是忍耐和退让,而是驯化。
姜唯这条戏,拍了三次才过,终于收工可以准备下一场戏时,她发现陆近洲不见了。姜唯穿好衣服,走出去找他,没找到人,导演又在叫她,只好回去了。
陆近洲在出现,是中午的时候,提着一大盒的外卖,其实剧组里的盒饭不错,姜唯本来就吃的少,不挑,但陆近洲还是尽心地给她买了镇上的饭菜。
姜唯原本怕他生气,但是见他脸上一切如常,平静地布菜,见姜唯一直盯着自己,陆近洲还特意问了原因,姜唯犹豫了番,摇了摇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陆近洲道:“我订了明天早晨的飞机票,张陈给了我行程安排,明天有访谈和杂志拍摄,后天有广告要拍。”
姜唯咬着筷子,愣了一下,道:“明天早晨没有戏,我去机场送你。”
陆近洲道:“不用了,机场临这远,来回不便,你安心在酒店准备下场戏……我听你之前说过,你很喜欢拍戏,是吗?”
姜唯点了点头。
陆近洲道:“可是我也记得你提过,似乎想放弃娱乐圈的工作。”
姜唯也点了点头。
陆近洲问:“为什么?”
姜唯道:“大概是因为在娱乐圈里不大好混,总觉得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陆近洲抬眼看她:“是因为肖敬离开还是网上的恶评。”
“什么?”姜唯顿了一下,反应过来,道,“你怎么知道肖敬要离开的。”
陆近洲不动声色,道:“张陈和我说的。”
这是个解释得通的理由,姜唯便不再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