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蛰伏
兰侧君从殿内走出时的笑容还留在侍子的脑海中,他听着鲜侍君痛苦的哀嚎,不自觉腿抖。
这一路连滚带爬,期间宫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诡异,但侍子牢牢记着鲜侍君的话,一步也未敢停。
最终他连滚带爬,终于到了凤君的寝殿。
凤君寝殿的守卫将他拦了下来,侍子满头大汗,顾不得规矩体统,一直在哭嚎,最终将凤君唤了出来。
凤君彼时眉头微皱,看到侍子的脸色不甚好,侍子几步冲开下人的阻拦。
他抓着凤君的手,将方才自己所见、所听的告诉他:“兰侧君、兰侧君杀了陛下!”
“大胆!不可胡说!”
“是真的!鲜侍君已经被兰侧君处决了,凤君您快走!兰侧君要来了!”
他急切的表情不想做假,但凤君也不会这么轻易的相信,最终他命人将侍子带进了殿内。
正当他准备仔细问这件事原委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一阵盔甲摩挲声,凤君眸光一沉。
紧接着他表情变幻一瞬:“看来竟然是真的······”
侍子跪在地上腿直打哆嗦,不久门外便响起了争执声,宫人在拖延时间,凤君站起身。
门外的侍卫对宫人道:“方才有贼人闯入殿内,我等为保护凤君,还请通融。”
缨/枪寒意凌然,哪像请求。
“我一直在门口守着,没有贼人进来,定是你们看错了。”宫人抢打起精神。
侍卫眼睛一眯,目光越过他直直看向院子内,看到院子内没有一个宫人后,侍卫顿觉不妙。
紧接着,侍卫一把推开宫人,其余侍卫鱼贯而入,像抄家般闯入殿内。
宫殿内空空荡荡,侍卫到处搜寻着,殿内的宫人阻拦着他们,但无一例外都被推倒。
少顷,这些侍卫发现,凤君不见了。
“凤君许是不在宫内,不说别的,先把鲜侍君的侍子给我找出来!”
过了一会,侍卫便在院子中发现了侍子。
他揪着侍子的衣领一路提到了殿内,侍卫高高坐在主位上,缨/枪横在把手上。
“凤君哪去了?”
侍子不住哭着,拼命摇头只说自己不知道。
“是么······”侍卫眼睛一眯,命人把凤君寝宫的所有宫人都叫过来,清点着人数。
而后发现,侍君的贴身侍子不见了。
侍卫提起一人衣领:“他们去哪了?”
缨/枪一横,便挑起那人在尖头上,那人不住哭着:“凤君跑了!”
侍卫眼神带着杀气,那人继续道:“大人放了我吧······我已经说了!”
侍卫冷笑一声,缨/枪一翻就将这人扔在地上,尖头一翻,直接没入那人的后背。
“杀,一个不留!”
侍卫们纷纷提起缨/枪,尖头穿入一个个宫人的胸膛,再抽/出时尖头便是血。
凤君寝宫不多时便一片血海。
侍卫头领拿着凤君的外袍擦着自己盔甲上的血迹,然后吩咐道:“去把五殿下抓来,我们去见兰侧君。”
兰侧君的寝宫内一片寂静,他身着白衣,脸上还挂着干涸的泪痕,谁看了都会被他的悲伤情绪传染。
未几,侍卫头领拎着被五花大绑的唐砚清走进了殿内,唐砚清口中被塞着布,还在不断挣扎。
兰侧君站起身,看向唐砚清的眼睛还带着一丝悲伤:“让我猜猜,你父君跑了是不是?”
唐砚清无法说话,只能不住呜呜着,不过看他的表情兰侧君便知道他一定是在骂自己。
兰侧君看向侍卫,侍卫低头道:“侧君······凤君不知道从哪里跑出去了,现在还没找到,请······请侧君责罚!”
