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天界最近有一桩奇闻。

  原本以为归于混沌的凤凰帝君被青龙帝君带回了天界,不仅失了忆,没了法力,还生了一个奶娃娃。

  瞧瞧那张脸,和凤凰长得七分像。众仙啧啧,也不知道青龙帝君是如何忍得下去的。

  这传言愈发得过分,等到了府中的时候,已经变成凤夕和那不知名的凡人爱得痴缠,临渊夺人所爱,硬要将凤凰囚禁,夺其法力,更过分的是连着孩子一起抢走。

  彼时司命正在院中与他二人饮酒,看着临渊愈发漆黑的面色,笑得畅然。

  “这些人吃饱了没事干是吗?”临渊切切磨牙,料想这些神仙定是骨头不太舒爽,他近日将自己的兵器龙鳞插在了府邸门口,只不过想一家三口好好过些日子,怎会想传出此等浑话。

  司命哼了一声,“谁让你未寻回凤凰时是那般模样,与少时截然不同,如今凤夕回来,他们可不得好好编排。”

  “哪般模样?”凤夕本是不发一言,听到此处却问了一问。

  司命闻言,心中叫苦不迭,只哈哈两声:“也没有哪般模样,临渊不是都与你说清楚了嘛。”见凤夕嗯了一声,不欲再问,才松了一颗七上八下的心。

  凤夕细细摩挲着手上的瓷杯,想着临渊与这司命存了点事情不让自己知道,可具体为何,他也实在想不清楚。

  临渊曾与他说过些往事。比如他二人年少总是打闹,后入轮回相爱,最后回归神位,他却因怀着孩子出了差错,临渊便到三界各处寻他。

  那时临渊神色淡淡,凤夕虽忘了,却总觉得这事透出一些古怪。他讲到去寻自己时,只道是很快便找到了,可结合临渊偶尔露出的一点情绪再看,实在不同。

  凤夕每时每刻都不能离了临渊的视线,若是半刻寻不到,临渊就会暴躁不堪。那些仙家传的流言有一点未错,凤夕如今颇似被囚禁,只不过是他心甘情愿的罢了。

  凤夕直直盯着临渊,见那原本坐的慵懒的青龙帝君换了一个端正的坐姿,耳根上层层漫上红色。还未过半晌,临渊便探头凑近凤夕,只是认命道:“凤夕莫再看了。”

  凤夕恍然,临渊这是害羞了,他含了点笑,这么多日,却是一点都不曾见过临渊此种表情,只是下一句便听他说:“再看我又要忍不住了。”

  还以为是少见的纯情,谁知这条龙又在耍流氓。

  虽然临渊是侧身耳语,只是神仙哪有什么听不清。司命扶额翻了个白眼,叹了一句:“饶了我吧。”待情绪平定,他又问:“凤夕何时要回凤栖山?”

  前几日药君来观,只道帝君失了记忆又无法力是因神魂未归,需得历经涅槃,才算是真正复了神位。司命当下问的便是此事。

  临渊未答,便听凤夕应道:“再过些时日吧,如今这模样也无甚不好。”

  他心念一动,抬眼便见心爱一双眼温温柔柔地看着自己,临渊身上不由窜起热意,他偏头一笑,微微露出一点自得。

  三人继续闲谈,待司命走后,临渊便一把将凤夕压在了怀里。

  侍从悄无声息地退下,只剩这一龙,一凤,一景。

  凤夕跨坐在临渊的腿上,两手熟稔地挂在了他的脖颈处,贴得极近,呼吸交缠。

  临渊用脸颊蹭了蹭他的瘦削的下巴,只含糊道:“凤夕为何说要过几日再去?难不成...”

  “难不成什么?”凤夕低头,忍不住意动,吻了吻临渊的额间。

  几日相处,此种小动作偏是愈发熟悉。偶尔临渊也会恍然,凤夕是不是早就恢复了记忆。

  “凤夕舍不得我。”临渊与他鼻尖相抵,像猫儿似的撩拨,时不时去嘬凤夕的唇珠,可若怀中人欲与他交缠,他偏要躲着。只容得自己作怪,坏心得很。

  凤夕一时气急,想起夜间临渊那般肆意妄为,顶了顶牙关,去咬他的脸颊肉,便是听了面前人嘶了一声也不放。过了片刻才松了嘴,可见到临渊脸上那湿漉漉的清晰牙印,又觉得心疼,偏头去含,临渊只觉得那一块地方突然温热,才反应这是凤夕的唇。

  临渊啧了一声,双手捧住还荡着温软的脸,去咬凤夕的舌尖,明明面上装得凶狠,可动作却是世间最温情。

  “凤夕都不怕我?”临渊用指腹抹去嘴侧含出的津液,眼里泛着乌沉。

  “怕你什么?”凤夕瞧他,一脸莫名其妙。

  怕我永远要将你困在这府中,世世与我纠缠一起,临渊心道。

  凤夕还未听得回答,又用指尖去摸那点要消失的牙印,他问:“疼不疼呀?”

