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荣光(39)
去刺青行业协会玩的时候,是米安安和那善搭伴的。
丁幼禾不认识那善,觉得很奇怪,拉过米安安问颜梁淮去哪了?
米安安说:“他还有点事儿,晚点会跟你联系的。”
会场事儿多,丁幼禾也没时间多耽误,招呼了米安安两人一会之后,就去忙了。
倒是米安安在场子里东看西看,颇感兴趣的样子。
“妹子你害怕不?”扎着花头巾,看起来跟市井混混似的那善问。
米安安俯身在一块PAD面前看图样,嘴角还带着笑容,神色不动地说:“不怕,这不是有那善哥哥你陪着吗?”
那善心里受用,但转念一想,这怕只是小姑娘哄自个儿开心的说辞,实际上,她那是相信暗处的队长不会放她有危险吧?
这么一想,那善心里那点粉红泡泡顿时没了,表面上还是粘在米安安身后跟屁虫似的,其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场子里的动静全都收在眼底。
“米安安,你也来玩了?”
米安安耳根动了下,抬起头,笑着看向龚星,“对啊,很好奇。”
龚星四下看了看,“颜队长没来吗?”
“他说部队不许纹身,看了也白看,所以不肯来。”米安安撅噘嘴,“所以我只好自己过来了。”
“谁说是自己?”那善大咧咧地凑了过来,“不还有我吗?”
米安安嫌弃地一撇嘴,“是你非要跟来。”
那善绕到她面前,满脸讨好地说:“别这么说嘛,我那不是担心这里人杂,不安全嘛。”说着,他又非常刻意地瞟了龚星一眼,满满的敌意。
龚星似乎不以为意,仍看着米安安,“这位是……”
“哦,我之前在节目组认识的龙套大哥。”
那善不高兴地说:“什么龙套,哥哥我有名有姓的——”
不等他说完,米安安已经噘着嘴,走开了。
龚星不疾不徐地陪在她身边,目光若有似无地瞥向追过来的那善,直到看见他捋起花里胡哨的袖子,露出的一截大花臂。
狰狞,夸张,色调让人不适。
可是龚星仿佛终于放下心来,不再在那善身上多留意。
会场不小,来参会的人天南地北,走过来走过去,总时不时听见有人操着方言交谈。
米安安像条灵活的小鱼,在人群里穿梭,找乐子。
龚星一直陪在身边,那善忍不住问:“你就没点正事儿要忙?跟屁虫似的追在安安后头干哈呢?”他是西边人,说话自带了些许口音,听起来有点喜感。
米安安听了,板起脸,“这是人家协会的活动,何况龚星是我朋友,你管得着吗?龚星,你别跟他计较,他就一憨憨。”
龚星不以为意地笑笑,“你不嫌我烦就行。”
米安安摇头,“哪儿能呢?”
乘着龚星不注意,米安安跟那善交换了一个眼神——
刚刚的那句话,她用的是凝川当地的方言,发音跟普通话南辕北辙,对外面人来说着实不好懂,但因为跟在那善的方言之后,所以并不突兀,龚星甚至没有意识到,就顺口接话了。
尽管,龚星用的还是普通话,但显而易见,他懂凝川方言。
而且,习以为常。
*** ***
后场。
丁幼禾和同事沟通了几句之后,独自离开,下楼梯的时候忽然被人捂住嘴,往旁边一带,没等她叫出声,就听见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我。”
她的心立刻定了下来,等身边的人放下手,才小小声地问:“安安不是说,你不来的吗?”
“有点特殊情况,”颜梁淮哑声说,“有没有方便说话的地方——别人不会去的。”
丁幼禾点点头,将他领进器材室。
里面已经搬空了,自然不会再有人来,她狐疑地看向穿着黑色安保制服的颜队长,“……转业了?”
颜梁淮无心玩笑,直接问:“在来参加这次活动之前,你见过龚星本人吗?”
“龚星?”丁幼禾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摇摇头,“之前都是线上联络,这还是头一次见到本人。”
“那你们协会里,有其他人见过他吗?”
丁幼禾仍旧摇头,“他之前常驻藏区,是那里唯一报名参加这次活动的会员,从前大家都没见过。要不是他长途跋涉而来,又受了伤,我们也不会一下熟络起来。”
颜梁淮语声低沉,“也就是说,谁也不能确定在会场的人,就是龚星本尊。”
丁幼禾犹豫了一下,“……这么说也没错。颜警官,你在怀疑什么?”
“做了点小测试,龚星……暂且这么称呼吧,他应该是从凝川地区出来的。”
凝川。
丁幼禾记得,颜梁淮从楠都调职之后就是去了凝川,而且一待很多年,音讯全无,如今突然听到他提这个地名,心揪了一下,“什么意思?龚星……是可疑的人吗?”
“他是否可疑还要进一步确定,但他应该不是龚星。”
“……所以,他才会故意弄折了右手,这样就可以掩藏他不会刺青。”
颜梁淮无声点头。
丁幼禾吸了口气,“那,需要我帮忙做点什么?”
