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冯娆刚起床，换好瑜伽服准备练功，门铃叮咚叮咚地响起来。她看了一个时钟，6：18AM。谁会这么早上门拜访？

　　但意外又不算意外的，冯娆从门边的监控屏幕中看到容邃。

　　她打开门，收拾得极为干净漂亮，去走红毯半点不虚的容邃提着早餐盒，像个发光体一样站在门口，朝她微笑：“姐，早，你还是这个点起床。”

　　其实并不是。她是蒋柔时日常生活很规律，雷打不动的六点起床，然后运动一小时。成为冯娆之后，她为了高考疯狂学习，起床时间提早到五点，高考结束后，有大把空闲时间，起床时间又推迟到七点，即使有工作，工作也不忙，状态慢悠悠得简直就像提前过老干部式的退休生活。她深深感觉到自己堕落了，并且很享受，想继续堕落下去。今天是因为昨晚在容邃面前掉马了，她有些心烦意乱睡不好才会早起的。

　　冯娆打量了他一下，“你一整晚没睡觉？”

　　容邃讨饶说：“太高兴了，睡不着。没事的，我觉得精神好极了！”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好！

　　冯娆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神，仿佛控制不住似的带了一点傻的笑容，到底没说什么，把他让进屋，探头看了对门一眼，又看了看左右，才回身关上门。

　　容邃说：“姐，不用怕有人看见，我都处理好的。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对面的房子我已经买下来了。”

　　用了一个晚上，效率真高！

　　冯娆对这个处理方案还算满意，“我还打算搬家。”

　　容邃一点即透：“姐姐，你是为了我。”

　　“难道你不知道自己有多红吧？”冯娆白了他一眼。这不是废话吗？自从决定当演员以来，她可恶补了许多这方面的知识。目前她还没有正式出道，即使出道了也不一定会红，住在这个丽湾苑还算安全。但加上容邃肯定不行，媒体会像鬣狗一样追着他的味道而来。他的每一个动向都能成为热搜头条。

　　容邃羞涩又开心说：“姐姐，你澜鹭山庄的别墅还在，你一直喜欢那边的环境，不如搬去那里住？那些娱乐记者无孔不入，有时候防不胜防，多一个住的地方，多一份安全保障。”

　　澜鹭山庄位于市郊清湖的湖心岛，是近十年来江城新开发的最贵的住宅区。贺乔肖简蒋五家都参与了开发，并且各占了一套别墅。每一套单价都超两亿。但因为挂在各家家长的名下，容邃他们作为小辈，只能偶尔住一下，没有话事权。唯有蒋家主事的一支只剩下蒋奶奶和蒋柔，蒋奶奶对澜鹭山庄无感，她恨不得缩在冯家老宅永远不踏出家门半步，难得地把这套别墅记在蒋柔名下。蒋柔总是忙于工作，没时间住，这套别墅就变成容邃他们的大本营。蒋柔死后，他们不想触景生情，几乎不再过去住。

　　冯娆翘起尾音，“那套别墅在你手上？”

　　在她明察秋毫的目光下，容邃根本没想过隐瞒，老实说：“我从钧叔手上买的。”

　　蒋钧是蒋柔的小叔，只比蒋柔大五岁，但他是蒋爷爷的情人生的私生子，一辈子不受蒋奶奶待见。直到蒋父和蒋柔的哥哥相继去世，他才进了蒋家的门，入蒋氏辅助蒋柔。蒋奶奶立过遗嘱，死后把一切传给蒋柔，蒋柔背着她又悄悄立了遗嘱，如果她意外身亡，她手上属于蒋家的一切由蒋钧继承。蒋奶奶一听到蒋柔的死讯，一口气没涌上来，跟着去了。蒋钧手持两份遗嘱，顺利接管蒋家的一切，包括蒋柔在澜鹭山庄的别墅。

　　“花了多少钱？”

　　“……五亿。”

　　冯娆无语：“你钱太多还是太蠢？一套别墅而已……蒋钧这个大奸商，你居然由着他宰！”她快速计算了一下容邃出道的时间和身价，买下这套别墅，他这五年几乎等于白干了。这桩买卖真的亏大了！

　　容邃认真说：“是你的别墅，不贵。”

　　这个表态看在冯娆眼里，简直是人傻钱多速来。但这不是容邃的错，他自小被娇养，金尊玉贵，即使被乔洛然他们拉着一起做生意，也只是占名额，钱的问题从来不用他操心。在容少爷（和很多人）的认知里，千金难买他喜欢。她不止一次在蒋钧面前提过容邃。他明知容邃的性格还故意坑他！

　　合着她死后就立刻人走茶凉了？连庇护一个弟弟的能力都没有了？

　　“不行，我要找蒋钧算账！”冯娆真是越想越火大！

　　“不是，钧叔把钱全部捐给MG，这些年也一直支持MG的发展。”容邃轻缓解释：“他知道那是你的梦想。”当时蒋钧的原话是：让蒋柔继续在娱乐圈横行霸道。

　　容邃和MG之所以在娱乐圈站得如此稳健硬气，是多方支持的结果。娱乐圈说到底，还是得服从资本圈。

　　冯娆沉默了几秒，冷哼：“算他还有点良心。”

