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 5
陆绒轻手轻脚地关了门,站在那里呆呆傻傻地看着他,觉得顾临深这副认真的模样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看。
她还在发愣,就听顾临深说:“你随便干什么,乖乖地待着,别闹腾就行。”
他捧着厚厚的一叠文件,侧过脸,平淡地望着陆绒。
“听见没?”
陆绒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久[-_-]漉╠
半晌,她游走在顾临深的办公室里,觉得自己真的成了他话里那句“蹭吃蹭喝”的了。她越想越觉得尴尬,又磨磨蹭蹭地挪过去。
“顾临深,我能不能……出去一会儿?”
“不能。”
“我不是去别的地方,我就是想去星光,把我画画的工具给拿回来,不然我真的只能在你这边发呆!”
她换上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就差挤出点眼泪了。
顾临深静静地看了她片刻,说了一个“好”。
陆绒换乘了无数次公交车才到达星光工作室的楼下。
她恨恨地瞪了一眼门牌上闪亮亮的“星光”两个字,鼓足了气闯了进去。
还是和以前一样,工作室里死气沉沉的。原本应该认真的画师,个个都萎靡不堪地趴在桌子上,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
就算听见有人进门,也没有谁会抬头看一眼。
陆绒直接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默默地收拾起了东西。
“唉,都怪陆绒,好好的打什么官司,现在我们更要不到钱了。”
沉闷的工作室中,忽地有人打了个哈欠,感叹道。
很快地,有人附和:“就是啊,本来工作室都说好了的,下个月给工资,这个月就是资金周转不过来而已。就那个陆绒事多,跑去打什么官司。现在输了,连带着我们都拿不到钱。”
……
你一言我一语的愤慨中,一个怯生生的女声说:“可是,陆绒说的都是事实啊,工作室就是不给钱,都是骗我们的。你们怪她也没用。”
这句话一出口,空气瞬间安静。
旋即有人讥讽道:“你帮陆绒说话?你要是真想帮她,你怎么不去找她啊,还在这待着?塑料姐妹花,装什么装!”
“我……我不是不帮啊!我去找过她的!”
“行了行了别解释了,你要是真把她当朋友,你不如把我们的工资也补上,都是因为陆绒我们才拿不到钱的!”
“我哪有钱给你们?”那柔柔的女声越来越委屈,几乎快被周围的人给逼哭了。
陆绒“啪”的一声把画稿摔在桌面上,拔高了嗓音:“你们觉得自己拿不到工资,是因为我?”
空气瞬间凝固了。
谁也没有想到大家议论纷纷的女主角竟然出现在了工作室里。
“你不是都被辞退了吗……”有人小声嘀咕着。
陆绒怒极反笑,冷冷地环视了一圈。
“你们自己想想,刚进星光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我敢拍着胸脯发誓,我一开始是想好好画画,画我喜欢的!大家喜欢的!”
她拍了拍胸,结果发现太平了,拍起来骨头疼,就只好偷偷泄了点劲儿。
“星光根本就不把画师当人看,没理由地压稿,就为了卖点中间差价的利润给其他工作室!一直拖着工资不发,说好的工作时间都无限期翻倍,一开始还能说情怀,现在谁还和我说情怀?”陆绒越说越气,就差把桌子给掀了。
“没钱,说什么情怀,大家一起喝西北风就好了!”
她喘了口气,顺了顺飞起来的发丝。
“你们要真不愿意,我当初起诉的时候,你们怎么不站出来,一个两个的都跟在我后面。现在败诉了,就跑过来把责任都甩我身上!”
工作室内一片死寂。
良久,那柔柔的女声说:“陆绒,其实……其实大家也没恶意,就是被气到了而已。你没必要说得这么重吧?”
呵。
陆绒只是在顾临深面前被压榨得没了智商,平时还是妥妥的。
她长得不算高,站在这里只能瞧见那人的半个脑袋。
陆绒撇撇唇:“随便你怎么说啊,反正我走了,你们随意。好死不如赖活着,说不定星光还怕事情闹大,给你们点好处,对不对?”
她直接就戳破了这群人心底的真实想法,然后抱着一堆东西,“啪叽”一脚把门勾上了。
陆绒抱着一个纸箱子,慢吞吞地走在路上。
想想也是可怜,她在星光混了几年,要带走的东西简直少得可怜。
顾临深让她去律师事务所打杂,她哪有那么厚的脸皮待着?
