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长公主府
昨夜一霎雨,清晨里空气都清新了不少,满院翠然欲滴。
阿夕早早地便起了身,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望着外边的景色眼神有些空茫。
该不该,跟那位很可能是自己姐姐的夫人走呢?
昨夜她想了大半夜,后来才满腹心事地睡了过去,仍是没想出一个结果来。
阿夕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水眸一转却在窗边的小案几上发现了什么,神色蓦地顿住。
那是一纸信笺,上面隐约有字。
可是她记得很清楚,昨天晚上根本没人进过她的屋子,这纸笺又不是自己写的,那又会是哪儿来的?
就在这时,她的房门突然被敲响了几声,阿夕身子不由瑟缩了一下,待看到进来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时才放松了下来。
身形微微壮硕的女人端着一盆清水进来,放好之后伸出手指指了指盆子,示意她用这水洗漱。
“哑姑。”阿夕声音有些发软,“昨晚你听见有什么动静了没有?”
哑姑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
阿夕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眸中闪过一丝惊惧,却又很快被强压了下去。她伸出白嫩的一双小手,有些颤抖的地将纸笺拿起来。
纸笺上只有短短两行字,上面写着:跟颜朝回去,可借其势力寻那人。
纸是她买来放在家中的普通宣纸,字体规整普通,丝毫没有特色,只在笔锋处隐隐有丝锋利的弧度。
阿夕捏着纸笺,却无心再去想写下这话的人究竟是谁,眼神明亮了几分。
她果真是笨,连这个都没有想到,怪不得夫君常说她有些呆呆的。
凭她自己的力量,要在偌大的盛京找到夫君无异于大海捞针。可是颜朝……若她真是自己姐姐的话,看她衣饰举止,似乎在盛京也是非富即贵的,或许有些势力可以帮助她找到夫君!
这样的话,希望就又多了一分!
哑姑见她神色忽变,一会儿忧虑一会儿又隐隐带着松快之色,打着手势问她是不是做好了决定。
昨日阿夕已经将遇到颜朝的事同她说过,是以哑姑问的就是这件事。
阿夕做好了决定,明眸中满是坚定之色,去拉她的手。
“哑姑,我决定同那位夫人去看一看,若她真的是我的姐姐,我可能就要回我自己的家,不能待在这里了。你,要不要跟我一同去?”
哑姑点了点头,手指灵活的做出一番手势。
姑娘在哪儿,我也跟着去哪儿。
阿夕心下一松,笑着抱住了她。
“谢谢你哑姑,谢谢你愿意一直陪着我。”
哑姑是阿夕上京途中因为一桩突发事件遇到的。那时她孤零零一人从定远县那么远的地方上京寻夫,一路上除了风餐露宿累了些,却是很幸运的没出一点意外。可是世上路途总没有那么一帆风顺,阿夕就在即将进京的路上遇到了山匪,他们见阿夕孤身一人,又生的十分貌美,便将她强掳上了山,要给他们寨主当压寨夫人。
哑姑正是那山寨里的人,听说也是早些年被掳到山寨来的。因为天生不能说话,便在寨子里做些粗使活计。当时阿夕骤然遇到被土匪强掳这种事,犹如惊弓之鸟,心里唯一的念头便是她要被迫嫁给别人,或许这辈子根本见不到夫君了,心中惶然极了,还是哑姑对她多加照顾,才让她稍微不那么害怕了。
只是只凭哑姑一人之力根本阻止不了那些人,那凶恶的寨主执意要强娶阿夕,阿夕在反抗过程中撞到了头昏了过去,等到再醒过来时却发现整个寨子已经变成了一片血海和火海,到处都是断肢残垣,那些山匪死的死逃的逃,只有阿夕和哑姑并排躺在离山寨不算远的一处空地上,旁边还放了鼓鼓囊囊的一袋银票。
夹在银票之中的,是一块不太整齐的银丝缎,上面是与今日这一纸信笺上字迹如出一辙的两句话,告诉她们拿着这些钱去盛京,日子会好过一些。
之后阿夕和哑姑便心情复杂的进了京,凭着那些钱中的一小部分盘下了一家铺子。阿夕做糕点之余哑姑帮忙打打下手,转眼大半年过去了,她和哑姑相依为命,感情深厚,不似亲人胜似亲人。
如今就算她真的找到了自己的亲人,也不想同哑姑分开。幸好,她愿意陪着自己。
哑姑也咧嘴笑了笑,回抱住了阿夕。
阿夕就着哑姑端来的清水简单洗漱一番,换了身新衣,戴上了玉簪和耳铛。她平日在铺子里并不是很在意衣饰,常常将头发一挽,随便穿身简单衣裳就去了。新衣和首饰还是哑姑实在看不下去了,为她置办的。
阿夕坐在镜子前,望着还算乖巧的自己,心底还是生出了一点期待。
如果真的是母亲的话,会喜欢自己吗?
