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行,她得问过苏玉城,心里才踏实。
前世宋梓言掌兵权乃是两年后,提前后尚不知会生出何种变故,姜婳心口砰砰直跳,暗骂晋康帝越老越昏聩,难怪不招敦亲王妃待见。
自从知晓敦亲王妃身处凤藻宫,姜婳一想起她,便觉她是只可怜的笼中雀,牢笼虽是金丝打造,却终生不得自由。
正当姜婳心神不宁之时,向来隐在暗处的七星忽而从天而降,稳稳砸在庭院中平整的青砖上。
“属下七星,参见少夫人,这是公子送给少夫人的密信,属下奉公子之命保护少夫人,少夫人若有吩咐,随时唤属下即可。”
说完,鬼魅般消失不见,姜婳甚至没看清他隐去何处。
她愣愣展信一看,方知苏玉城早已查探清楚,肃亲王有把柄被北辽人捏着,暗地里跟宋家沆瀣一气,甚至私自在封地替宋家豢养兵马。
此事非同小可,既然宋家之事尽在苏玉城掌握之中,她便不再忧心,只等着三皇子来京,叫苏玉城待她去演场好戏便是。
飞檐一侧树梢上,七星叼着根狗尾草,口中喃喃,密音传话:“欸,破山,你说我方才在少夫人面前露的一手帅不帅?”
破山瞥了他一眼,眸光带着同情:“倘若公子知晓,忍住不打断你的腿,你才能继续耍帅。”
一脸“祝你好运”的神情,看得七星脊背发寒,他只是想在少夫人面前华丽出场,给少夫人留个得力的印象罢了,怎的忘了他家公子是个醋缸呢?
想起上回在行宫,他没及时制止宋梓言接近少夫人,以至于回来后被公子支使得几天几夜没合眼,七星登时如咽黄连。
“破山,你可千万别告诉公子啊。”七星苦哈哈地央求,见破山不为所动,便拿出杀手锏,“你若敢告诉公子,我便将你偷吃蜜饯之事说出去,叫整个暗卫圈都知道你原是个酷爱甜嘴的破山!”
破山的万年冰川脸终于抽了抽,七星哈哈的笑声响彻整个小苏府。
姜婳愕然朝花窗外望了望,秀眉轻蹙,苏玉城派来的人武艺是好,性子未免也太欢脱了些。
是夜,姜婳正在房中沐浴,水面上浮动的幽幽花香充盈着整个内室,姜婳闭上眼,慵懒地倚在桶壁上,乌发疏疏荡荡摇曳如柔软的水草。
“娘子,我……”苏玉城推开门,大步绕过屏风,见着眼前的一幕,鼻血登时涌了出来。
姜婳惊叫出声,忙拿浴桶边搭着的浴巾将身子遮住,整个人没于水中,只露出个出水芙蓉般的粉颊,扭头望着屏风,见苏玉城已然退出去,这才松了口气,却是紧咬着唇,面颊红得几欲滴血。
“娘子,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出去!”苏玉城心中暗骂自己孟浪,不就是月余未见么,至于这般心急火燎地闯门?
不过……
佳人肌肤胜似初雪,窈窕脊背彷如玉雕琵琶,乌发如瀑,粉面桃腮,着实叫人心生怜爱。
只一瞬,苏玉城脑中却忍不住无数次回放。
直到退至门外,对上丫鬟萝月怪异的目光,苏玉城才猛然想起,里边是他明媒正娶的娘子,他为何要躲出来?
他狠狠捶了捶脑门,这榆木脑袋实在太不争气!
门口守着的确实是萝月,见到苏玉城忽而回来,她为了成其好事,还特意体贴地没有起身行礼通禀,谁知这般好的机会,公子竟然退出来了。
他退出来了!
萝月悄悄打量着苏玉城,眸中满是狐疑,姑娘嫁过来这般久仍是处子之身,今日甚至送到嘴边都没捞着,公子究竟是不行,还是不喜欢女子?
思及此,萝月心中替姜婳委屈极了,望着苏玉城的目光便多了怨怼。
知晓苏玉城在外面,姜婳连叫萝月进来替她更衣的勇气也无,自个儿穿戴整齐,这才唤萝月进来替她绞干头发。
萝月拿过素净的干帕子,尚未触及姜婳的发梢,便被苏玉城抢了过去。
姜婳心下虽窘迫,却惦记着苏玉城匆匆归来究竟所为何事,便示意萝月先行退下。
谁知这小丫头愤愤地瞪了苏玉城一眼,望着她的目光竟带着丝丝同情,姜婳登时问号脸,谁能告诉她,她的小丫鬟是怎的了?
“你把萝月怎么了?”姜婳抬眸望着苏玉城,将心中羞赧压下,强自镇定,“我看她神色似乎不太对?”
不问还好,一问苏玉城这心里更是哀怨,他手上动作一顿:“怕是以为我不能人道吧,便觉着你嫁给我受了莫大的委屈。”
“咳咳咳……”姜婳没饮茶,却被自个儿口水给呛着了,眼中泪花闪闪地望着苏玉城,“你说什么?她竟然以为……”
苏玉城面色更沉,委屈到无从掩饰,以从未有过的幽怨语气回应:“岂止她?只怕从行宫回来后,半个京城都知道我不行,宫里甚至给我送来两位教引宫女,娘子不知么?”
