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嚼舌之人
这厢, 谢长安还在忧心着上房的事,好一会儿没定下心。
芳苓和彤管, 就这么看着姑娘转来转去, 一直没个消停。
彤管见姑娘担心成这样,不由建议道:“姑娘, 要不奴婢去上房打听打听?”
谢长安止住了步子,正想要应下忽得又摇了摇头:“不必了, 也没出什么事, 去祖父那儿做什么,没得叫人笑话。”
她坐了下来, 又道:“再者, 我也不是这样心急的人。”
芳苓偷偷和彤管换了个眼神, 都转悠成这个模样, 还不心急?
原来姑娘也是个嘴硬的。
谢长安也没能坐多久,才一会儿,屁股底下就像是生了针似的, 又匆匆站了起来。三殿下一进府她就得了消息,也知道三殿下是被朱管事直接引到祖父那儿的,今儿她父亲休沐,原本是说好了带她娘亲上山拜佛, 结果临了临, 还是迫于祖父的威压将这事给推了,如今也守在祖父身边,估摸着……这会儿都在同殿下谈话呢。
到底再谈什么啊, 谢长安苦恼地想着。
还没等她想多久,枝儿忽得从外头小跑进来,一脸激动:“姑娘,殿下来了!”
“什么?”谢长安呆在了原地,被这个消息给惊住了。
三殿下怎么就过来了,祖父和父亲那边,没走意见吗?
“是谁领着殿下来的?”谢长安问了一句。
枝儿不明所以,好在她方才过来的时候特意多看了一眼,是以都记得:“姑娘,是朱管事领着殿下的。”
如此,谢长安反而放心了许多。朱管事是祖父身边的人,既然朱管家领着,便说明祖父已经同意了。
看来,今儿并没有出什么事。
谢长安抚了一下心口,同枝儿道:“请殿下去堂上吧,我换一件衣裳就来。”
枝儿哎了一声,转身下去。
不多时,谢长安踱着步子,慢慢进了大堂。才进来,便见到殿下坐在那儿,含笑望着她。
谢长安脸噌地一下就红了。
殿下他……该不会看出来她抹了胭脂了吧。谢长安低下头,脸上烧得慌,不敢看他。早知道,她就不抹了,这样就不会显得刻意了。
赵景宸见未婚又害羞,已是见怪不怪。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轻轻将她拉到另一侧坐着。
谢长安双手搁在膝上,坐得颇为端正。
赵景宸见状,笑道:“才几日不见,长安就跟我生分了?”
“不是。”谢长安不知怎么与他解释这种小女儿心思,多说多错,于是极快地转变了话题,“殿下今儿怎么来了府里?”
赵景宸挑眉:“长安不知道?”
谢长安有点心虚,但还是摇了摇头:“没人同我说起过这件事。”
赵景宸念及方才在谢太傅面前过得那一遭,虽过去了,可他还是觉得自己分外不容易。既然不容易,他便更不会瞒着未婚妻了,笑道:“也不知是哪个在谢太傅面前说了坏话,惹得谢太傅和谢尚书对我颇有偏见,特意寻我过来问话来着。”
谢长安心里揪紧:“那祖父和父亲可有为难殿下?”
她眼睛本来就生的好看,明明是一双桃花眼,却因为涉世不深,多了许多单纯无暇。如此眼眸,便是随意一瞥,也是眼波潋滟,更何况是忧虑之下的小心翼翼了。
赵景宸不自觉屏住呼吸。
可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事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实在蠢得慌。他怕是彻底没救了,赵景宸抬手,轻轻遮住了谢长安的眼睛。
“咦?”谢长安没动,却不解,“殿下您在做什么?”
赵景宸放下手,笑道:“想让你一直看下去,又不敢让你看下去。”
谢长安轻咬贝齿,搅动着手指。
她其实都听得懂。
赵景宸也怕吓到她,遂将手放了下来。见她还乖乖地坐着,连动也不敢动,便又接上了之前的话,答道:“谢太傅和谢尚书都是明理之人,自然不会为难我,只是随口问了几句而已。”
谢长安侧眼望去。
“怎么,长安不信?”
