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110
为什么,偏偏是她在那个会所工作了许久之后,才遇见了她。
“你同她结了婚,日后带出去,你交往的朋友,长辈,都曾与她有肌肤之亲,你抬得起头来吗?”爷爷深深地叹气,“明宇,你父母把你托付给我,我不能任由你这么糊涂。否则百年之后,我也没有脸去见你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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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穗和孙太太一起出来,不知发生了什么,空荡荡的,没有人影的存在。后来有人在楼梯上,叫唤着迟穗的名字。她抬起眼,看见温敛靠在木质的扶手上,黄花梨木雕琢成的扶手,自有它的显贵。温敛靠在上面,却又显得正正好,他本该就这样清贵的所在,所有金玉堆砌之物,都是他的陪衬。
迟穗跑上去,问爷爷和二叔呢。
温敛笑着,低头悄悄和她说爷爷在教育二叔。
如同在分享一个小秘密。
接收到这个秘密,迟穗眨着眼,倒是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小蛋糕的香味若有似无,让她可以重新组织起语句。
她说:“那,先吃块蛋糕吧。”
离开时,她重新又见到了爷爷和二叔。爷爷补了一份见面礼,迟穗光是拿在手上就有沉甸甸的分量。老人家含笑,说他唯一的孙子就要拜托给迟穗了。她捧着见面礼,想了许多话,说出口的只有真诚的一句,她会好好照顾温敛的。
当时温敛就站在一旁,笑得满城烟雨都褪去了,晴光正好,潋滟万里。
回去的时候,灯火照着两旁的道路,只有一处,黑漆漆的,没有光亮。走过去时,迟穗才发现是一处断壁残垣。
这是一个无比突兀的存在,和周遭雕梁画栋的景色格格不入。
迟穗停了下来,看着这个地方,生出了一点好奇心。
“这里是发生了什么吗?”
按理说,这样突兀的存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能够在寸土寸金的平京拥有如此美景如画的一座园林的温家,处理这处小小的残缺,应该也是易如反掌的一件事。
此处无光无亮,所以连着温敛的神色,都显得如此晦暗不明。但是他的声音是清晰的,包裹在沉沉夜色中,平静到过分冷淡。
“小时候不懂事,把这一间屋舍都烧了,只留下这些了。”
迟穗像是受惊了一样,把眼神缩回来。
她这样细微的动作也被温敛捕捉到了,他转过眼的时候,那把冷淡的嗓音带了笑意。
“怕什么,现在又不会突然蹿出一束火。”
迟穗顺着他玩笑般的话说下去,“大概是罪魁祸首在我身边,没法纵火了。”
温敛低头的时候,垂首是无法言说的温柔,他漾了丝笑,说穗穗说得对。
罪魁祸首好端端地站在她旁边,嘲笑般的看着他曾经犯下的罪证。
爷爷保留了这残缺断壁,企盼着他,也警示着他,要像一个人一样。可是温敛只觉得好笑,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年岁太久远,久远到温敛几乎记不清了。好像是他的母亲终于被发现与别的男人来往,被送去了国外。而温敛,就从京郊的山庄送到了这里。
那时候,老爷子生了病,温敛父亲与他的妻子分隔两地,没有人带着他,只有一位保姆。保姆年迈,耳聋眼花,时常忘了给温敛穿衣吃饭。
所以,温敛只是想让人意识到,在那么大的温家宅院里,还有他的存在。一把火,多鲜艳明了,震慑人心。
他喜欢那冲天的火光,灼热的温度,仿佛能将他的心也烫热了。
离开老宅,坐上长长的宾利,数不清是温敛的第几辆车。迟穗见到满宅的灯火在身后远去,颜色黯淡的玻璃上突然沾染上了一片白。白色来得纯净,迟穗几乎要怀疑自己眼花了,但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絮白飘上了玻璃。
迟穗拍上温敛的肩,语气是难掩的惊喜。
“温敛,下雪了!”