  这话说出,临渊便是一愣,将方才心里涌起的一点邪念给压了下去。明明是不疼的,可凤夕一说他便要占这便宜,于是降低了点音量,好不委屈:“疼的,要凤夕亲一亲。”

  往日靠着这招可谓无往不利,常常能哄着凤夕做一些他不愿意的姿势,本以为今日也是如此。

  没想到一只手啪的一声拍到了脸上,凤夕捉着他的那点肉道:“你也知道疼。”

  “那你还每天晚上把我咬成这样?”动作之间,便露出脖颈连着锁骨处的皮肉,全是红印,白皙作底,愈发得明显。

  “哪样?”临渊满肚子坏水,将凤夕向上顶了顶,离自己更近。

  那人一指,掀着那点衣袍,有些生气,“就是这样...”

  “跟你说别咬这里你也不听,那天圆圆看见,还以为我们两人打架,哭得外头又下了一场雨。”语气颇为埋怨。

  “好凤夕,别生气。”临渊做小伏低,只是摸着身上的软瓷玉,又是心潮涌动,他顺着凤夕的脊椎骨一节一节的往下摸,在他耳侧沉声说话。

  凤夕最受不得他这般,每每在床事之中若像如此,便会激动得厉害。

  他细细含着泛红的耳尖,只道:“我们可不就是打架吗?”

  “哪里打架?”凤夕一愣。

  “床上打架啊,”临渊偏眼去瞧凤夕,那点情欲都承不住,他道.“我们可不就是床上打架打得厉害,才生出了圆圆。”

  “你...”这条淫龙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凤夕红了脸,松手欲逃,却被捉住了手腕压到了桌上,后背抵着平滑的桌面。

  临渊面无表地盯着身下人,只一双竖瞳现出,兴奋得很,他问:“是不是?”

  凤夕抿着嘴不欲应,却见青龙越靠越近。还没做什么,心中的鹿便要蹦出来踹面前人一脚。怎的每日都跳得如此厉害,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是不是呀?”临渊循循善诱,“你若不说我便要亲你了。”

  谁知面前人的眼角又泛上红色,眼睛里是潋滟的光,临渊听得凤夕道:“那我不说。”

  “偏要你亲。”

  老天爷,这是什么心肝宝贝可爱甜心。临渊咬牙切齿地想,这小凤凰就是来取他的命。

  唇齿交缠,隐秘情潮又沿着骨节泛上心间,色欲翻浪,凤夕总是受不住临渊强势的吻。他含着凤夕的舌,在他齿间浪荡,触着凤夕的腔壁,听得身下人含糊呻吟。

  他的眼是暗沉的,在这一个又一个吻中,肆虐的想法又起,将他全然占有。凤夕欲去寻临渊作乱的舌尖,却捉不住,只能勾勒齿关。太过稚嫩,却不知这青龙是如何练就,凤夕呜咽两声,情热欲乱,他看着临渊,腾然生了一种想法,若是可能,临渊定是要将他拆骨入腹,哪里都不许去。

  这又如何。

  凤夕微抬起头去缠临渊的脖颈,他咬了咬临渊的下唇,这张脸泛着情热,好不英俊。

  左右都是他一人的。

  那作乱的唇舌变得温柔缠绵,薄唇相贴,便是翻涌。只是微微触碰,轻轻厮磨。

  凤夕喘气,沾汗薄红,他应了一声:“是。”

  “是心疼你。”便是应了临渊提的那个问题。

  临渊失笑,只叹这凤凰是世间第一熨贴,连一点点疑心都不让自己生起。

  凤夕欲落桌,因着方才的吻而双脚发软,一时不察便要跌落下去。临渊手快,一把将凤夕抱了起来,他道:“凤夕如此不小心,让我如何放心你一人出去。”

  “不如好好长在我身上,我才不会担心。”临渊复叹一声。

  凤凰荡着双腿,睨了他一眼,“好不霸道,好不讲理!”

  “凤夕不让?”临渊笑意盎然。

  “让,”凤夕抱着他,便似交缠的鸳鸯,“让哥哥日日夜夜与我一起,永不分离。”

  正文完结

  “我来与你成亲!”