陆绒思来想去,陡然瞧见路边一个边弹吉他边要饭的流浪汉。她灵光一闪,兴冲冲地抱着纸盒子就上了公交车。
“……最近我市受到西伯利亚寒流的影响,可能会出现强降雪天气,请各位出门注意好……”
公车上播着视频,天气预报主持人一本正经地播报着。
陆绒被暖和的热气熏得昏昏欲睡。
慢慢地,她的意识也陷了进去。
只听“咚”的一声,她直接撞在了车窗上。
身旁的老爷爷吓了一跳:“小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陆绒揉了揉脑袋,觉得自己的脑门肯定磕红了,她笑嘻嘻地道了谢。
恰巧公车到站停了下来,她兴冲冲地摆摆手,一溜烟地跑了下去。
这站是北城最繁华的商业街,人流量极大。
陆绒寻了个好地方,吭哧吭哧撕了画纸,潇洒地写了几个大字——人像素描,一元一张!
末了,她还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在花坛边上摆了一叠旧稿。都是她以前练手的素描线稿,拿出来糊弄糊弄外行人差不多了。
冬天实在太难,陆绒等着也是等着,她索性捏了支笔,坐在花坛边上开始画路人。
草草勾了几笔,她感觉手都冻麻了,凑到唇边呵了呵气。
一抬眼,她瞧见一个小女生站在旁边,好奇地问道:“姐姐,你真的一块钱一张?”
陆绒点点头:“对啊!”
“其他人都是十块,或者二十块之类的。”
“你如果愿意,我可以收你二十块。”陆绒摊摊手。
她要不是穷疯了,怎么会才收一块钱?估计光是工本费就亏死了。但她现在真的很缺本金啊,就算是画稿直接投到出版社,她也需要买画笔和工具。总不能咬了手指头沾血画吧?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倒不是他们觉得陆绒画得多好看,众人的心里想法很简单——
便宜。
太便宜了!
人的惯性思维,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陆绒画了一张又一张,从太阳正盛画到黄昏,手指都快要抽筋了。
她搞定最后一张画,嘴里咬着笔,把画纸递过去:“终于画好啦,给您。”
对方欢欢喜喜地拿着画走出两步,末了,还犹有不舍地回头问她:“你明天还在吗?能不能给我家乐乐画一张?”
“在!”陆绒格外郑重地点点头。在她没攒够钱之前,她绝对会在这儿。
“哦,那就行,我家乐乐可能有点坐不住。到时候我还得给它戴上项圈。”
对方嘴里念叨着,捏着画走了。
陆绒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敢情乐乐是条狗,她已经沦落到给一只狗画画像了?
她估计老师知道的话,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好像该回去了。”
她看了眼时间,收了收东西,抱在怀里打算回事务所。
站在车站的时候,陆绒思索了一下,这里距顾临深的律师事务所大概有三站地,坐车十来分钟,估计她步行也就半个来小时。
要不直接走回去吧?
结果走到半路她就后悔了。
这条路偏僻得要死,还七拐八绕的。对她这个路痴来说,简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尤其是前面还有几个走路摇摇晃晃的醉汉。
陆绒脑子里已经幻想了一幕“深夜醉酒男人路遇美女,抢劫XXXX”的大戏了。她稍微往后退了退,结果前面的几个人影的喧哗声更大了,还夹杂着什么乱七八糟的荤话。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重新回去等车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陆绒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接起来。
“谁,谁啊?”
顾临深的声音很是焦急:“陆绒,你跑哪去了?”
“我没乱跑啊,我马上就到了!”陆绒一边拿着手机,一边观望着前方的人影。
“我去过你的工作室了,他们说你很早就走了。”顾临深的语气里似乎含了一抹担忧,“你现在在哪?”
“我真的快到了。我就在回你律师事务所的路上。”陆绒放大了地图,又瞄了一眼,“直走的话,还有两个红绿灯。”
“你给我等着!”
“嘟嘟嘟——”
顾临深冷冷地甩下这句话就挂断了。
陆绒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难不成顾临深是担心她偷跑,要找她算账?
只是她还没发完呆,一辆黑色的特斯拉就停在了路边。然后,一个人走了下来,在她面前站定。
“陆绒,现在是晚上六点四十,我记得你十点就走了。工作室里的人说,你是下午一点多离开的。五个小时,你去哪了?”
顾临深的语气格外冰冷。
陆绒抱紧了纸箱,咬了咬唇:“我迷路了……”
她说的半真半假,顾临深一时半会儿没分出来,但语气软了些:“知道自己迷路,就别老乱跑。上车。”
顾临深接过她手里的纸箱,连着她也一起塞进了后座。
他发动引擎,面无表情地说:“你转了多久?”
“没多久,就一直在认路……”
顾临深淡淡道:“那就行。”
迷路迷了这么久,应该还来得及。他略微沉吟片刻,一伸手,转了方向盘,径直上了另一条路。
陆绒是路痴,根本不知道顾临深早就换了方向。
直到车子停在一个小区门口,她才惊讶地抬起脸:“这是哪?”
“等我一下。”
顾临深熄了火,捏了车钥匙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