将将到辰时的时候,标着盛安候府徽记的马车驶进了了永安巷。因着这边是布衣平民住区,鲜少有人用得起马车,是以巷子并不宽敞,才容马车将将通过。
马车停在了巷子里一户人家门口。
盛承宣握着颜朝有些冰凉发汗的手道:“我去敲门吧。”
他今日休沐,索性陪着有些忐忑的妻子一起来了。
颜朝摇了摇头,将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我自己去,你在这里等我吧。”
她说完,深吸一口气利落的下了马车,走到门口敲了敲门。
门很快应声而开,一张有些陌生的女人脸出现在半掩的门扉后。
颜朝一愣:“你是?”
“夫人。”阿夕从哑姑身后探出头来,一双小鹿似的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
颜朝心底一软,温声问她:“阿夕,你想好了吗?要跟姐姐去吗?”
阿夕咬了咬唇,点了两下头。
颜朝这才放下心来,脸上也不由得浮上笑意,伸手去牵阿夕的手。
“走吧。”
阿夕却是神色一顿,眼神不由看向旁边的哑姑,怯生生地开口。
“姐、姐姐,我可不可以带着哑姑一起?”
颜朝看着她依赖的眼神,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哑姑,抬手缓缓抚了抚她的发顶。
“当然可以,只是今日你姐夫也一道过来了,马车恐怕盛不下那么多人,过会儿姐姐再让人来接她好吗?”
阿夕又看了一眼哑姑,她向阿夕做了一个等她的手势,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了目光,低低“嗯”了一声。
颜朝将妹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眸色渐渐转深,心下暗叹一声。
果然还是得徐徐图之,现下就连一个外人在阿夕心里都比她这个姐姐重要。
她神色转变的极快,叫人一点端倪也看不出,朝哑姑礼节性的一颔首之后,就牵着阿夕的手上了马车。
车帘一掀开,阿夕便看到一个面容清隽的郎君坐在车厢里,朝她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
“这便是阿夕吧。”盛承宣含笑道,“我是你姐夫盛承宣。”
除了夫君、来买糕点的客人和接触了大半年的岳子轩,阿夕在见到外男时都会有些不由自主的紧张感。但因为颜朝方才说过,所以阿夕做好了会在车厢里见到陌生郎君准备。她面色有些局促,但稍稍牵了牵嘴角,也回他一个清浅的微笑。
盛承宣仿佛看出了她的不安,面色温和道:“我出去罢,给你们姐妹两个留出点空间说说话。”说完,掀开车帘就坐了出去。
阿夕咬了咬唇,目光看向颜朝。
颜朝却摆摆手:“没事,叫他出去吧。他是你姐夫,面对他不用紧张,有我在,他也不敢对你不好。”
阿夕“嗯”了一声,明眸闪着光,脸上笑容也放松了不少。
“姐姐和姐夫似乎感情很好。”
颜朝轻笑了声:“你说的不错,若不是情投意合,我又怎么会同他成亲。”
阿夕水雾蒙蒙的眼睛弯成了月梢:“我和夫君也是两情相悦,他对我很好的。”
颜朝:“……”
……这扑面而来的护夫狂魔气息。
颜朝有心想告诉她不要再念着那个不知所谓的混蛋夫君,却唯恐姐妹情分还未培养好再生分了,只好假笑一声转移了话题。
“阿夕,你吃过早膳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们夫妻二人坐的是盛安候府的马车,车厢里装饰低调的奢华,车厢底铺的是白绒地毯,中央设了一张小案几,上面摆着茶具和食盒。颜朝打开食盒,里面放着盛安候府厨子做好的样式精致的糕点,色香俱全。
