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云修
邺京街头,难藏繁华盛景。
君澜的身旁跟着同是一身男装的娉婷。为了不引起靖王容与两方的注意,君澜带着娉婷特意从太子府后花园的矮墙上翻了出去。
邺京的市集上热闹得很,路上行人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娉婷被容与在太子府中关了小半年,如今一上街,忍不住四处窜着,东看看西摸摸。
君澜也懒得管她,跟在她身后逛了一条又一条街。
待娉婷将路边小吃吃了个遍,才记起身后还有个君澜跟着。
“殿下……奴婢知错……”
“无妨。”君澜拍了拍她的肩膀,顺手拿起娉婷手中一块凤梨酥丢进嘴里,“出门在外,叫我公子便好。”
“呦,这是哪来的两位俏公子。”娇俏的女声从两人身旁传来,君澜转头就见一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
“你是何人?”娉婷向前一步挡在君澜身前,戒备地盯着眼前这女人。
“奴家若蓝,两位公子不进我这春意楼看看吗?奴家这楼里可是有各种各样的姑娘,包两位公子满意。”
君澜抬头望了一眼头顶鎏金牌匾,纳闷:“邺京何时又开了一家春楼?”
“这春意楼虽是今年年初才开业,但这楼里的姑娘可都是顶好的,公子进来看看嘛……”
“不了,公子我们走吧。”对于这烟柳之地,娉婷还有些介意,未等若蓝将话说完,娉婷便拽着君澜的衣袖想要离开。
“别急嘛。”君澜一把将娉婷重新拽回身边,对若蓝道,“既然若蓝姑娘如此盛情相邀,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
君澜要了一间包厢,点了一壶上等桃花酿,便在房中与娉婷一起等若蓝点派的姑娘。
不过片刻,便有人推门而入,来人低眉顺眼,进门便行一礼:“妾身百合,见过两位公子。”
见到来人,君澜愣了愣:“云筱?”
听到君澜的话,少女身子微微一颤,缓缓抬头,见是君澜,忽然跪地泣不成声:“殿下!”
君澜还未回宫时便听说了云家惨遭祸事。五月初,与靖王同驻西南的云家老二云听随勾结西南乱党。靖王派人从他府中搜出与异邦通信的文书。皇帝大怒,连坐云家九族,哪怕是京城云家本家将军府亦不得幸免。
以前君澜虽不理朝政,但却知云家世代忠良,将军府人才辈出,这突然密谋造反,不得不让人深思。
云家祸事一出,德妃云听蓉便自请去了泰康山念佛,君澜回宫到现在,也还未见德妃一面。
眼前的少女名为云筱,是云家的小一辈。父亲云听起是云家家主,也是云听随与云听蓉的大哥。弟弟出事,云家一众被关押天牢,云听起为证云家清白,狱中自尽。
娉婷小心地去关上了房门。
云筱跪地哭的哽咽。
“云筱,你怎会在此处?”君澜与云家兄妹还算相熟,年幼时云家大少爷云修还入宫做过一段时间她的伴读,只是没做多长时间云将军便入宫为他请了辞。
“父亲临走之前托人将我与兄长送了出去。因外人极少认得我,所以便在这处藏身。烟花之地人多口杂,会有许多消息。殿下,家父冤枉。云家向来对大齐忠心耿耿,是断然不会做出谋逆之事的。”云筱跪倒在地,哭花了眼妆。
“你先起来。”君澜上前将云筱扶起身来,“你兄长在何处?你在春意楼这么久,可有得到什么消息。此烟柳之地不宜久留,若是你愿意,本宫……”
“殿下好意云筱心领。”云筱出声打断君澜的话,“云筱只有一个请求,请殿下帮一帮云筱的兄长。”
“云修现下在何处?”