*** ***
午后,大部分人用餐去了,会场上的人群明显稀疏了很多。
米安安提议去吃饭,那善忙说知道一家特别好吃的馆子,要带米安安去吃。
“不要,下午我还想让幼幼姐替我纹身,不能走远。”
那善嘟囔,“可这附近真没啥好吃的啊。”
“那个——”
三人闻声回头,只见丁幼禾踩着高跟鞋,搬着个盒子匆匆走来,“龚星,帮我个忙,人都吃饭去了,我这一个人也搬不动……”
说了一半,她的视线落在龚星打着石膏的手臂上,顿时尴尬地一顿,“不好意思,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龚星和善地说:“没事……我真没用,帮不上忙。”
米安安看了眼一边傻站着的那善,“你不是一直说自己身强力壮嘛,该你露一手了,哥哥。”
一声哥哥叫得那善眉开眼笑,二话不说端起丁幼禾手里的盒子,边问:“还有别的吗?一起搬了。”
“有,这边。”
说着,丁幼禾领着那善走远了。
米安安这才撅了噘嘴,舒了口气,“可算是走了。”
龚星问:“你不喜欢他?”
“说不上,”米安安叹了口气,“可我有颜梁淮了啊,他还这样跟在身边,我也很为难的。”
龚星笑笑,“也是,女孩子太受欢迎,确实挺伤脑筋。颜队长一定也很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吧?”
“他呀,总把我当小孩子,怕我给磕着碰着了,”米安安耸耸肩,“其实哪有那么娇弱呢?”
“确实。”
米安安揉揉肚子,“真有点饿了。”
龚星说:“我带你去个地方吃饭,就在旁边,不耽误下午的事儿。”
“好啊。”米安安笑嘻嘻地说,“我请客,谢谢你之前借我钱。”
龚星笑,“都是小事。”
两人说着话走出会场,都没有注意到二楼窗后,那双沉静而隐忍的眼睛。
龚星领着米安安走了会,忽然停下脚步说自己脚踝不大舒服,还是打车吧。
米安安答应了。
上车之后,龚星跟司机报了个地名,司机不无意外地从后视镜里看了米安安一眼,见她神色如常,也就没再多问。
车七拐八绕,硬生生开出了主城区。
米安安好奇问:“不是说就在附近吗?”
龚星说:“既然都打车了,索性去远点的吧。”
她点点头,继续看着窗外发呆。
等到了地方,出租车离开了,两人下车走了会儿,面前是个私家会所模样的地方。
米安安说:“这种地方吃饭,很贵吧?”
“还好,”龚星引着她往里走,“我有这里的打折卡,折完之后不贵。”
“那多不好意思。”
“不会,我觉得跟你……挺投缘。”
米安安说:“你也这么觉得啊?我也觉得,你特别亲切。”她说着话,脚步已经放慢了些许。
龚星似乎有些着急,催着她往里走,“待会过了饭点,就不供应了,咱们抓紧时间吧。”
米安安深呼吸,咬了下后槽牙,抬头笑吟吟地说:“好,抓紧时间。”
龚星走在米安安身后,眼底闪过一抹阴沉的光。
两人才刚踏上台阶,豪华的门就被人从内拉开了。
外面还是正午,房子里却漆黑一片,没等米安安看清楚眼前的情景,那扇大门已经飞快地被关上了,紧接着,几乎同一时刻脑后一疼,她只觉得天旋地转,手脚发麻……
事实上,米安安还有意识,能勉强控制四肢。
但她却任由身体朝下坠去,重重地跌在地面上……
“洪奎,老大要的是颜梁淮,你给我弄个小破蹄子来有个毛用!”
黑暗里,米安安听见将她往房间里拖拽的男人粗噶地质问,紧接着,她听见“龚星”用笃定而冷漠的语调说,“她是颜梁淮的心头肉,有她在,不愁颜梁淮不自投罗网。”
“真的假的?看起来没腰没屁股的小丫头片子,能喜欢到什么份上?”
“龚星”,或者应该叫他洪奎冷笑着说:“你懂个屁。”
“行行行,我不懂,但愿你这次别再失手,”同伙冷嘲热讽地说,“我可是按你说的,把老大都惊动了,要是再像上次在山上放蛇那么乌龙,我看你的老脸往哪儿搁。”
“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你!”
“行了,人锁这里,”洪奎冷声说,“该去准备‘迎接’川狼了。”
“这妞要留人守着吗?”
“四层楼高,难不成她跳下去?”
“也是,走吧!估计快到了。”
不知道是谁从米安安兜里摸走了她的手机,然后起身出门,落下了锁。
男人的脚步声消失在电梯,瘫在地上的米安安缓缓睁开眼,环顾四周——
这大概是废弃的娱乐场所,地上的红毯已经落满了灰,华丽的吊顶上悬着颤巍巍的蜘蛛网,一切都显示着这里曾经的纸醉金迷和如今的破败衰落。
阳光从被灰尘铺满的窗口照进来,是这间冰冷的屋子里唯一的温暖。
米安安觉得脑后钝痛。
她吃力地爬起身,后怕地摸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等再重逢,颜梁淮一定会很生气吧?
他明明嘱咐过只要从“龚星”嘴里逃出要带她去的地方,就立刻脱身的,可她没有听话……总觉得撤得太快的话,钓不出大鱼来。
听那两人的对话,她的选择还真碰对了。
所谓“老大”也惊动了?,
那这次,一定可以一网打尽了吧?颜梁淮也不必再耿耿于怀。
米安安手撑着地面爬起身,轻轻走近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