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殿下的套路
“赵景宸?”赵漓惊得连嗓音都变了。
怎么会是赵景宸, 陈文康呢?赵漓盯着面前的两人,心里突然涌出不祥之感。
赵景宸淡淡地笑了一声:“二皇妹怎么也在此处?”
赵漓抿着嘴, 没有说出一句话。
他定是知道了, 赵漓握着拳头,不知该走还是该留。她对这个三皇兄没有多少了解, 仅从母妃和皇兄那儿知道的一点,便是他不是个善茬。是以, 赵景宸越平淡, 赵漓便越是后怕。
赵漓望着衣衫不整的谢长安,心里盼着陈文康得手, 又惧怕陈文康当真得了手。毕竟, 事情多半是暴露了。
宋氏被这一变故弄得脱了力, 眼见女儿还站在殿下身边, 逐渐有了说话的力气,朝着女儿伸了伸手:“长安……过来。”
谢长安见状,赶紧跑回宋氏身边, 将人虚扶着。
宋氏抱着女儿,上下摩挲了好几下,眼睛不住得看着,生怕找到了什么伤痕。幸好, 幸好, 宋氏庆幸不已,殿下将女儿护得很好。
“你这丫头,跑去哪儿了, 若是再不回来,只怕娘都快支撑不住了。”这些日子以来出的这些事儿,实在叫人心惊胆战。宋氏又不是什么铁打的身子,哪里能受得住?
谢长安愧疚万分,正要说话,忽然瞥见了后面的荷香。
荷香容色一震,慌忙后退。
谢长安指着人:“娘,就是这个丫鬟。”
荷香身子一僵,见众人目光都放到她身上,暗道不妙。宋氏亦没有给她多想的机会,直接叫两个丫鬟拦住了她。
徐氏目光沉沉地望着荷香。这府上,还真出了内鬼。
谢长安道:“方才这丫鬟带我去更衣,结果半路上便不见了人影。”说完,她又看了赵景宸一眼,琢磨着再下来要说的话。
赵景宸见她往过来,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谢长安心中一定,继而道:“我走了许久,没人带路,不知道怎么回去,好在遇上了殿下,否则便闯进前院了。”
宋氏脸色渐渐不善。
彤管知道夫人想得什么,便接了一句:“可方才那丫鬟还言之凿凿,说是将姑娘带到这这条路上,一直外头候着,是姑娘自己走丢的。”
谢长安有点生气:“她方才带我去的,根本就不是这条路。”
徐氏同崔锦一愣,不可置信地望着荷香。崔锦与徐氏不同,崔锦从来就没有怀疑过自家的丫鬟。
谢长安指了指另一头:“我不知道这里有一处更衣室。她带我去的是那条小道,说是更衣室就在不远的地儿,里头有丫鬟伺候,她只在岔路口候着。我循着小道往前走,一直都看不到人,这才如此狼狈。”
徐氏闻言,目光凛冽地盯着荷香,厉声道:“跪下!”
荷香心一慌,硬生生跪在青石道上。
“谢姑娘所言,你是认还是不认?”
荷香隐晦地看了二公主一眼,却见二公主也在看她,嘴角挂着笑,眼神却没有半点微澜,好似彻骨寒冰。荷香心中一揪,眼前眩晕,她知道,自己此番是在劫难逃了。
“秉夫人,奴婢认罪。”
荷香叩头认下。
徐氏看着荷香连辩解都没有辩解的模样,火气一下就上了头:“谢姑娘从未与你、与成国公府有过牵连,你又为何这般陷害谢姑娘,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并未有人指使。”荷香余光里看了二公主一眼,“只是奴婢嫉恨谢姑娘,这才心存邪念。”
“嫉妒?”宋氏一脸嘲讽,“自家的主子不嫉妒,跑来嫉妒我的女儿,这是什么道理?”但凡沾上与谢长安有关的事儿,宋氏便会分毫不让,百般计较。
荷香俯下身子:“谢夫人若真要奴婢说个由头出来,奴婢只能说是谢姑娘生得貌美,少有女子会不妒忌。奴婢虽是婢女,却自认容貌不俗,如今见到一个高出奴婢许多的,自然心中不忿。再者,奴婢亦未对谢姑娘做什么,只不过指了条错道,叫谢姑娘多跑了些路罢了。”
宋氏还要逼问,谢长安忽得拉了拉她的手。宋氏回头,只见女儿朝她微微摇头。
宋氏按下了追责的心思,静待徐氏是如何处置的。
发生这样的事,徐氏自然是不愿牵连上成国公府。原想逼着荷香将幕后之人供出来,可转念一想,又恐这里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索性让家丁将人叉了起来,歉意地朝着宋氏道:“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是我成国公府之责。如今既没有问出内幕,我也不好妄加猜测。只是为表清白,便让谢夫人带这丫鬟回府,如何审问,如何追查,成国公府都不会有半点异议。”
荷香抖了一下身子,神情却是一片麻木。
徐氏说完,忽然话锋一转:“不过,这丫鬟到底是我成国公府的,今儿这事,亦是在我成国公府发生的。于情于理,成国公府都难辞其咎。今日寿宴过后,我必当派人亲自登门致歉,以偿今日之过失。如此处置,谢夫人觉得可还行?”