“城北观音庙。”
君澜将娉婷留在春意楼陪伴云筱,自己独自一人来了观音庙。
城北观音庙早已破败,因年久失修,也没再有人会来供奉香火,久而久之便成了无家可归的乞丐的容身之处。
君澜一进观音庙便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臭小子,老子的东西你也敢偷!”萧极一脚踹向地上的人,旁边的黑犬还在助兴一般地狂吠。
“简直是找死!”萧极又是一脚踹上了地上那人的大腿上,怒骂,“死叫花子,真是不知死活。黑狼,这家伙赏给你了,吃饱喝足自己回府。”说完便转身离开,只留下一直黑犬。
君澜躲在破败的墙体之后,见萧极走远才敢出来。
地上那人的手臂已被恶犬咬的血肉模糊,也没了力气再挣扎。
君澜从包袱里掏出来时从路边买的肉包子,向恶犬丢了过去。见到有更好的食物,恶犬才松开口,向包子扑了去。
一个包子一口吃完,恶犬转头又盯上了君澜,君澜丢了三四个包子才将恶犬引出了门外紧紧地关上了门。
解决了恶犬,君澜才来到地上这人身边。
他衣服破烂,满身都是伤口,脚上穿着破烂草鞋还丢了一只,哪里还有曾经将军府大少爷那般潇洒的模样。
君澜与云修自小便相识,因年纪相差不大,打小便在一起玩耍,八九岁时两人也打了不少架。
后来长到十三四岁,也是情窦初开的年纪。那时皇帝为君澜物色伴读,千挑万选挑中了云修。云修那时与礼部尚书家的二小姐情投意合,宫中又有人传君澜喜好男色,云修才做了不到七日的伴读,便非要云将军出面给他辞了。
那时云将军找的借口毫无漏洞,君澜却知云修实际上是因嫌弃她才辞的伴读,从此以后两人关系便逐渐恶化,哪怕君澜与云家二小姐关系再好,与云家大少爷也不多说一句话。
“云修。”君澜缓缓蹲在他的身侧,原本圆润好听的声音变得沙哑干涩。
云修似是听到了君澜的声音,动了动沉重的眼皮,终于是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睛空空茫茫,君澜从他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君澜忽然忆起曾经少年的意气风发,眼眶不由得泛了红。
云修用他遍是伤口的手臂支撑着缓缓坐起:“殿下怎么来这种地方了,还是赶紧回宫吧,这种肮脏的地方,怕会污了殿下金躯。”
“本宫见过云筱了。”不理会云筱的话,君澜道。
听到云筱的名字,云修双眸颤了颤,垂下了眼。
“云家上下只剩你们两个,无论怎样,你也不该在此自甘堕落。”君澜望着云修道。
抬眼对上君澜的眼眸,从君澜眼中看到了满身狼狈的自己,云修浑身一颤,将君澜推开:“若不是你父亲,我云家怎会沦落至此!”
君澜一踉跄,险险才稳住身子站起身来认真道:“父皇怎会不知云家满堂英杰,若不是有人给他压力,他怎会自断一臂?”君澜忍者胸口翻腾的怒意,深呼了口气才压了下去,“本宫不与你多说。”
君澜说着,重新来到云修身边,从包袱里掏出几个包子和几块碎银子放在他的身旁:“先吃点东西,这些银子留着看一下身上的伤口。”说完转身便走。
临走到门口处君澜又重新折回,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放到云修身前,道:“这块玉佩是我的贴身之物,你待伤口好些,便拿着这玉佩去北疆寻我舅舅齐国公,他会收留你。”
……
君澜已经走远,云修将君澜给的玉佩缓缓从地上拿起。这玉佩显然已经有些年岁,因经常触摸,玉佩上的棱角已经不是很分明,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玉佩上刻着几株桃花和中间的一个“澜”字。
云修将玉佩紧紧地握在掌心,眸中有热泪流下。
“阿筱,等哥哥……”
……
天色已经不早,君澜急着回春意楼与娉婷汇合。好好的天气风云突变,这寒风刮起来也十分不留情,掀的君澜衣袂翻飞。路上的小摊小贩都拾掇了东西撤了摊,匆匆都往家里赶。
突然一道银光闪过,好在君澜反应迅速才险险地躲了过去,这银剑若是中了,怕小命就要丢在这里了。
再抬头,只见眼前墙头上站了五六个黑衣人。君澜暗道不妙,转身便飞奔出去。
身后的黑衣人紧追不舍,就在君澜实在没有力气再跑下去时,突然从拐角处伸出来一只手臂,君澜被人拽住手腕,抵在了墙角。
君澜还想挣扎,就听到头顶传来男人刻意压低的声音:“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