　　容邃知道她和蒋钧关系别扭，明明互相关心对方，嘴里却永远不会承认。

　　他软软说：“姐姐，我……们一直惦记着你。”

　　“现在我回来了，你不要再为了我犯傻。”

　　“嗯，我都听你的，姐姐。”

　　冯娆满意地点点头，但想想，发现一点不对，“你现在年纪比我大多了，别再叫我‘姐姐’，被外面的人听到不好。”

　　容邃早就想不叫她“姐姐”，想叫她的名字。但冯娆不知道他对她的心思，之前还因为他叫她“柔柔”生气，他便不敢贸然改称呼。他故意多叫几声“姐姐”就是为了提醒她。冯娆终于反应过来，如他所愿，他求之不得。

　　“那我叫你什么好？娆娆？”最后两个字，容邃压低声线，轻抵上鄂卷舌音，不经意间透着华丽与性感。

　　冯娆被他叫得心里一悸，像被小钩子勾了一下似的，忍不住看着他，对上一张纯然无辜的脸。

　　冯娆汗颜，心想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会对自家弟弟产生邪念。难道是因为老处女当久了定力变差而容邃现在的模样太符合她的审美的缘故？她都不止一次看容邃看呆了。罪过罪过！

　　但她总算有点明白为什么现在有些小女生追星会追得那么疯狂了。

　　冯娆在心里默念清心咒，拿过早餐盒放到餐桌上打开转移注意力。在她背对容邃的那一刻，他的眼里飞快闪过一抹邪气。他并非专业演员出身，却以演技在短短五年内红遍全球，除了天赋凛然之外，还要付出比别人多数十倍的努力。除了拍电影的时间，他还曾经花大量时间接受多对一的专业培训，并在全球各式小剧院登台表演，演过大量的音乐剧、歌剧、话剧。他知道该用怎么样的声音打动人心。

　　他是存心勾.引他心爱的姐姐的。而他的姐姐，由于做蒋柔时太过忙碌，从未接触过男女感情，在这方面其实相当单纯。

　　“愣着干什么？过来吃早餐。”冯娆看着摆出来的小米粥、西多士、培根三文治、水果沙拉——全是她喜欢吃的早餐。起床时间可以改，有些口味却改不了。

　　“来了。”

　　吃过早餐，既然容邃说他已经打点过，冯娆便放心和他一起出门。他们买了一束花，一起去了私人墓地，拜祭蒋奶奶。

　　看着石碑上那张表情阴沉的黑白照片，冯娆一阵感慨。之前她拿自己已经成为冯娆为借口，要和蒋柔的一切断绝关系，即使知道蒋奶奶的死讯也不肯来拜祭她。现在容邃知道了她的身份，她就不能再逃避，必须重新面对这一切。

　　蒋奶奶本是千金小姐出身，奈何家道中落，蒋家碍于婚约把她娶进门，蒋爷爷却不喜欢她。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蒋奶奶把规矩礼仪看得极重。蒋爷爷受不了她的古板迂腐，赶任务似地和她生了长子之后便常年住在外面。蒋奶奶控制着蒋父，蒋父也受不了她，和蒋爷爷一样离家出走，在外结婚生子，而不是按着蒋奶奶的命令迎娶她意属的姑娘。蒋奶奶恨透了勾走她独子的蒋母，差点搅和得两夫妻离婚。蒋爷爷出面同意了他们的婚事，蒋奶奶和他闹到决裂。最后蒋柔的哥哥交给蒋奶奶养，一家人才勉强合好。蒋奶奶重男轻女，眼里只有蒋柔的哥哥，视蒋柔如无物。蒋柔虽然跟着父母一起生活，但父母最挂心儿子，怕他跟着蒋奶奶受委屈，对蒋柔多有忽视。幸亏蒋柔懂得自得其乐，在家没有存在感，她就在其他小弟面前找存在感，从小到大过得热闹，蒋家的人爱不爱她，她已经不在乎了。没想到后来蒋家在几年内风云变色。先是蒋爷爷病逝，然后蒋父蒋母和蒋哥哥出事，蒋父蒋母当场死亡，蒋哥哥重伤，熬了几个月没熬过去，跟着去了。连得噩耗，蒋奶奶挺住了，性格却变得非常古怪。她把持了蒋家，控制蒋柔，把她从一个任性娇气的名媛千金生生逼成刀枪不入的女强人。其中的辛酸不赘言，蒋奶奶一生都过得不快乐，她不放过自己，也没放过别人，蒋柔对她的恨多于爱。但碍于无法割断的血缘关系，她生前不能忤逆她，只能忍让。至于她死后，蒋奶奶的死和蒋钧继承了蒋家的一切有没有关系，她不会想也不会问。

　　“奶奶，再见。”再也不见。这是她最后一次叫她“奶奶”。商人重利轻离别，她就是这么的睚眦必报，冷酷无情。

　　容邃在她身边长大，小时候不知道当了多少次她抱怨蒋奶奶的树洞，对祖孙俩的恩怨一清二楚。蒋柔的某部分性格可以说是被蒋奶奶硬生生扭曲了。容邃对蒋奶奶没有一丝好感，很心疼他的姐姐。

　　拜祭完蒋奶奶，了却了一桩心事，容邃见冯娆的心情没受什么不好的影响，反而面露轻松的笑意，问：“娆娆，你的事，要告诉钧叔和哥哥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