只是当她看到这些糕点时,心里却不由想起昨日妹妹为了糕点生意忙碌的身影,心头一梗。
她的妹妹,本该受尽宠爱,这些年却流落在外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阿夕乖顺地摇了摇头:“我吃过了。”
虽然她心里装着事,但早上也是草草吃了些的,这会儿一点儿也吃不下了。
颜朝望着她乖巧的模样,心里的疼惜之情几乎要溢出来。她伸手将妹妹揽进怀里,低声道:“这些年,苦了你了。”
阿夕窝在她温暖的怀抱里,声音闷闷的:“没事,姐姐。”
颜朝凤眸中满是坚定之色:“阿夕,你放心,姐姐和母亲今后不会让你再受一点委屈。”
她顿了顿,接着道:“昨日走的匆忙,姐姐也没同你说过家里的情况。咱们的母亲在这盛京之中还算有些地位,有母亲和我护着,你想在盛京横着走都没有问题。”
阿夕水眸一眨一眨,悄悄伸手环抱住了颜朝。
这还是,除了夫君之外,第二个能让她感觉到如此安心的人。
她唇角弯了弯,转念一想颜朝的话,眼神霎时又亮了几分。
对了,姐姐和母亲,听起来好像确实很厉害的样子,那找到夫君的希望是不是又大了些?
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她有种直觉,她和夫君,就快要再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预估失败,第八章见面,啊啊啊打死我吧,我想写甜甜(非)的对手戏!
第5章 我叫阿夕
盛京城中,东西南北两条宽阔的主干道使得整座城池纵横分明,其中坊市众多,星罗棋布,极为规整。
马车辘辘地行着,足足走了两柱香的时间,才到达了目的地,停了下来。
这里已是内城,多为皇亲国戚和朝廷要臣或是世家大族家宅所在地。
一路上虽然时间不算短,但阿夕和颜朝姐妹两个相谈甚是融洽,倒也并不觉得难捱。
车帘外传来盛承宣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姐妹俩继续想要说下去的欲望。
“夫人,到了。”
颜朝扬声应了一声,握住阿夕的手眼神深深落在她身上。
“阿夕,记住姐姐同你说过的话了吗?”
阿夕想起刚刚她的话,眼睛眨了眨,点头“嗯”了一声。
赶车的车夫搬来脚凳,颜朝率先下了马车,再把看上去身体有些娇弱的妹妹扶了下来。
阿夕双脚一落地,便不由抬起了眸子,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还是一眼被眼前的场景攫住了视线。
一座威严堂皇的府邸坐落在眼前,朱红色大门暗沉古朴,牌匾上四字“长公主府”笔走银钩挟万钧之势,气势磅礴。
长公主……
阿夕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神色怔怔。
长公主,那不就是圣上的姐妹吗?这里,真的会是她的家吗?
阿夕心底不由生出了一丝极为不真实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样的生活离她太过于遥远。她的生活,本来应该是……
是……什么样的呢?
脑中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些画面,漆黑一片到慢慢有了些光亮,却还隐隐约约的看不清楚,有什么东西大堆地堆积在一起,软瘫着,又有什么带着颜色的液体缓缓淌下,汇成了一股河水一样的浓稠……
阿夕感到自己的头脑中有一丝细微的刺痛。
颜朝从后面过来,上前牵起她的手,唇边带笑:“发什么愣呢,跟姐姐进去吧?”