这幽怨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姜婳心中几乎要被愧疚填满,用残存的理智讪笑道:“旁人说什么都不重要,夫君放宽心,只要我知晓你行便好。”
苏玉城唇角划过一丝玩味,捧过姜婳被蒸气浸润过,越发柔嫩的面颊,俯身呢喃道:“不,你不知道。”
随即,将唇狠狠压下,带着泄愤似的霸道。
姜婳肩头传来一阵凉意,猛然一抖。
“公子!”门外传来一个沉沉的低唤。
苏玉城猝然放开姜婳,低咒一声,面上满是懊恼之色。
他原以为自己忍了这般久,足够自持,断不会流连温柔乡而荒废正事,没想到他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被娘子迷惑得,差点把三皇子的事忘了。
苏玉城深吸一口气,替她整好衣襟,手指下意识地搓动,仿佛仍惦念着能酥掉他浑身筋骨的温软。
他匆匆行至窗棂处,往外一看,稍稍松了口气,幸好还来得及。
一个时辰后,宋府内宅。
三皇子许久未见宋夫人,早已心痒难耐,身边美人虽多,却无一人及得上她,可惜她一心想要守着儿子推翻大晋,替父兄报仇,不肯回北辽陪伴他左右。
此次她一时失手,错杀了宋坚宠妾,以致宋坚心思动摇,不知心里多悔多怕,是以即便大晋是龙潭虎穴,他也要来安抚一番。
三皇子望着屋中丽人在窗棂上投下的剪影,心头一动,在宋夫人房门外轻叩三声,这是他们约定好的暗号。
可宋夫人没有开门,而是幽怨地控诉他:“你可同他说好了?不过是个扬州瘦马,待大事一成,他要多少我都送他,至于这般同我闹么?”
轻飘飘的语气,仿佛那外室不是一条人命,而是路边被她随手拔去的碍眼野草,这才是他认识的宋夫人,永远高高在上,有种永不低头的劲儿,可床头案尾却另是一番温柔小意,他爱的便是她这自相矛盾却让人无法自拔的性子。
三皇子当下便小意哄道:“莲心,你要做的事,哪一样我打过折扣?你要大晋江山,我便拿整个北辽陪你玩,不过是个小小的兵部尚书,许之以利便成了,哪值当你这般费心?再说,这条船他上来太久,也不是想下便能下的,做这许多也是为着他那没名没分的儿子而已。”
宋夫人名唤余莲心,父亲曾是临州知府,因贪赃枉法,纵容族人强抢民女,才被晋康帝御笔朱批革职下狱,受不得狱中刑/罚,自戕而死。
她的母亲原是花楼里最负盛名的歌姬,受过特殊训制,最是知晓男子心思,所以才能将三皇子的心抓得牢牢的。
“你惯会哄我!”宋夫人身影一晃,出言嗔怪,到底消了气,“你倒是说说,都许了他什么?若折损我儿利益,我可是不依的!”
三皇子朗声一笑,拿眼神描绘着宋夫人的剪影:“他一个黄口小儿,许多重的利也得他守得住才成,我儿即将坐拥天下,那小儿谋求再多也只有给我儿当差的份儿。”
莲心是怕升米恩斗米仇,宋坚老儿会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吧?宋坚能偷偷将儿子养这般大,有没有存着平分江山的心思只怕难说,有也不怕,只要捏住那小儿,便是捏住宋坚命门。
“好!”宋夫人在屋内击掌叹道,“三郎,你进来吧。”
三皇子脑中闪过往日恩爱情形,只觉骨头已酥了一半,兴冲冲地推开门,喜滋滋地合上,一道寒光闪过,后脑被利器抵住,一片冰凉。
“三皇子大驾光临,朕岂能怠慢?”晋康帝浑厚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索命的意味,“将他关进暗牢!宋府诸人,一个也不能跑!”
可事与愿违,所有人都在,独独跑了宋梓言。
晋康帝还没什么,苏玉城面上却阴沉之极,他几乎可以肯定,宋梓言一日不落网,随时会来找他娘子。
姜婳歇下伪装,悄悄打了哈欠,落在苏玉城眼中,这才叫他眸中重新泛起一抹柔情:“娘子辛苦,先行回府歇下吧。”
不错,方才的宋夫人是姜婳伪装的,她学着好玩的口技倒是头一回派上好用场。
除了七星和破山,苏玉城又指了四位武艺精湛的暗卫,日夜守护姜婳安全。
这一夜,姜婳睡得香甜,因为宋家与北辽的牵连瓦解了,宋梓言再也不能掩饰身份为虎作伥。
而宋梓言却四处逃窜,如同丧家之犬,他不是没想过去找姜婳,可远远地便惊动其中一名暗卫,差点被抓住,身上还负了伤,只能愤愤离去。
苏玉城封锁城门的消息传到的前一瞬,宋梓言出了京城,他回眸望着城门缝隙里透出的零星火光,目光幽暗深沉,终有一日,他会再回来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搜寻数日未果,苏玉城的耐心几乎要耗尽,却从北疆得到消息,宋梓言已回到北辽,他未走北疆,而是绕过西夏而去。
苏玉城盛怒。
深吸一口气,才终于压下即刻出兵讨伐的冲动,还要等一等,再等月余,北风凌冽,北辽粮草短缺之时,才是最佳时机。
“她要见我?”听说天牢里的郭飞燕要见她,姜婳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们还有见面的必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