谢长安微恼:“我自然是信我祖父和父亲的。”
这两个人啊,性子都差不多,只是祖父年纪大了,比她父亲还要犟许多。正因为如此,祖父才容易对一些事情斤斤计较,十分上心。以赵景宸的身份,能训到他头上的实在不多,她祖父,勉强算是一个。并非是因为身份,而是因为他这脾气。
好在殿下瞧着并未往心里去,谢长安替自家两个人说起了话:“我并不知道是哪个在祖父面前说殿下的不是,只是祖父疼我,听到了那些话,总得寻殿下来问一问的。他也没有别的心思,单单是太宠我了。若是今儿祖父与父亲对殿下有什么不妥当之处,还请殿下千万别往心里去,他们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
赵景宸抬手止住了她的话:“长安,你实在是多心了。”
谢长安按下要说的话,默默地听着。
“难不成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锱铢必较之人?”
谢长安赶紧摇头:“殿下当然不是。”
“爱之深责之切,谢太傅与谢尚书如今对我颇为严格,换个方面想,岂不是他们对我所期甚高?如此厚意,我又怎么能不领?”谢家的女婿不好做,赵景宸早有所感。谢老太爷刚正不阿,又是皇祖父和父皇看重的老臣,便是他这个皇子,在他面前也都只能算是小辈。
谢长安轻笑一声:“殿下所言极是。”
赵景宸将带来的匣子放了上来。
谢长安奇怪地看着。
“这是先前我叫人带来的,只是貌似先交到了谢太傅手上。”
谢长安一阵尴尬,他祖父,是特意扣下的。
“好在这回我过去,讨了谢太傅的欢心,他便将这匣子又交给了我,让我能亲自送给你。”赵景宸说完,便将匣子打开,里头放着一整套的东珠头面。
他看了谢长安一眼,目光定在耳垂上头。
半晌,赵景宸站起身来,从匣子里取出一双耳坠。
谢长安仿佛知道他要做什么,身子越发僵硬,直愣愣地看着他弯下腰来,抵着她的额头。
耳垂上痒痒的,是他在给她戴耳坠。
谢长安不敢抬眼同他对视,甚至连呼吸都放得轻而又轻。
戴好后,谢长安感觉到他收回了手。
“好看。”赵景宸轻声道。
当初在开元寺见到她,赵景宸便觉得她一定适合戴东珠坠子,明珠莹莹,人亦如是。
赵景宸其实并不想这么快放手,他是怕自己舍不得,松不开手,所以果断先放下。
日后吧……她所有的首饰,他都会亲自给她戴上。
他这般,谢长安心里还是受用的,谁不喜欢自己上心的人也时时想着自己呢?不必东珠,哪怕是送个木簪,谢长安都是高兴的。
只因这都是他的一片心意。
她在心中暗想,下回见面,一定也要送殿下一个荷包,再挑一只玉冠。总要有来有往吧,不能一直叫殿下为她费心。
谢长安小小地吐了一口气:“其实,殿下不必这样总是送我东西的。”
“我喜欢。”
“嗯?”
赵景宸重复了一句:“我喜欢送你东西。”
谢长安恍然间被一阵甜蜜击中,又欢喜又感激。殿下他,怎么这么会说话呀。
会说话的殿下自然不愿意就这样匆匆见了面。今儿他好不容易打消了谢太傅的疑虑,可他也知道,自己在长安这儿是不能久留的。
如若不然,只怕今日的话都白说了。
赵景宸想着,又问道:“我听韩七说,过些日子凌霄楼有个文会,长安可有兴致前去一观?”
谢长安抖了抖耳朵。
来了,她二哥殷殷切切叮嘱她的事,果然是为了防着殿下的。也正是此刻,谢长安才对芳苓的那些话深信不疑。
虽然谢长安也想跟殿下一块儿去,可她到底先答应了哥哥。
谢长安稍稍抬起头:“殿下,我这阵子,怕是不会出去了。”
是不会,而不是不能,赵景宸听得真切:“有人不让你出去?”
这话谢长安如何能应下呢,应了岂不是露馅了?
只是她不应,赵景宸仍是看出来了。
“是我唐突了,不该这样突然问起来的。”
“没有,没有,”谢长安赶紧道,“明明都是我的错,与殿下无干。殿下不要生气才好。”
赵景宸笑了一声:“我怎么会与你生气呢?”
至于那个嚼舌之人,赵景宸心中冷笑,他迟早会查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