说到底,徐氏并不想同谢家撕破脸,宋氏亦然。
在彤管来之前,宋氏一直同徐氏亲亲密密地说这话,面上未曾有过半点嫌隙。也是因着太过关系女儿,才慌了神,差点同徐氏崔锦争执开了。
如今女儿没事,宋氏也恢复了理智,大方地应道:“世子夫人既替我母女二人都想好了,我们又哪里有不应的道理。”
徐氏缓缓吐了一口气,知道这面子是保住了,又言:“如此正好。至于今日一事,也请谢夫人放心,成国公府的内鬼,只有这么一个。回头我自当约束下人,外头也不会传出半点不利于谢姑娘的言论。”
宋氏点了点头:“有劳世子夫人费心了。”
荷香交给宋氏之后,徐氏本来还想请人回去稍歇片刻,不过宋氏却不敢多留,让吉祥递了一句话给谢源之后,便想带着女儿坐车回府。
荷香被人押着,动弹不得,最后还不忘看了看赵漓。
赵漓只站在那儿,目光落在荷香身上,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威胁。
荷香收回了视线,这结果,她是一早就料到了。可是即便料到,她也还是做了,不是因为贪财,而是因为没有不做的余地。二公主身边的人,从来都是不择手段,什么都做得出。既能想到用如此手段对付谢姑娘,便知她会如何对付自己。事情成了,谢姑娘身败名裂,她却能趁乱拿着钱出逃;事情败了,替罪的便只有她一个,这条贱命,也多半是会折进去的。
荷香苦笑一声,为奴为婢的,要杀要剐还不是主子的一句话。如今更好了,连主子都不要她了。
事已至此,再挽留已是没了意义。徐氏让人送了宋氏出去,及至看到赵景宸,徐氏才尴尬地问了一声:“三殿下可要回前院?”
“不必。”经此一事,赵景宸对成国公府也没有多好的感官,同徐氏道,“左右无事,我便送她们回谢家。”
徐氏讪笑两声,半晌才道:“也是,三殿下是该送一送。”
说罢,赵景宸也带着人出了小道,坠在谢长安身后,不近不远地护着。
人走后,徐氏才挥了挥手,叫众家丁散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徐氏才想到旁边还站着一位二公主,可等她回头望去的时候,哪里还有二公主的影子,连那几个宫女,都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
徐氏皱了皱眉,细问起女儿今日发生的事。等谈及二公主的时候,徐氏脸上才有了变化。原来如此……徐氏一时庆幸自己未曾逼问荷香,一时又恐谢家和三殿下会将此事牵连到谢家头上,想要两边都不得罪,多半是不可能的了。这二公主,还真是祸害不浅,成国公府向来不过问朝事,到头来却也碍了她们的眼。若是四皇子能问鼎大宝尚好,若是不能,成国公府岂不是白添了一项罪责。徐氏心中纷乱,脸上便带出了许多。
崔锦低着头,跟在她身后,一语不发。
许久,徐氏停下了步子:“我且问你,今儿二公主为难谢姑娘,你可也参与其中了?”
