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
雪一直下到晚上。
晚间的时候风声在夜色的掩护下呼啸得更猛烈了。
林戈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着风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彤云听着她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吹了房间里的蜡烛,走出了门。
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听不见,林戈才睁开了眼。她掀开被子坐起身,脚在地上摸索着穿上了鞋子。
她知道彤云一个时辰后才会回来。
林戈已经对这个房间很熟悉了,摸着黑她也能顺利的走到自己每天日间休息的榻边。
窗户推开,冷风“呼”的一下灌进屋子里,头发也被吹得在空中飞舞。
她迎着风,趴在窗户上,左右看着,不一会儿,就在走廊的房梁上找到了那只白色的鸟儿,小小的一只,躲在柱子后面,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林戈看到了它,它也看到了林戈。鸟儿快速扇动着翅膀朝向她冲过来,一个没刹住车,撞上了她的胸口。
林戈把它从胸口拿下来,掌心触到的是一片冰冷,小家伙也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她关了窗户,捧着那鸟儿坐在榻边,嘴里哈着气给它暖小身板儿。
没一会儿,鸟儿就展开翅膀抖动了几下,歪着头蹭了蹭林戈的指尖。
林戈这才伸手解了它脚上的小红绳拿纸条。
小纸条里包着红色的小药丸,是林戈要的解药。林戈拿起解药,看到纸条上的字,不禁挑了挑眉,任务?
丞相府二公子刘钊,以及,无花谷的女弟子云容。
林戈蹙起秀眉,杀手门接任务是有实实在在的规定的:目标人物不可与朝廷有牵扯,更不可是朝廷中人。而无花谷谷内只收留女弟子,谷中弟子皆要断情绝爱,无花谷不问世事多年,此番是招惹了谁?
虽心有疑虑,但任务既已发到她手里,便是非她不可。
林戈收了手里的纸条,捏着那颗红色的药丸,现下要紧的是解毒,然后去京里的据点拿画像。她刻意的不去想那个背着她在冰天雪地里走了一程的人。
楚成谕,林戈张张嘴,寂静的夜色,只听得见呼啸的风声。
“嘎吱。”有人推门进来。
她迟疑在半空的手一顿,开门的人显然也吓了一跳,手里的灯笼“啪”一下掉到地上。
彤云喊:“小姐?”一边弯下身把地上的灯笼捡起来。
林戈放下手,朝彤云走去。
“呼,小姐,你吓死我了。”彤云提着灯笼照在林戈脸上。
林戈看了她一眼,转脚回到榻边把白色的鸟儿捧起来。
彤云把屋子里的灯笼点亮,问:“小姐你怎么醒了?是有哪里不适吗?”
看到林戈手里的鸟儿,她迟疑了一下,猜测道:“是这只鸟儿把窗户撞开了吗?”
林戈捧着鸟儿坐回床边,点了点头。
“那……”彤云小心翼翼地看着林戈的脸色。
林戈把鸟放到了枕边,彤云说:“那小姐今晚就收留它一下吧。”她本来想如果林戈不愿意,她就把小鸟带走。
彤云守在床头,对林戈说:“小姐,你睡吧,等你睡着我再走。”
林戈放在被子里的手里还握着那颗药丸,她动了动手,把药丸藏进了袖子里。
没一会儿,林戈蹙着眉睡着了。彤云倾身给她拉了拉被子,起身熄了床边的灯,提着灯笼轻手轻脚地走出了房间走在走廊上,彤云忽然想起,自己晚间的时候是别了窗户的啊,那鸟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把窗户撞开的?
又一阵风越过柱子,灌进了她的衣领,她打了个冷颤,可能是记错了吧,她摇了摇头,随即加快了脚步。
梁行背着药箱下了马车,楚家的庄子门口却只有一个楚河站在门口迎他,不见楚成谕的身影。
整了整外衫,梁行摆出一张不高兴的脸:“怎么?你家少爷忙到来迎我一下的时间都没有了?”
楚河躬着身子赔笑:“梁太医,少爷这会儿在练武场呢,他特意吩咐我来带你去书房。”
梁行嫌弃地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楚河,说:“怎么跟着你家主子这么久了还这么不禁逗?”
“行了,给本少爷带路吧。”
说是带路,其实梁行对楚家这庄子不能再熟悉了,少时他和楚成谕闯了祸就爱往楚家这庄子躲。
路过一个院子,梁行看着门口的那些家丁,问楚河:“那就是你家少爷那位心上人住的地方?”
楚河答道:“是,那是林姑娘的住处。”
“姓林啊。”梁行随口夸到:“好姓氏。”
楚河没好奇地问好在哪里,以他对梁少爷的了解,他肯定会说,好在我觉得好。
梁行到书房门口,看到书房门开着,疑惑地问:“阿谕不是去练武场了吗?”
楚河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梁太医,我们进去吧。”
梁行进了门,看到书桌后面垂着头看书的那个女子,不禁后退了两步,他抓着楚河的手臂,颤抖着问:“这……这是怎么回事?”