  凤凰被送回凤栖山不过就几日以后,凤夕还因此和临渊第一次闹了脾气。

  “你便如此想将我送走?”凤夕拍开临渊伸过来的手,怀里揉着圆圆的脑袋,他抬眼瞧着临渊,皱着眉问。

  临渊看着那一大一小叹了口气,只道:“早一日回来,早一日...”话未尽便收了声息,惹得凤夕皱眉来问:“早一日什么?”

  “没什么。”临渊只笑看他。

  不过是早日回来与我成亲。

  又是如此模样,凤夕被气得发昏,这几日看临渊躲躲藏藏不知在遮掩什么,仙家往来,浑不与自己说,还未问出口,便被他安排着送去涅槃。说到底此事对他是好事,只不过他十分担心。

  担心眼前人。

  “你便不怕我回来什么都忘了?”凤夕瞪着他,像一只装腔作势的猫,惹得人心痒。

  临渊眼神一闪,良久才道:“便是忘了也没有关系。”他听得凤夕“嗯?”了一声,探手去摸凤夕皙白的脖子,是温热的,亦是鲜活的。

  “总归都是我的。”

  临渊目色沉沉,他指尖一动,腕间红线便现,他顺着这线拉紧,寸寸贴近,直至攀上凤夕的手腕,十指交缠,“总归是要心爱我,与我在一起。”

  “你...”若是往常听他此番浪言,凤夕并不会有多大反应,只如今龙崽还在怀里,他恼红了一张脸,欲去捂圆圆的耳朵。谁知小龙聪慧,滴溜着一双眼睛,先一步捂上了,凤夕便听怀中人道:“小凤凰不要害羞,圆圆什么都没有听到。”奶声奶气,却含了点狡黠。

  凤夕被这两父子气了个仰倒,只将圆圆轻轻抛到了临渊的怀中,他转身往屋外去,偏不理屋内二人。

  “爹爹,小凤凰好像生气了。”圆圆偏头去看临渊。

  “是呢,得好好哄一哄。”临渊低头,二人相视一笑,圆圆吃吃地笑道:“小凤凰害羞的样子真可爱。”临渊点了点他的鼻尖,只说:“这些话你莫要与你娘亲说,否则有你的好果子吃。”

  “知道了。”圆圆长长应了一声,而后父子又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话。

  本以为凤夕气了几个时辰便是,谁知直到凤栖山他也未曾理自己。临渊一叹,这可真是难办。

  说到底,不过是因天界欲与魔族一战,而临渊不想凤夕再入险境,如此将凤夕诓回去涅槃,而将圆圆送入天界书院学习便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凤夕不知。

  巨大的阵法在几丈远,被白色覆盖。

  凤栖山风雪未停,吹得圆圆鼻尖发红,话还未说,喷嚏就打了好几个。云雾绰绰,凤夕伸手替龙崽拢好短袄,他略低着身,与圆圆平视,一字一句道:“很快我就会回来,耐心等着。”

  “不要太想我。”

  最后一句却是盯着临渊郑重道,直搅得面前人一颗心于沃雪中翻腾,临渊唇齿间翻滚几遭,有太多离别言欲说,却不至于要挑哪一句,只能最后沉沉嗯了一声,做了回应。

  凤夕心里仍置着气,只说了这么几句便不想理,转身便去阵法处,临渊见其背影,无知无觉地伸手,待回神才缩回指尖,自嘲一笑,他到底是舍不得。

  银光一现,一滴血从凤夕指腹跌落,入了阵眼,光芒大盛,凤栖山劲风忽起,吹得人青丝缭乱。凤凰火顺着繁复咒法冲天而上,只烧得凤夕额间发红。

  热度太盛,临渊退后几步才站稳,凤夕身影便在真火中愈发得淡,临渊忍不住道:“凤夕。”

  “嗯?”