阿夕这才回过神来,愣愣由她领着,踏入了这座堂皇的府邸。
府中自然也是一番天地,近些年来圣上出于愧疚,有什么好东西都不忘给长公主府送来一份,是以府上自然不会寒酸。只是阿夕被方才脑中突然出现的画面,分不出一点心神去关注那些修葺的极为美观的花花草草。
颜朝一路领着她熟门熟路的进了公冶仪居住的长怀院,盛承宣跟在姐妹俩身后,也一道跟着进来了,三人在廊下正巧遇到了正端着药碗的孟嬷嬷。
孟嬷嬷也是长公主府身边的老人了,同秦嬷嬷一道服侍公冶仪已有多年,只是比不得秦嬷嬷同公冶仪亲近。平日里有嘴碎的小毛病,颜朝有些看不上她的行为,出嫁前同她的关系一直不冷不热。
她瞧见三人,停住了步子,面上讶色一闪而过,却很快摆上笑脸打了声招呼。
“郡主,郡马爷。”
颜朝随意应了一声,问道:“往日不是秦嬷嬷负责给母亲熬药这些事的,今日怎么是嬷嬷你?”
孟嬷嬷面上带笑,躬身道:“郡主记得不错。不过方才圣上微服来探访长公主的病情,现下秦嬷嬷正在主屋那边侍候着呢。”
“圣上来了?”
今日她可是要让母亲见一见阿夕,落实她的身份的,如今圣上竟然也赶在这个时候来了,真不知该说是巧还是不巧?
颜朝闻言微微一惊,同身侧的盛承宣稍微交换了个眼神。
盛承宣几乎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略一思考,朝她微不可见的先摇了摇头,再点了点头。
两人情意互通,见他如此,颜朝也立时做下了决定。
“我来是有些事情要和母亲说,药碗给我,我端过去吧。”颜朝朝孟嬷嬷说。
“这……”
孟嬷嬷下意识的看了旁边的阿夕一眼,又观颜朝因为自己的迟疑面色有些不虞,这才陪着笑脸把药碗端过去。
“劳烦郡主了。”
“嗯。”
颜朝不欲与她多言,见盛承宣替她接过碗,带着两人步子不停的朝着主屋那边去了。
留下孟嬷嬷面上带着有些愣怔的神色。
那位姑娘的一双眼睛,总觉得有些熟悉,像是在哪儿见过。
长怀院主屋,一如昨日那般满室药香。秦嬷嬷候在一旁,低眉敛目神情温顺。
一身锦衣暗纹常服的中年男人坐在床边,他的面容有些端方温和,五官依稀能辨认出年轻时的俊秀,通身气度不凡。
公冶仪今日未卧在床中,而是斜斜地靠在窗边的一张美人榻上,眉眼间有些倦色。
“圣上怎么来了?”
公冶修望着妹妹依旧明艳的脸上肉眼可见的病容,微微叹了口气。
“朕听说太医院院正说你近日身子不太好,过来看看你。”
自从颜正卿死后,阿仪未再唤过他一声兄长。他自觉心中对妹夫有愧,更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愧疚,所以平日里总是尽可能的补偿她,奈何兄妹关系却并不是那些俗物能弥补得了的。
“裴院正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些,圣上国事繁忙,我却只是风寒而已,哪里需要惊动圣上?”
公冶仪面上勾起一抹冷笑,即使难掩病色,却仍旧风华不减。
“阿仪,你是否还在怪我当初同意颜正卿自请大将军一职?”公冶修不再自称“朕”。
“故人已逝,现在再谈论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公冶仪听见已故夫君的名字,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好好好。”公冶修连忙应着,“我们不谈论他,你还记得夕儿吗?当年之事事发突然,我私下也一直派出人在找她,近日似乎有了些眉目,若是真的找到她了,你如今尚在病中,如何能照顾的了她?”
公冶修不是在敷衍她,他手底下的人确实查到了点东西,虽未明确颜夕是否还活在人世,但是此刻他也需得以这一个借口拖出妹妹。
“夕儿?”公冶仪面色动容,口中低喃了一声,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绪之中。
她那般乖巧可爱,酷似她父亲的女儿,真的还找的回来吗?
