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江暖
这里安静残破的院落与奢华喧闹的国公府格格不入。
天空中还飘着零零星星的几朵雪花，地上一层积雪无人清扫，雪地上是几排凌乱的脚印，尽显小院中的荒凉。
君澜安排随从侍卫留在门口，自己只身推门而入，一进门入眼的是江暖面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床边跪着萧颜和一个面生的小丫鬟。
萧颜眼眶微红，听到声响只淡淡的看了一眼君澜，便移开了目光。
“发生何事了？”君澜踏进屋内，只觉得屋内冷得跟冰窖一般，室外好歹有些阳光，这屋内既没有火炉，木窗还有几个窟窿露着风，着实寒冷
。
“太子殿下……”床上的江暖听到君澜的声音，要起身行礼。
君澜快一步上前制止她的动作：“您身体不适，无须多礼，还是躺着说吧。”
江暖勾了勾苍白的唇角，对君澜颔首：“谢过殿下。”
“这是怎么回事？”君澜目光放到萧颜身上。
萧颜脸色极其难看，目光看向君澜，却并未回话。
“天气太冷，国公府不播银两。夫人的身体本身就不好，昨儿夜里大雪，夫人受了凉，如今病情加重，国公府连请大夫的钱都不给。”旁边的小丫鬟上前一步，眼眶哭的通红，“那些人根本就不给我家夫人活路，还请太子殿下替我家夫人做主。”
君澜闻言，面色难看了几分。
这般寒冷的天，没有炭火，没有大夫，国公府可真不把人当人看。
只是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她如今所有的一切全被拿捏在容与手中，如何去与国公府发声。
沉默片刻，君澜道：“本宫会与国公说的。”说着掏了掏自己的袖口，才发现自己换了衣服没有带银子。
“殿下，不劳殿下出面，咳咳咳……”江暖闻言，一着急，又是一顿猛咳。
“本宫先出门一下。”君澜想到门口的侍从，道了一声，便匆匆出了门。
“夫人，太子殿下都说了愿意帮我们，况且……”君澜离开后，守在一旁的小丫鬟开口，“况且颜哥哥一直在他身边保护他，他帮帮我们怎么了……”小丫鬟见江暖严肃的脸色，越说声音越小，最后没了声。
“她现在自己都过得无比艰难，我们怎么能让她再去求萧愈呢。”江暖叹道。
门外君澜收了侍卫的几两银子，安慰地拍了拍侍卫的肩膀道：“放心，本宫回去会还给你们的。”
进了门君澜将银子交到小丫鬟的手中，道：“赶紧去请个大夫吧。”
小丫鬟收下银子，便急急地跑出了门。
室内只剩君澜萧颜和江暖三人。
“殿下。”望着君澜，江暖轻轻唤了一声。
“您还有什么事情吗？”君澜上前，来到江暖的床边。
江暖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江暖说着，拉起君澜的手，又拉起萧颜的手，将两人的手叠在了一起，道，“颜儿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别的亲人了，如果以后……”
江暖说着，声音有些颤抖：“如果以后我不在了，希望你们两个能好好的。”
望着江暖苍白的脸，君澜想起很多年前宁皇后那张同样面无血色的脸庞，那时候萧皇后拉着她的手，与她说：“桃桃，母后最放心不下你，但以后更加艰难的路，只能你自己走了……”
君澜感受到手掌之上萧颜的手颤了颤，望着江暖微红的眼眶，君澜反手紧紧握住了萧颜的手，道：“不会的，如果以后您不在了，我会陪在她的身边，我会是她的亲人。”
感受到君澜掌心的热度，萧颜身子一僵，抬头愣愣地看着君澜。
君澜见萧颜这呆愣的表情，轻轻一笑，转而对江暖道：“您也要好好保重身体。”
江暖红着眼眶，点了点头。
江暖撑过了严寒的冬日，却在春暖花开的季节里离开了。
萧颜一个人决定将她葬在了邺京城外的小山上，那里远眺能望见潺潺流水的邺京护城河，夏季有百花齐放，冬日也有成片梅林。
萧颜说：“母亲从来不喜欢喧闹，只希望得一人心，两人相伴，得一所小屋，无忧无虑远离权力纷争。”
望着萧颜孤单的背影，君澜上前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萧颜回头，抬手握住君澜的右手道：“如今母亲也算是从她的梦魇中解脱了，我们走吧。”
