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开春之后,朝鸽的戏份越来越少,拍摄也进入了尾声。
另一方面,朝鸽和俞逆日常共进共出,两人在一起的消息,也成了组里公开的秘密。
朝鸽对此并不在意,毕竟孩子都那么大了。
公不公开也无所谓,随心所欲,就如同往常那般和俞逆来往。
在她结束一天拍摄后,坦然留在俞逆家,上楼陪孩子看电视,大家也已经见怪不怪。
四楼,俞点老老实实趴在桌上写作业,朝鸽翻着剧本看。
“妈妈,我写完了。”俞点一忙完,邀功似的把作业本递给朝鸽。
“你答应我了,让我看半小时电视的。”
“看电视没问题,但是……”她点点她额头,“偶像剧就别想了,你才多大,能看懂吗你看。”
“啊……”俞点委屈:“可是动画片都很幼稚啊,偶像剧有帅哥。”
朝鸽:“……”原来和她一样,是个颜狗。
她敲打她:“这话你还是别让你爸听到为好,让他听见你说别的男人帅,你以后都别想再看电视了。”
俞点吓到,扑到她腿上,撒娇:“我不是只和你说嘛。”
她又开始卖萌,抱着她的腿在沙发上滚来滚去闹腾。
朝鸽:“……”怎么办,底线又没了。
这小机灵鬼自从发现她舍不得拒绝她后,就完全在她面前放飞自我,把一个小孩子所有调皮、贪玩本性都展示了尽。
连俞逆都头疼,被她瞪一眼,又无可奈何。
朝鸽也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是家里唱白脸的。
“半小时啊,多了就别想了。”朝鸽退步。
“好!”
俞点咣咣铛铛爬起来,扑到桌子边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结果打开后换来换去,也没定下来看什么。
“你还没选好吗?”朝鸽都换花眼了。
俞点可怜巴巴说:“就半小时啊,我要好好挑选。”
朝鸽:“……你再挑一会,时间到了。”
“那……”
“你想都不要想。”朝鸽毫不犹豫拒绝。
俞点:“妈妈你变了……”
朝鸽:“……”
“你变得没那么爱我了。”
朝鸽:“行了!戏精!现在开始算时间,刚才那五分钟不算。”
“啊!妈妈我爱你!全家我最喜欢你了。”
朝鸽哼了一声,傲娇又别扭地应了。
“现在播报一个热点新闻,在沂城伽罗山墓地附近,发现一具女尸……”
声音戛然而止,又换了另一台。
“俞点!”
朝鸽剧本从上手脱落,她乍起,白着脸抢到遥控器旁,“换到前面那个台。”
俞点看她面容严峻,怔怔换回上个台。
“这具女尸由一个墓地亲属上坟时不小心摔下山发现,现已移交警方,这具女尸来自哪里,究竟是何原因,还需警方进一步调查……”
画面里,伽罗山的画面在电视里播放着,还穿插着一个打了马赛克的盖着白布的尸体。伽罗山那个酷热的夏天突然变得阴冷,好像有刺骨大雨在身后拍打着她的背部,脊椎生寒,在一屋子暖气中,她出了冷汗。
朝鸽脑子居然开始剧烈疼痛,后脑勺像有一个上百斤重的锤子在猛烈砸着,浑浑噩噩,扯着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发憷。
仅仅一瞬间,她额头就疼得全是汗渍,倒在地上,随时要丧失意志。
“妈妈?”
俞点换完台,以为朝鸽对社会新闻有兴趣,结果一转头,妈妈疼得躺在地上打滚。
“妈妈?!”她惊慌起身下楼喊俞逆。
“爸爸!妈妈,妈妈生病了!”