平京城今年的初雪终于姗姗来迟,像一场晚到的冬日赞歌。
温敛让师傅停了车,迟穗拉开车门,看到雪花纷纷扬扬地洒下来,一片大的几乎占据了半个手掌。明亮的路灯光线在大雪下不免多添了几分黯淡,雪影摇晃,人也摇晃。
迟穗不觉得冷,在雪下转了几圈后,跑到温敛怀里,看着他的肩头在不长的时间内堆叠起层层白雪。她笑着收集起那些雪花,然后裹在手心,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雪球。
忽然想起去年的冬天,温敛跨越过几千公里的距离,为她送来了一个平京的雪人。明明不到一年的时间,却感觉过去了很久,好在记忆足够清晰,带来的感动也足够清晰。
迟穗把这个小小的雪球放在后视镜上,雪球摇摇晃晃,竟然站住了身形。这一台华贵的宾利上,因为这个雪球,多了几分稚嫩的可爱。
雪下得很大,温敛把迟穗发间的雪花都一一拂去,低声问她:“还想继续玩?”
还有风,裹着雪刮在脸上,很有几分刀割的感觉。迟穗将脸埋在温敛怀里,借以躲避这侵袭。
“不玩了。”她抱着温敛,抬起眼时,发现他头上也落下了几片雪。迟穗摘下那几片雪,“明天起来时,我应该能堆上一个雪人。”
温敛嗯了一声,偏头去亲吻她在空气里微凉的唇,在亲密的触碰里,他说要陪她一起。
掌心的有温暖的温度,她手上的那几片雪很快就化成了水,在手心冷冷地蒸发。本该是热意被剥夺的动作,但是迟穗感觉不到的冷,大概是因为,她握紧了温敛的手。
路上堆起了浅浅的一层雪,车轮滑过,留下一道深色的车辙。
平京不止有一个冬天。
这是迟穗和温敛一起度过的,第二个冬天。
这场雪断断续续下了很久,不单单是平京,全国各地都在陆续下雪。而在久不见雪的南方,甚至还酿成了一场雪灾,幸好没有波及到乌城。
许多重要的考试,似乎都安放在了冬日。伴随着雪意,迟穗走进考场,她的心态出奇的平稳,如果不能一蹴而就,那便二战三战,她有足够的信心,来换取胜利。
这些年平京道路街道的整治越发规范化,但是角落街巷,还是有走街串巷的手艺人。迟穗从考场出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闻到了甜甜的红薯香味。她循着香味过去,看到穿着厚重棉衣的老人推着一个巨大的烤炉,烤炉中心的圆孔旁边摆放着被烤焦了皮的红薯。
已有好几个人围在老人身边,在买烤红薯。迟穗走了过去,也要了两份。
手机在大衣口袋里不停地震动,她拿出来,上面是温敛的名字在闪烁。
“我找不到你。”接起来,温敛的声音低低的,像是风吹过棕榈树的层层的枝叶,是沙哑的叶动声。
迟穗看了看周围,然后说了所在地。
“我在买烤红薯,考场出来,在旁边的小巷。”
红薯的热度在掌心蔓延,迟穗看到了熟悉的车驶过来,这里人流车流众多,所以车速也缓慢,比走路快不了多少。不过也难为温敛,她说得如此模糊,竟然也被他顺利找到了。
车门自动打开,她坐了进去,把其中一个红薯分给温敛。
“闻到了味道,就忽然很想尝一个。”
车内香水的味道浅淡,像是一种玫瑰调,甜甜的。但是很快就被迟穗手中的红薯味道所覆盖。迟穗也察觉到了,抿了下唇,看了看前面正注视着路况的司机,然后对悄悄对温敛说:“车里的味道,是不是被我搞奇怪了。”
他笑着点头。
“但是红薯的味道,似乎比玫瑰更甜一点。”温敛帮她开脱。
迟穗顺着台阶走下来,若有其事地说我也这样觉得。后来她在车上,和温敛共同分享了这一个烤红薯,温敛不喜欢分给他的一个,说是迟穗手里的,看着更美味。
确实很甜。
回去后,迟穗去整理考研的资料,光是笔记就有好多本。温敛坐在她身边,随手捞了一本笔记。
里面的笔迹似乎更为青涩一些,温敛看了两页,里面记的知识点像是高中历史,还有随手写的片段的歌词。梅艳芳的歌词,语调熟得能哼出来。
迟穗转过头,看到了温敛手里的笔记,这是她高中的笔记本,不知道怎么混在了考研资料里。
她想起什么,跑过去,一手按在笔记本上,急急地说这个你不能看。
可惜已经晚了,温敛翻倒了最后几页,上面洋洋洒洒的一大篇文字。
全都是温敛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