江暖逝世，君澜将一直照顾她的小丫鬟彩云接到了太子府，安排她与萧颜住在一起，寻思着两个人在一起好歹也有些照拂。
这日君澜在书房批阅着奏折，便有人来通报说是太子妃求见。
“让她进来吧。”君澜没有抬头。
萧颜走进，直接问道：“为什么把彩云安排在我房中？”
君澜停笔抬头，有些疑惑：“你们两个相熟，把她安排在你房中也有些照拂。”
“她来找你了？”
“嗯……”君澜点点头。前几日彩云便来求她，希望君澜能安排她去伺候萧颜。
君澜觉得这两人也熟悉，也怕萧颜一个人孤单，当下便允了，现在看来，萧颜似乎有些不开心？
“那你让她搬出去，我不喜欢跟别人一起住。”萧颜面色微冷。
“为何？她照顾你也方便些，而且看她也很喜欢你，很担心你……”君澜不解。
“你是如何看出她住我这里方便的？”萧颜似乎有些生气，说话声音不自觉抬高了音量。
听萧颜这样说，君澜也有了一丝火气：“本宫已经答应了她，你自己不愿，自己与她说便是，别来问我。”说完又拿起奏折。
萧颜带着火气回了院子，院子中彩云见萧颜回来，连忙迎了上去：“颜……哥”
萧颜面色难看，道：“你搬出去吧，我已经与太子说了。”
“颜哥哥，对不起，不要赶我走。”听到萧颜的话，彩云愣了愣，下一刻就开始抽泣，“是彩云的错，彩云不该说喜欢颜哥哥的话，彩云以后不说了，你不要赶彩云走。”
萧颜转头看她：“你喜不喜欢我与我无关，君澜可有得罪你的地方？自从你来太子府，说了多少她的不是，若不是她收留你，你现在就该流落街头。”
萧颜没事也很少出门，君澜将彩云安排到他院中他也未说什么，可今日一出门就撞见彩云与府里的一个小丫鬟嘻嘻哈哈聊得开心。
萧颜是习武之人，听力自然也比常人灵敏许多。距离虽远了些，但两人交谈的话语也一丝不差的落入萧颜耳中。
本身萧颜也不关心哪家胭脂水粉更好一些，刚准备走，就听到彩云降低声音道：“你知道吗，前几日丞相大人又来找了太子殿下。”
府中的小丫鬟道：“一看你就是新来的，殿下与容大人关系亲近的很，两人在一起有何大惊小怪的。”
“可我觉得，容大人对太子殿下有些不太一般，容大人看殿下那眼神……你说太子殿下会不会喜欢男人？”彩云道，“或者说，太子殿下会不会喜欢容大人？”
府中小丫鬟大惊：“怎么会，殿下都成亲了。”
“可是太子殿下成亲这么久，也没见太子妃和侧妃肚子有什么的动静。”彩云道，“容大人早就过了弱冠之年，现在却还没有成亲……”
“你这话不要说了，传到外人耳朵里可是死罪。”小丫鬟打断彩云的话，匆匆离开。
另一边萧颜记起上元节那日，他们在人群中走散，他在人群中寻她，好不容易找到她却见她与那人站在灯笼树下。
那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很是般配。
萧颜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不要再思考这件事，转身回了房内。
傍晚时分，萧颜在房内看书，彩云来寻他。
“颜哥哥，我们走吧。如今夫人已经不在了，容与已经不能再胁迫你了，我们一起离开，你再也不用留在太子府扮女人了。”
看到彩云，萧颜便记起早些时候彩云与那丫鬟的对话，目光微冷，道：“你若是想离开，我便给你在外面置办一所住处。”
彩云不愿：“颜哥哥，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太子无为，他处处受制于二皇子，难道你还觉得他能当皇帝吗？”
“啪！”萧颜手中的书被他狠狠地拍在了桌上，他抬头望向彩云，眸中迸出冷意，“慎言。”
“好嘛好嘛，彩云知道了……”彩云小声道，“不说他了，颜哥哥，其实……其实彩云一直喜欢你，我是想，我们一起离开，去一个别的地方生活……”
“你可以离开了。”萧颜道，“我要休息。”
……
彩云在萧颜身前哭的梨花带雨，萧颜烦气地回了屋关上了门，满脑子都是容与和君澜的身影。
他与君澜生活在一起，自然也知道容与总来寻君澜，虽然他知道容与的目的，但是他却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君澜……
“君澜……”萧颜仰倒在床榻之上，喃喃念出君澜的名字，“我该怎么办？”
最糟糕的是，他今天还去君澜那里莫名其妙地发了一通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