兰侧君走到唐砚清面前,看着他半晌,幽幽道:“鲜侍君动手杀了陛下,而后又命自己的宫人挟持了凤君,五殿下别担心,臣侍会早日找回凤君的。”
唐砚清猛然前撞,额头直接顶上兰侧君的头,将兰侧君撞的向后仰。
紧接着唐砚清就被侍卫摁倒在地。
兰侧君揉着额头:“到底还是个孩子,真是幼稚,无妨,带下去好好看管起来,他的父君和阿姐······会心疼他的。”
兰侧君拉了拉自己的外袍,用帕子将自己的泪痕擦干,看着空荡荡的殿内,有一种如释负重的感觉。
二十载的虚与委蛇,终于换来了今日。
“来人,”兰侧君道,“去别苑把四殿下请回来,告诉她······”
兰侧君忽然停下,自己杀了陛下,按唐瑾舒的脾气必然会和自己大吵大闹,该怎么和她说呢?
片刻后,他道:“告诉四殿下,陛下突发旧疾逝世,让她抓紧回宫。”
宫人领命,他一路匆匆出宫,半路上却碰见了唐瑾舒。
她的身后还有一人——唐瑾瑶。
宫人顿时跪下:“拜见昭王殿下,四殿下。”
唐瑾舒认识这个人,她问道:“慌里慌张的,去干嘛?”
宫人小心翼翼抬头,只见唐瑾瑶几步走上前,正盯着自己看:“这个方向,你可是要出宫?”然后她又看向唐瑾舒。
唐瑾舒被看得心虚一阵,继而将怒气全部转移在下人身上,怒斥:“不说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宫人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道:“两位殿下!奴出宫就是要寻你们的啊!陛下······陛下驾崩了!”
当即二人都愣住。
唐瑾舒几步上前提起他,怒道:“你胡说什么东西!”
宫人正要辩解,抬头一看便看到唐瑾瑶宛若失魂般,步履踉跄向前跑去。
霎时,唐瑾舒手一松,转头追上去,满脑子都是女帝。
女帝的尸体依然躺在兰侧君寝宫内,唐瑾瑶顾不得规矩,破门而入。
大殿内只有兰侧君一人,他双目空洞渐渐回神,正要站起身,唐瑾瑶几步冲过去,抓着他的衣领。
“我母皇呢?”
兰侧君仰头看着唐瑾瑶,声音还带着哭腔:“陛下已仙逝······”
唐瑾瑶一把推开他,当即泪水满面,惊慌失措遍布她的脸上,而后她一步一步走到内室,见到了女帝的尸体。
只一眼,唐瑾瑶两眼一黑险些昏倒。
身后唐瑾舒闯入,生生跪在床前,一声接一声哭。
宫中敲响了丧钟,一声接一声,钟声传遍满城,大小寺庙敲钟而应,满城百姓跪地齐哭。
三万钟声不绝于耳,送帝王西去。
唐瑾瑶在兰侧君的寝殿内坐了一下午,起初她还能流出眼泪,可是最后痛苦全部凝结在心里,她竟是再哭不出来了。
午时日头高升,唐瑾瑶看着刺眼的阳光,逐渐回神。
父君呢?砚清呢?
唐瑾瑶顿时惊醒,看着四下无人的内室,她站起身向外走。
不想门外两个侍卫挡在正中间,然后行礼道:“参加殿下。”
唐瑾瑶眉头一皱:“让开。”
侍卫问道:“不知殿下要去哪里?”
“本王去哪里还要向你们汇报吗?”
侍卫头低下去,越发恭敬,但却没有一丝让开的意思,这让唐瑾瑶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让开。”
侍卫依然不动。
唐瑾瑶耐心全无,抓着其中一人的肩膀几下就将她放倒在地,而后另一人也被放倒。
唐瑾瑶快步向凤君寝殿走近着,少顷后她终于到了凤君寝宫。
她从前只觉得皇宫很多规矩,可是却从来没有觉得这些红墙黄瓦这么压抑。
凤君寝宫的门口有几道血痕,有一个守卫正在门口,而后殿内拖出了一个人。
那人胸膛的宫服都被血染红,长长的在地上拖出了一道血痕。
唐瑾瑶登时腿一软。
心中极度担忧又害怕的她恨不得马上冲进去,看看父君和砚清是否还安好。
但宫人如此,恐怕······他们也出事了!