  “等你出来,我来接你回家。”语气珍之重之,仿佛山川倾覆也不会更改。

  万一自己死了。临渊摇了摇头,便是变成厉鬼,他也会来寻。

  凤夕心下触动,不欲再和他生气,松了松面色,矜持说了一句:“好。”

  他看着面前的心上人叹气,终似认命,捂着自己的一双眼睛,闷声道:“不许骗我,不然我会生气。”

  而后便消散于火中。

  临渊能想他含笑眉眼,如白玉干净,只这一下,心便剧痛,他去看面前腾然真火,却不知自己是否仍在一场经年旧梦中。

  “爹爹。”

  临渊猝然回神,是又入了癔症,他稳了稳神魂,才低头去看怀中白白净净的奶娃娃。

  “怎么了?”临渊温声去问。

  圆圆看着他身体微颤,这面色比身后雪色更苍白,他说:“爹爹莫要伤心,小凤凰马上就能和我们一起回家。”言罢捉着临渊的手指,轻轻地晃了晃。

  临渊失笑,他看这崽子眼角还挂着一泡泪,却还抽抽噎噎地安慰自己,心头又酸又软。

  “好。”临渊去抚圆圆眼角的水渍,说来惭愧,他虚长这么多岁数,竟然连孩子都比不过。

  他低声哄着圆圆,重回天界,去做他未竟之事。

  数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反正于神仙,不过转瞬即逝,这期间,临渊做的事情不过二三。

  比如,第二场神魔大战发生,临渊因着怒意,打得魔族投降认输,再不进犯天界。当然,青龙受伤甚重,修养了许久身子才好了些许。

  再比如,在圆圆生辰那日,让他现了原形,去堵天界悠悠众口,让他们知晓,这娃娃是他与凤夕嫡亲的儿子,而不是他们编排的劳什子强取豪夺。

  以及,他闭门不出梧桐院,仙家宴会全打发了去,除了带着圆圆去玩,便是枕在院中对着那满中庭的梧桐木,饮着自己与凤夕一同酿着的青梅酒。

  对了,还有一事。

  便是这圆圆如今大名叫做临棠,是临渊取的,却不知他家的小凤凰叫他瞒了这么多事情,出来会不会生气。

  “爹爹。”圆圆躺在床上,睡意惺忪。

  “怎么了?”临渊低眉,合上手中的山鬼志,“今日的故事有趣吗?”

  圆圆应了一声,他揉了揉眼睛,迷蒙道:“有趣的。”

  “爹爹又要去寻小凤凰吗?”

  临渊嗯了一声,揉着龙崽的耳朵,哄他去睡。

  “爹爹身体不好,要记得多穿些衣服...”圆圆的眼皮越来越沉,最后几近呢喃,“还要和小凤凰说...我很想他...”

  待圆圆沉沉睡去,临渊才低声应了声好,他将孩子的手安稳地放进了被子,熄了烛火,只剩床尾的夜明珠散着温润的光。

  临渊长身玉立,他乘风而去,入了凤栖山。

  神仙不改样貌,凤栖山亦是。

  飞雪如花,枯枝几许,清冷月色坠了些许,实在分不清哪处是雪,哪处是月。

  按说临渊这少时天界一霸,应当看不惯的便是风雅之色,只觉是娘们唧唧的东西。

  而如今手握从凤夕府里寻来玉箫,临渊咳嗽几声,才将萧抵在唇边,从韵律不通至如今的含愁呜咽,也不过是有情人夜夜习之,自得意韵。

  珍宝易得,知音难觅。他的知己心爱,却还在火里,纵是天枢演算,凤凰出世应在三月以后,他仍是惶然。

  临渊低声喃喃几句:“我前些日子从人间习得一曲,本想等你回来那日吹与你听...”

  “只是我怕你会生气我骗了你。”

  他一笑,“可我如今还是想早日告诉你,盼着你快些回来,好让你多夸我几句。”

  言罢萧声又起。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一曲凤求凰,柔肠尽断。

  “凤夕。”叹息应和寒风,雪越下越大,临渊坐于树下,一动不动,如此才一夜过去。

  “你听说了没,今日那临渊帝君要和凤夕帝君成亲!”

  “诶?他二人不是天界最为水火不容,怎的如今...”

  “哎!你的消息真不灵通,他二人早就冰释前嫌,如今凤夕帝君欲出世,龙族邀这三界前去观礼呢!”

  “可不得快些去,不然哪里有好位置!”

  司命听云下众人喧闹,身后跟着一排仙人欲去迎亲,他只笑看青龙,“你说说你,少时糊涂,如今便成了三界笑柄,龙族的珍宝一箱箱的往凤栖山上送,旁人都道你是上赶着去成亲。”

  临渊怀中抱着临棠,二人皆着大红,偏头同看司命,颇为鄙夷。

  嘿,果不其是一家人,模样太像。

  “左右要与他成亲,我便是被骂做世间最昏庸又是如何,”临渊朗声而笑,病容微褪,便似当年畅意舒朗的少年郎,“他是这世间最珍贵,我心最深爱,别人眼酸,我该被骂一骂。”

  司命酸掉了牙,只啧了一声,他去与另一侧的天枢说:“你看看他像什么样子。”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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