“郡主?郡马爷?”门外传来总管太监常福的声音,打断了屋中兄妹两人的谈话。
颜朝的声音紧接着响了起来:“常总管,我知道圣上也在里面,不过现在,我有些急事要找单独找母亲聊聊。”
公冶仪稍稍回了回神,朝门外扬声淡淡道:“常总管,叫朝儿和盛承宣进来吧。”
比起面对这个让自己心绪复杂的兄长,她还是更愿意面对自己的女儿。
见她不愿再谈下去,公冶修只好叹息一声,从座位中站了起来。
“总之,你还是要先好好将养着身子,一有夕儿的消息,我会派人通知你的。”
常福将门打开,门外颜朝三人站立在那儿,朝他低头见礼。阿夕原本还未意识到这些礼数,被颜朝扯了一下衣摆才反应了过来。
公冶修看着疼爱的侄女,有心想开口叮嘱她多关照一下自己母亲的身体,目光却不经意间被那道白色的身影吸引了过去。
阿夕恰好在这时抬头,一双明眸含着懵懂的好奇之色看向屋内,袖下一双手已经攥的微微发了汗。
姐姐说,母亲就在里面。
公冶修却骤然顿住步子,面色微变,看向一旁的颜朝。
“朝儿,这是?”
颜朝起初见他要走,还稍稍松了一口气,谁知他竟然主动开口问起了阿夕的身份,她的心骤然提了一下,眼神一转俏皮道。
“皇舅,她的身份暂且保密,等我见过母亲之后再同你说。”
“哦?”公冶修眼神仍是落在阿夕身上没有移开半分,眉心紧皱,颜朝见状给盛承宣使了一个眼色,盛承宣微不可见的苦笑了一下,上前道:“圣上,臣正巧有些事情想要请教您,咱们移步书房吧。”
公冶修这才收回探寻的目光,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看向盛承宣和颜朝的眼神格外意味深长。
也罢,自己先不走,暂且等一会,看这夫妻俩在搞些什么苗头。
待他们走远之后,颜朝领着阿夕进了主屋内。
阿夕闻着充盈于室的药香,想起姐姐说过母亲因为过于思虑已逝的父亲,放任自己病情于不顾的事,微微蹙了蹙秀气的眉。
“昨日不是才来过,今日又有何事?”
公冶仪背对着她们淡淡出声,她斜靠在美人榻上并未回头,倒是一旁的秦嬷嬷看到阿夕露出了和公冶修一样奇怪的神情。
颜朝朗声道:“今日过来,是想请母亲看一个人。”
“何人?”公冶仪这才漫不经心的转过了头。
颜朝往旁边移开了一点,露出了身侧的娇小的白衣人影。阿夕微微抬头,将公冶仪虽至中年却依旧风华不减的容貌记在心中。
她,可能就是自己的母亲……
公冶仪对上她明湛如水的眸子,脱口而出道:“正卿!”
少女的面容正是如此熟悉,同她逝去的夫君有竟是尤为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生在男子身上,便十足的温和似水,生在女子身上,便极其的惹人疼惜。
大女儿肖似自己,生了双昳丽的凤目,而小女儿却肖似她夫君,一眉一眼都已镌刻在了她心中。
她怔怔的盯着阿夕看了一会儿,心中一跳,一种亲切的感情油然袭上心头,一向淡漠的神情也再也维持不住,口中喃喃道。
“你,你是……”
话还未说完整,一滴透明的液体忽然砸到了手上。公冶仪顾不得去看,一双眼睛仍然舍不得离开阿夕片刻。
见她如此,阿夕不知怎么心头一阵难过,脑中不觉闪过一些似是而非的模糊片段,一双温柔的手总是轻轻抚过她的发顶,温和的唤她夕儿。
一声一声,渐渐与面前公冶仪的声线重合。
阿夕上前几步,下意识的搂住了她,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垂然欲滴。
“我叫阿夕。”
公冶仪听到,面上酸涩再也忍不住,眼泪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