林戈这才把目光从书上收回来,平静的看着满脸惊恐的梁行。梁行迎着她的目光顿了顿,像是忽然反应过来,附在楚河耳边小声地说:“原来不是阿谕啊。”
楚河闭眼叹了口气,他就知道,感情这位爷是把林姑娘认成他家少爷了。
“咳……”梁行站直了身子,走到书桌前,正经道:“林……姑娘,在下梁行,是阿谕的好友,今日来给你把脉。”
林戈点了下头,从桌边抽了张纸,写了自己的名字递给梁行。
梁行看着纸上的字,嘀咕:“楚成谕是走的什么狗屎运,捡来这么个钟灵毓秀的小美人儿。”
他转了转眼珠,嘿嘿笑道:“林姑娘,你可想听我讲讲关于阿谕的事。”
楚成谕带着一身热气进屋的时候,就看待梁行和林戈两人坐在书桌旁边的椅子上,梁行嘴里还在说:“要不是我……”
“你什么?”楚成谕靠在门边,冷声问道。
梁行心虚得抖了下肩膀,他转头看着门口的楚成谕:“阿谕,你来啦。”
林戈在也转过了头,面色不似之前那般苍白了,眼底还带着少许的笑意。
楚成谕走过去,提起梁行:“起来。”
“你干嘛?”梁行瞪眼看着强占他座位的楚成谕。
“你去那边坐着。”楚成谕指着书桌后面的椅子。
梁行惊呼:“那么远!”
楚成谕冷眼看向他,“好好好,我去那边。”梁行拿上椅子旁边的药箱。
“等等,先把脉。”
梁行瞪了楚成谕一眼,又笑着看向林戈:“林姑娘,别怕,我就把个脉。”
林戈抬起手放在自己和楚成谕椅子中间的桌上,把衣袖挠起来,露出手腕,楚成谕皱眉看着林戈那截光洁白皙的手腕,皱起了眉头,他摸了摸自己的袖口,没摸到手帕,眉头皱得更紧了。
林戈看了他一眼,从自己的腰间抽了手帕,搭在自己的手腕上。
楚成谕看着林戈,挑眉笑了。
梁行看着两人的动作,只觉牙疼。
他搭上林戈的手腕,不一会儿,面色平静的收回了手,“解药过几日我就送来。”
楚成谕正色着点了点头。
梁行坐到书桌后的椅子上,又说起了另一件事:“说起来,最近京里也不是很太平。”
楚成谕问:“怎么?宫里又有谁出事了?”
“不是宫里,”梁行摇摇头,“本来昨日就该过来了,临出门前丞相府的人来府里请我,说是他家的二公子中毒了。”
林戈听到丞相府家的二公子,呼吸滞了一下,随即又平静下来。
楚成谕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问道:“刘钊?他不是外出游学了吗?”
梁行摇了摇头:“上月刚回京,回来时身边还带着个女子,据说是在江南认识的,二人已私定终身,那女子是个孤女,他就带回家要给她个名分。”
梁行喝了口茶,继续说:“刘夫人肯定不同意啊,老太太说,刘家的儿媳妇,哪怕不是皇宫贵族,也不能是个乡野孤女。刘钊也硬气,直接让那个女子住进了自己院子里。”
林戈听到这里,已经能猜到那个女子的身份了,梁行说:“本来刘家是快妥协了,哪成想前天晚上,三个杀手潜进刘钊的院子里,你猜结果怎么着?”
楚成谕没说话,但心底大致有了底,刘钊带回来的那个女子,身份必定不简单。
果然,梁行说:“没成想,刘钊喜欢的那个女子,自己本身就是江湖中人,还投身于一个江湖门派,那门派可是有规定的,不可与男子相恋。不过也多亏那女子武艺高强,才救了刘钊一命。”
刘钊,云容,原来任务是这样来的。林戈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收紧,手里的那方手帕被她揉成一团。
“林戈。”楚成谕伸手拉过她的手,掰开她的拳头。他看着手上那几个清晰的指甲印,恼怒地问:“你在……”
楚成谕抬起头,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这是怎么了?”
杀手。楚成谕想起梁行刚才提到的这两个字,他轻轻抚摸过那几个指甲印,说:“别怕。”
林戈垂着头,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的两只手,心下只觉惶惶。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心虚,说来,楚成谕对她,也不过是四个字——逢场作戏。虽不知为何,但没有哪个人说过,做戏要把自己做进去的。
现下她摸不清云容的底子,留在楚成谕身边或许能有机会接触到那两个人。她给了自己这样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恢复了神色,抬头看着楚成谕,手反握住他的。
楚成谕细细看着她的神色,见她确实没有害怕的样子,才放下了心。
桌上还摆着方才林戈听梁行讲楚成谕时摆着的纸笔。
林戈轻轻抽回手,在纸上写:我想回去休息。
楚成谕看了一眼梁行,梁行低头喝茶。
楚成谕顿了一下,喊门口的楚河:“楚河,送林姑娘回去。”
林戈站起身,楚成谕叮嘱她:“回去记得让彤云给你换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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