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川儿,我怕你!257
这一点令我对他烦上加烦。
唐骏铭说的道理我都懂,可如果道理能够轻而易举地战胜人类的情感,那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我。
杨复闷声咳完,抬眼对上我的视线,怔了怔,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背脊,放下捂嘴的手,脸上闪过几分讪讪。
半晌,他张开嘴,正要说话,突然停住,扭过头去又咳嗽了几声,手握成拳抵在嘴边。
他小时候不是这么咳嗽的,本来在干什么、朝着哪里,就直接对着那块空气咳,边咳边继续干原本的事,毫无避忌讲究。
我纠正他,说那样不礼貌也不卫生,他就改了,倒是不在这种事上硬犟。
他咳完,犹豫了下,转头看着我,扯着嘴角笑,说:“新年快乐。我……吃多了,散散步,散着散着,散这儿来了。”
“明天我投诉保安。”我说。
“别啊,大过年的……”他哎呀了两声,冲我谄笑着,倒没多说什么。
他知道我不会真的那么做。
我俩看着彼此,空气里安静了十来秒,他从大衣的兜里摸出一个红包递向我。
我双手一直插兜,垂眸瞥了眼这红包,目光冷漠地回到他脸上,没接,也没说话。
“给行云的。”他说。
给行雨的我也依旧不接。
他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会儿,收了回去,红包揣回兜里,眼睛定定地瞅着我。
又过了十来秒,他脚动了动,似乎是想朝我走过来,可最终也只是动了动。
“……穆琛人真挺不错的,能给他个机会试试。”
他停了下,接着说,“他自己来找我的,说喜欢你,认真想追你。我以前跟他不熟,跟他哥他爸熟,这回都打听了。他家情况挺好,家人间和睦,没那些抢家产的戏。他大学谈过一个,为这跟家里出了柜,结果对方是个坑,最后分了。不过那不算什么白月光,就普通一恋爱,他这些年没再找对象,是因为被那回坑怕了,而且年轻的时候学习心事业心比较重,现在倒是又有了组建家庭的心思。”
杨复的骚操作太多了,我已经能够平静地面对了。
所以此刻我能够平静地把一万句“你俩都有病吧”只放在心中,嘴里简单地说:“不关你的事。”
看来这个小穆总确实不正常。
想追我就算了,被拒绝之后今天旧话重提也算了,居然还偷偷地去杨复报备过?在想什么?
杨复轻轻地叹了一声气,苦口婆心地劝我:“总得……至少,有个人陪你一起夹鸭子吧,你自己在那儿夹,夹了还得自个儿摆,蹲蹲起起的,多累啊。”
他就是有办法让我不能保持冷静。
“你有病吧?”我忍不住如此问候他。
“唉……”他又叹气,舔了舔嘴唇,犹豫了下,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外头冷,我也走。”
说着,他就转过身去朝小区出口方向走。
他真的就是来气我的,年三十……不,现在是初一了。
大年初一,太阳还没出来,他出现在这里,为了气我。
我实在是气不过,扭头从旁边随手抓了一捧雪捏成球,朝他后背狠狠砸了过去。雪花在他的背上炸开。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模样十分关切:“你赶紧进去吧,别着凉了。”
死了算了,活着也是早晚被他气死。
我这么想着,蹲地上捏雪球,这次我要捏个大的去砸他,刚才那个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人身伤害,我要捏一个能造成的。
我正使劲捏着,杨复走过来,蹲在我旁边,又叹气。
叹完了气,他说:“要不,你拉开我领子,直接往里塞吧,就出气儿了,出完气儿你赶紧回屋去吧,这天冷,等下你也咳嗽了。”
说着,他应景地又咳了几声。
别以为咳几声我就会心软。
现在距离近,我看我手头这个已经差不多了,就扭头朝他手臂上狠狠一砸,然后低头继续捏新的。
杨复沉默了一阵,低头也捏起来,边捏边问:“想砸多少个?你别捏了,你砸吧,我来捏。”
他就是懂怎么让我火冒三丈。
我把手头这个还没捏完的砸他胳膊上,直接用手揍他。
他闷头继续捏雪球,被我使劲儿一推坐到了地上,他就默默地爬起来继续蹲着捏。
这要不是地上是雪,他怕屁股那块的衣服等会儿雪化了留下水渍印子尴尬,肯定都不爬起来继续蹲了,他在哪里坐着就能在哪里继续坐着捏雪球。
我就是知道,我比谁都知道他。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杨复?!”我质问他。
他终于有了反应,扭头在嘴前竖起手指朝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别人都睡了。”
好像他多有公德心一样!
不过,确实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嚷嚷。
我就没再说话,站起身,揪着他后脖领示意他起来。
他只好站起身。
我继续揪着他的后脖领,把他扯到了我车上,关上车门,发动车子,打开暖气,然后靠着椅背坐着。
我们一时都没说话,也没看着彼此。
过了会儿,他又开始咳咳咳,听得好烦,我把羽绒服兜里的保温杯拿出来往他怀里一扔,还是没正眼看他,继续看着车前方。
他没喝,边咳边把保温杯放到杯托上,终于不咳了,又叹气。
然后,他低声说:“我就是……想你以后能幸福。”
“我的幸福都是被你毁掉的。”我说。
我全部的幸福来源于他,也都毁于他。我恨他就像我烦他一样,因为无法彻底地纯粹地恨他而更加地恨他。
他说:“我知道,所以我想补救一下。”
你知道个屁,补救个屁。
我们又陷入到了静默之中。
这次,静默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只有偶尔他咳两声。
直到,天亮了。我们坐了很多个小时。
我不知道他,反正我了无睡意,心里只在想一件事:如果他要下车离开,我该做什么样的反应。
我不知道。
有那么几个瞬间,我的脑子里竟然闪过了这样的想法——
他当初能囚禁我,为什么我不能囚禁他呢?我也可以这么做。
他的接受能力肯定比我大。
反正……反正他还是爱着我的。
他肯定是还爱着我的。
但是,太阳升起了。
初阳照到了车库里,照到了车里,照到了我的身上。
一切明亮起来,包括我心底里黑暗的角落。
我不能那么做。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不能那么做。
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转身开车门,下车。
几乎是在我开门的同一瞬间,他也开车门,然后以比我快的速度下去,绕过车头,站在我要出去的路上。
我看他一眼,收回目光,径直向前走。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忽的抓住我的手腕,声音有些嘶哑,很急切地说:“川儿,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停着脚步,没看他。
过了几秒,他紧紧地抱住我,哽咽道:“川儿,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我的视线越过他的肩头,看着车库外面,可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他抱着我的胳膊非常用力,想勒死我似的用力。
但他肯定不是真想勒死我,他只是想把我勒到他的身体里面,和他融为一体。
他什么好听的都说不出来,只会像复读机一样,反复让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终于,我开口了,说:“是你不要我。”
却在这里不停地要我再给他一次机会。
再有精神病也不能有这种颠倒黑白的特权吧。
他却非要和我争,说:“是你不要我。”
他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向我告我的状:“你心里恨我。我受不了你恨我,川儿,我真受不了。我知道我该遭你恨,但我还是受不了。我怕,川儿,我怕你!”
我:“……”
“……我怕你,川儿。”
他又开启了复读机模式,一直说他怕我。
这太荒谬。比他哭还要荒谬。
*
作者有话要说:
圈:主要是家里缺个能做饭的,老在外吃不好,行云会长不高的
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