俞逆正在和助理谈公事,听到这句话,立马变了神色,转身冲上楼。
看到地上打滚的朝鸽,他脚步加快,飞速冲了过去。
“朝鸽!朝鸽!”他一把抱着她去医院。
朝鸽扯住了他的袖子,“我……我还好。”
她艰难地扯出一个笑。
“怎么回事?”他蹙眉焦急问。
朝鸽疼得说不出话,手指微微发颤,脸上全是汗珠再往下流。
俞点被吓得不行,哆哆嗦嗦站在旁边,“我、我不知道,妈妈在看新闻,突然就倒在地上了。”
她看着朝鸽苍白的脸色,吓得哭出了眼泪。
“妈妈……”
朝鸽手指泛白,她紧紧攥住俞逆的手,捏的俞逆手指都扭成一团发疼。
但朝鸽早就没了清醒意识,任纷繁的记忆撕破脑子往里涌。
赵鸽哄了孩子睡觉后,脱掉奶.水濡湿的衣服打算去洗。
昨天和俞逆又吵了一场,她再一次问自己,当初生下孩子的决定是否正确。
她记性越来越差,忘记事后吃药,以至于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什么身体,哪还负担得了一个孩子,只能打掉。
事情没有那么顺利,她背着俞逆搞小动作,他很快就发现,生气地把她从手术台上拦了下来。
这个孩子就这么被强行留下来了,出生三个月,她的病情愈来愈严重,她简直不敢去想,等她走了,俞逆怎么带着孩子生活。
赵鸽一边搓衣服一边沉浸在昨天的争吵中。
俞逆今天有事一早就走了,等他回来,还是道个歉吧,不管怎样,这件事她要负大部分责任。
下了决定,她搓衣服的动作更加流畅。
电话恰在此时响起,她起身去接。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她都快要忘记的声音。
“爸爸死了,你还不回来?”冷然一句话,说完,电话就挂了。
赵鸽拿着电话,愣了三秒才接收到对方在说什么。
她迅速拨回去,那边嘀嘀嘀拒绝接听。
赵鸽身形一晃,按着洗漱台才没倒下。
季庸?
季庸死了?
季姝依从来不会主动给她打电话,更别说拿这些事情开玩笑。
她急忙冲出房间,叫来了高雨。
“你、你帮我看着点点,我有事离开一下。”赵鸽随便拿了几件换洗衣服,胡乱一通塞进行李箱里。
高雨看她着着急急,问:“赵姐,发生了什么事?”
老板和赵姐最近经常吵架,她不免有些不好的猜测。
“赵、赵姐,你有事等老板回来再说好吗?”
赵鸽看了眼时间,来不及了,她买了最近一趟票,现在走还赶得上。
“没时间了,我稍后对他说。”
说完,赵鸽进房去看孩子,事发突然,就算她再不舍,也不得不先离开。
她俯身亲了亲睡着的宝贝叮嘱:“妈妈很快就回来。”
话毕,她拉着行李箱一路赶去机场。
她急匆匆赶回沂城,等待她的,果然只有季庸冷冰冰的尸体。
赵鸽无视季姝依仇视的目光和许茜的恶言相向,向季庸鞠了三个躬。
他这一辈子,为了事业,为了向上拼,抛弃了她的母亲,单单为责任把她接回季家。从来没关心过她在季家的艰难生存处境。可若不是他,当年骤然失母的她,在一个小山村里怎么活下去还是个问题。
很可惜,他们终究没有做父女的缘分。
在季庸死去的那一刻,她便和季家没什么关系了,在周围人的逼仄目光下,她甚至多待一秒都是多余。
她没有给任何人说,径自离开了季家。
从此以后,她和季家再无瓜葛。
隔了一年多才回沂城,她约了很久没见的林小珀。
当初病情冲击,奔着自杀去的她没敢见林小珀,没想到,她会再见到她,还成了一个孩子的妈。
“赵鸽!你还敢回来!”林小珀气得不行。
她插着腰,站在她面前愤怒的胸膛起起伏伏,呼吸不稳。
赵鸽扯了个笑,打哈哈说:“怎么,你不想我啊?”
然而,她头靠着沙发,累极了。
她看着自己的朋友,不知道从何说起她所有的事情,以及她的问题:还要不要自杀。
不可否认,俞逆和孩子的存在,动摇了她的信念。
只是,一想到她要成为一个负累,她又觉得活下简直是个笑话。
满嘴悲伤,到嘴边也只是避轻就重的一句:“我爸死了。”
她微哂,万没想到有一天这件事竟然成了她唯一能开口诉的苦。
林小珀气焰一下败下来,坐在她面前心疼看着她,开口安慰她。
赵鸽摇摇头,示意自己还好。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很久,赵鸽犹豫了很久,还是选择什么都没说。
她一个人难过就够了,何苦再拉上一个人。
林小珀本就心思单纯,若是告诉她,还不知道哭成什么样呢。
孩子傻,放过她。
赵鸽回到沂城,忙碌了三天,却没来得及,或者说没勇气给俞逆电话。
她把这十几年在沂城的生活轨迹都重温了一遍,告别所有
最终决定在墓地回来后,那逃无可逃,需要做决定的最后一天,做一个最终的选择。
家还是死亡。
她会在那天,给俞逆一个回复。
季庸出殡那天,赵鸽很早就等在了墓地。
那天下着瓢泼大雨,泥土湿滑。
她打着一把伞,站在季家人群的最外面,等着所有人离开后她上前鞠最后三个躬。
她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回来。
在仪式结束,所有人都走后,她对着墓地上季庸的照片,心里轻声说了一句话:
“爸爸,我得病了,不是想真的和你吵架。”
说完,她转身离去。
“赵鸽。”季姝依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
走到她面前,突然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