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重整旗鼓(一)
夜空如海, 流云如鲸。
庭院里浮动着栀子花浓郁的香气, 倚在枕边的红鸽看着眼睫轻轻颤动的红衣姑娘, 把头扭向窗外,咕咕咕地叫唤了几声。
窗外, 白泽望着在空中上下颠簸的轮回镜,抬头望着坐在屋顶上的白衣女子,说出来了。
西雾垂下眼眸嗯了一声,站起身来, 手中灵力大作, 将庭院四方的结界又加强了些。
她刚一收手,轮回镜中就发出一声巨响, 白色的寒气到处弥漫,恍如初春清晨的雾气,覆盖了整座院子。
两道清靓的背影跌出古镜, 狼狈落入重雾。
白泽和西雾见状, 一人望着一个, 飞身接住, 才免得她们被轮回镜的灵力震飞出去。
重雾在灵力波动间不断上浮,被庭院结界一挡, 又蓦地下落回来,吹成一片寒风, 冻在花枝树梢, 凋零了一地芬芳。
落叶随着最后一道风吹进窗子, 落到枕边, 躺在床上的人便终于又倦又累地睁开了眼。
“千晛姐姐!”
天安被白泽扶着,先是眼珠子僵硬地望着庭院转了两圈,下一秒,打了个寒颤,就忙不迭地朝屋内跑去。
“天……”白泽伸出手,名字都还没喊完,就看着天安狼狈地摔进门槛,又狼狈地爬起来,朝内屋跑去。
红鸽转着圆溜溜的眼珠子,咕咕咕地从窗口飞出来,落在屋顶上,沉默地附和宁静无月的夜色。
白泽扶额,在浓重的深夜与凄凉的寒风弯着唇叹了一声,眼里却满是笑意。
“小肆,”他转过头舒展着眉头去望被西雾接住的花小肆,然而同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拉住了双手,着急地问道,“敖泧呢,敖泧在哪里?”
花小肆喘着气,温柔娇俏的脸上一片惨白。
原来那个时候,在三千莲池救她的人不是天安。
是敖泧。
敖泧和北浣溪是同一个人,虽然模样已变化了太多。她看着她的时候,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过。
白泽指了指后院的屋落,一脸无奈。
不过等看到花小肆跑过去,他低头看见一地的白色落花,又突然想起什么,在他回来之前,敖泧已经被司簿那人带走了。
念此,他拧着眉拔腿就往后院跑去。只希望小肆不要误会了又发疯闹事才好,他得去把事情好好地讲清楚。
西雾望着白泽离开,偏头凝视着敞开的窗户漏出来的灯光,蹙眉苦涩地笑了一声,叹气道:“出来吧。”
“一度轮回,天安姐姐恐怕更喜欢火麒麟了。”穿着黑色斗篷,持着骷髅权杖从树梢上跳下来的小孩啧了一声,慢悠悠地踱步到窗子边的大石头上蹲着。
“前辈啊,过来坐坐吧。”阎王虽然唤天安作姐姐,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西雾。
当年一战,西雾被两大主神和两大上位神联手打成重伤,坠入洪流。深处冥界,一直在偷偷观战的他趁机把人救走了,他求地藏菩萨良久,地藏菩萨才答应将人置于幽冥地狱,用寒冰冻之,以祈延岁。冰冻两千余年,西雾方才清醒。以往的事,断断续续记得一些,但受寒严重,仔细一想,又觉头疼。
他无处寻天安,便让西雾试试。
西雾便辗转至雪山之巅,遇见了那时正被狐族众人欺凌的天安,便留下来,教天安仙术。
这其中,西雾是见过白泽的,白泽叫她不必说出当年的事情,至少不必那么早说出。
因为那个时候,幼弱的天安尚不足以承受这么多。
想来,兜兜转转,全是白泽和他这个阎王一手遮天,只是不知道,这天能遮得了几时。
阎王望着无星无月的夜空,怅然叹气。
西雾坐在他的旁边,听着屋子里女儿的放声哭泣与哽咽低语,喉头一涩,鼻子一酸,低下头,眼泪也跟着出来。
屋内。
千晛睁开眼瞧见的第一个人,便是抓着她的手,哭得鼻涕眼泪糊作一团,抽噎得停都停不下来的天安。
不知道的以为在哭丧呢。
“不是在这里嘛。”千晛伸手用白净的手帕擦着对方的眼泪,她以为对方只是在哭她终于醒了过来。
可是哪想对方一把抱着她,箍得紧紧的,扯着哭哑的喉咙喊了一声。
“姐姐。”
像梦里那人日夜的呼唤。
她便募地僵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印儿?”她试探地喊了一声。
“姐姐。”
天安喊她。
千晛的眼泪便在瞬间决堤。
她紧紧抓着天安的衣服,眉头皱成疙瘩:“天安。”
温柔的,痛苦的,藏在心里几千年的名字,终于从唇齿间变成了眼前人。
天安。天安。天安。
一声声地喊着,有人一声声地应着。
她便哭得更大声了。没有了火麒麟时的高高在上,也没有了与印儿相处那般的恬淡从容,她找到了自己的爱人,就像遇到了另外一个自己,抓着她,抱着她,在她怀里不顾形象地放肆落泪,颤抖着痛斥着要把自己所有的难受与不堪全部哭完。
天安的泪便不敢再落下了。
“姐姐,天安在这里。”天安红着眼眶,揽紧千晛。
千晛靠在她的肩头,眼泪濡湿她的脖颈,也濡湿着她难受地快要窒息的心脏。那个时候,她走了,她抛下姐姐一个人过得潇洒快乐,以为在雪山之巅受的那点欺负便是惨绝人寰,却不知道,在那段遗忘的过去里,姐姐一个人,连哭都不敢大声哭。
如今,姐姐回来了。
她也还苟延残喘地活着。
但姐姐受了伤,哪怕以后姐姐不会把那些事挂在口上,她也知道,有一些伤疤是永远好不了的。
因为烙在心里,每天晚上都会在噩梦中翻来覆去地受着折磨。
天安抱紧放声哭泣的人,看着落尽的白色蜡烛。吸着鼻子,像个温柔的大人一样轻轻拍着怀里的人:“姐姐啊,天安在这里呢,你不要怕。”
“是天安,嗯,天安在的,在的。”她抓着千晛的手,认真地,一遍接着一遍地回答着千晛囫囵的啜泣。
她不能再是个小孩子。
姐姐哭的时候,她就要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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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不记得倒回去看看(捂脸)。第二卷的结局不是每个人物真正的结局啊,没那么惨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