崔锦忙摇头道:“娘您怎么能这么想,女儿便是再不待见那谢长安,也不会耍这些龌龊手段。”
徐氏听了这话,更加头疼。本也想叫她在这儿跪上两个时辰,但想到今日人多嘴杂的,便收了这心思,道:“今日晚间,你去祠堂跪一夜。”
崔锦瞪大了眼睛。
“怎么,觉得我罚得不对?”
崔锦赶忙摇头。
徐氏恨铁不成钢道:“往常看你明白得很,今儿却糊涂成这样。你瞧瞧自己今儿做的事,有哪一桩是合乎体统的?”
崔锦有些不甘心,她明明什么也没做。
徐氏见她这模样,却是直摇头。
她想到这回寿宴谢家送上来的贺礼。父亲的喜好金石,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可比之金石,父亲更爱搜集古画。偏偏谢家送来的贺礼中,便有好几副失踪已久的名画,叫父亲喜欢得不知何如是好。
不论谢家是从何处打听到这消息的,有一点徐氏可以肯定,谢家是打着同成国公府交好的心思来的。如今事情变成这样,两家心里都弄得不愉快,不交恶已是极好,哪里还能再谈什么交好呢。
失了这么一个机会,徐氏心中也惋惜不已。也正因为此事,这才对崔锦今儿的行为举止更加不悦。
真是被宠坏了,连天高地厚四个字都不知。谢长安如何且不论,关键是背后站着的谢家同三皇子!
另一头,谢长安也跟着母亲出了成安公府。自她知道赵景宸就在后面跟着,便再没好意思回过头。
可即便没回头,也能听到他的脚步声,萦绕在心间,渐渐生了羞意。
他是在保护她吗?谢长安忽然期待地想着。
待坐上了马车,谢长安忽然发现宋氏没有上来,掀开帘子探出了脑袋,却看到宋氏和赵景宸相对而立,似乎在说什么。
宋氏察觉到女儿的视线,叮嘱了一句:“长安,快回去坐好。”
“哦。”谢长安赶紧拉下帘子,一面猜着他们会说什么事,多半还是她想得那些吧。
马车外,宋氏面带愧意道:“今日是我家长安不中用,误了殿下的事,还望殿下不要怪罪于她。”
贺礼是赵景宸准备的,宋氏理所当然地认为赵景宸欲于成国公府交好。谢家与成国公府走得近,从三殿下与成国公府走得近,实则没有多少区别,且于名声来说,还对三殿下更加有利。
“夫人此言差矣,我从未想过要怪长安。”
“可那贺礼……”
赵景宸低声一笑:“原来想着备份贺礼,给长安结个善缘,如今成国公府让她受了委屈,这贺礼便只当作没送吧。此事亦无需同她说,免得她白生了许多负担。”
宋氏心中熨帖,她没想到,殿下待长安竟然这般体贴细致。
宋氏替女儿感动:“长安被我们宠坏了,有时做事难免稚嫩了一些。殿下能这般替她着想,已经是她三生修来的福分了。”
女儿遇到了良人,宋氏满心都是欢喜,越看赵景宸越顺眼,觉得此生再没有遗憾了。
“长安性情率真,少有女子能及,遇上她,才是我三生有幸。只是我不在京城,对她了解甚少,更不知她喜好。”
宋氏道:“她啊,书画都喜欢,平日里喜静,可遇上真正热闹的时候,也爱去看。”
赵景宸笑意渐生,似不经意地问道:“热闹?说起来,过些日子便是端午,听闻西河素有龙舟竞渡,不知长安往年可曾去过?”
“去过,她兄长常带她去呢。”不过,今年她两个兄长都不在府。
赵景宸也遗憾道:“可惜我离京多年,竟不知这竞渡究竟是何种风采?”
宋氏一愣,旋即应道:“那也好办,我让长安领殿下去看看便是了。”
这话说完,宋氏忽然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可是又想不起来什么地方不对。
赵景宸诧异地望着宋氏:“如此,会不会不大好?”
宋氏忙抛下心中最后一点顾虑,道:“没什么不好的,这事儿便这么定下了,端午那日,殿下只管来寻她便是了。”
宋氏几句便将事情定下,赵景宸迟疑片刻,也只能应下。
端午那日么……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