唐瑾瑶泪水已经哭的干涸,双目酸涩让她的视线有些模糊。
怎么办?
是不是应该冲进去印证一下自己的想法?
兰侧君刚才命人拦住自己的举动,就可以看出这个人一定心怀不轨,在加上母皇死的蹊跷,太医现在也没有给出一个说法。
如果这个时候她还相信母皇是什么旧疾突发的话,她就是傻子。
唐瑾瑶死死咬住下唇,转身便走,她在长长的宫巷中一路跑着,脑海中是一片血色,挥之不去。
宫门那么远,唐瑾瑶却不敢停下脚步。
兰侧君造反了。
母皇被杀了。
父君和弟弟生死未卜。
唐瑾瑶的动作越发机械,渐渐的她已经感觉到麻木,腿仿佛失去了知觉。
自己的亲人遭人暗害,现在自己只能像个懦夫一样往外逃。
这样是对的吗?
自己应该回头吗?
宫门渐渐出现在视野之内,唐瑾瑶下唇已经被咬出了血,她一抹血,步履坚定。
不能回头。
绝对不能回头!
出了宫的唐瑾瑶翻身上马,她夹着马肚子,牢牢牵着缰绳,飞奔着。
繁华的皇宫渐渐被落在脑后,唐瑾瑶的披风随风而起,泪水却不自觉的从眼眶溢出。
夏日的风刮过脸颊,唐瑾瑶浑身发冷,泪水也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
不能停不能停不能停!
昭王府出现在眼前,唐瑾瑶跳下马,进府之后调动所有守卫,将昭王府围了起来。
府内楚荷华似乎刚刚归来,唐瑾瑶彼时满面风尘,看向他的目光都仿佛带着刀子。
楚荷华有些心虚的目光没有逃过唐瑾瑶的眼睛,唐瑾瑶抓着他的衣领。
楚荷华一把推开唐瑾瑶,他不再伪装自己的表情,直接表现出不屑:“殿下何故?”
唐瑾瑶冷笑一声,剑出鞘,刃削断他的发丝,然后他的脖子也泛着血迹。
“计划之中一定有你的一份,你也脱不开干系。”
楚荷华没有动,他道:“你觉得是我杀了你们陛下吗?”
满城敲响钟声,现在没有人不知道陛下驾崩一事。
剑又逼近一瞬,唐瑾瑶满目猩红,眼睛也肿起。
“你?”唐瑾瑶冷笑一声,“你也只是个棋子而已。”
她逐渐回过神来,这一切不过都是兰侧君的阴谋。
兰侧君从一开始就是骗子。
他骗了所有人,蛰伏二十年就只为了今天,所有人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
唐瑾瑶不住嘲笑自己愚蠢,唐瑾舒哪有那么大的胆子啊,若不是有兰侧君在背后怂恿,她就只是一个色厉内荏的傻子罢了。
楚荷华当然不会被唐瑾瑶这一两句话刺激到失去理智,他笑道:“你也只是一个棋子而已,现在看来你输了。”
“不久之后舒儿就会成为这个国家的帝王,我到时就是唯一的凤君,所有看不起我的人都会被我踩在脚下!”
“尔等,不过是史书上被一笔带过的无名之辈!”
楚荷华的双目露出强烈的憎意,若非和兰侧君联手,恐怕自己不会这么快达成目的。
唐瑾瑶看着他的眼睛,剑险些就要斩下。
下一瞬,唐瑾瑶却收了剑,楚荷华意外:“呵,妇人之仁的丫头啊,你若是现在向我讨好,说不定他日我万人之上时,还会许你一个容身之处。”
唐瑾瑶道:“来人,把楚荷华绑起来。”
霎时,侍卫两三上前,将楚荷华绑起。
唐瑾瑶用剑身拍了拍他的脸,冷笑:“就让我看看唐瑾舒有多喜欢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