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周意毫无办法，她想把妈妈从泥潭中拉出来，可是林秀清却甘愿深陷其中。

　　她不停地叹息，想不到什么破局的办法。

　　正当在她沉浸在忧虑情绪中时，周乔走过来。

　　“你还相信爱情吗？”他低声开口，不知是感叹，还是发问。

　　周意没说话，他继续说道：“我的名字是我妈妈的姓，她姓乔，所以我爸给我取名叫周乔。她活着的时候，我爸真的很爱她，也很爱我。”

　　来这个家十年了，这是周乔第一次跟她提起自己的母亲。

　　“但是，她去世七年后，我爸娶了你妈妈，这家里连她的一张照片都没摆。”

　　听他这么说，周意才察觉到，自己确实很少在家里见到有关他母亲的东西。

　　“她走后，我爸单身了七年，所有人都说他不容易，再婚也是人之常情。”

　　周乔不知从哪摸出一支烟，靠在墙上抽着。

　　“阿意，人的感情只有当事人自己可以控制，我们旁观的人什么都做不了。”

　　她意识到他在拿自己的经历安慰他，关于他的母亲，这可能是他最不可言说的伤心旧事。

　　周乔曾经是剧中人，亦是旁观客，今时今日的周意更是如此。

　　她不可能让周山对林秀清回心转意，就像当年周乔无法阻止所有人对他母亲的淡忘。

　　周意想说些什么安慰周乔，却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十年前，她和林秀清都是入侵者，变相地抹去了他母亲存在过的痕迹。

　　“你恨我和妈妈吗？”她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便问了出来。

　　“算不上，当年就算不是林姨，也会是别的什么人，区别不大。”

　　她觉得这个回答很真实，今时今日来看，周乔是对的。

　　“不过，我应该庆幸是林姨。”

　　他的话锋陡转，将快要燃尽的烟夹在指间。

　　“为什么？”周意不解地问。

　　可是，周乔却不肯再陪她聊，转身去厨房扔掉烟蒂。

　　林秀清整天都没有出门，将自己锁在卧室里，周意敲了几次门，她也不开。

　　周乔中午出去跟老朋友吃饭，一直没回来。

　　整栋房子冷冷清清的，只有她和林秀清在家。

　　周山去了哪儿也无从得知，只是周意隐隐觉得林秀清这次很难过，不同以往。

　　转眼到了初五，周山一次家都没回过，林秀清看起来风平浪静，日子照旧。

　　吃过早饭，林秀清让她一起去逛街，周意觉得才初五，可能很多店铺都没开张，就劝她过几天再上街。

　　为这事，林秀清还有点不高兴，觉得周意不顺她的意。

　　最后，林秀清被她按在阳台晒太阳，母女俩久违地坐下来好好聊聊天。

　　“妈，我不在家的日子，你过的得开心吗？”周意双手托腮，看着林秀清。

　　林秀清保养得真的很好，不凑近看，脸上连细纹都不显。

　　她的肤色很白，一头棕褐色的大波浪，红唇很烈，看起来妩媚性感。

　　记忆中，生活比较困难那几年，林秀清也总是打扮得漂亮。

　　林秀清端着红糖姜茶，轻轻吹着热气，面上没什么表情。

　　“开心啊，钱随便花，卡不限额度，有什么不开心的？”

　　她说得轻巧，有意搪塞周意。

　　“妈，我是说，你觉得和周叔叔在一起，还让你开心吗？”她试图更具体地表达心里的想法。

　　林秀清放下茶杯，伸手轻轻捏她的小圆脸。

　　“女儿啊，你觉得怎么才算开心呢？我跟你那穷鬼老爹在一起的时候，我开心。后来，跟周山在一起，我也开心。”

　　周意心里有些伤感，生父去世的时候，她还不记事，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二十多年了，林秀清也不许她问，渐渐地，她也就忘记那个人。

　　“你啊，少管我的事，你赶紧给我找个好女婿回来，明年过年带回家。”林秀清又把枪口对准她，开始催婚。

　　周意一听这话就想躲，沈舟还没回国，她暂时不打算告诉林秀清。

　　“呵呵，那什么，妈，你慢慢喝，我想起来公司领导刚才让我找个文件给他。”

　　周意不想跟她妈谈论结婚的事，找借口溜上楼。

　　她正好撞上从房间出来的周乔，站定打招呼。

　　“要出去吗？”

　　周乔穿戴整齐，推着箱子。

　　“正想找你，跟你说一声，我今天就得回公司。你的票还是订的7号的，到时候你自己走。”

　　周乔交代好以后，就提着行李下楼了，周意冲着他的背影，摆摆手。

　　假期结束，周意离开家那天，林秀清久违地送她到车站。

　　“怎么回事，自从我上大二，你都不送我了，今天怎么又对我这么好。”她挽着林秀清的手，靠在她肩上。

　　林秀清有些嫌弃地推开她，“别把头发掉我身上了，赶紧进站吧，在家光吃不动，看着闹心。”

　　周意皱着鼻子，不服气地说：“哪有，我又不是每天都这样。”

　　“行了，进去吧。你妈几十岁的人了，一个顶你俩，别瞎操心。”撂下这句话，林秀清撩着大波浪离开。

　　看着林秀清踩着高跟鞋，风情不减当年的背影，周意的心头一热。

　　这女人在宽她的心啊，她的妈妈为人固执，甚至有些偏激，但是也会怕她在外不安心。

　　周意看着林秀清的车汇入马路车流中，才依依不舍地进站。

　　其实，很多时候，周意觉得她和林秀清不是寻常的母女关系，她俩像被强拉在一起的两个人，不够亲密。

　　但是，周意知道，当她们成为母女那一天开始，这一世的羁绊是无论如何都丢不掉的。

　　回到A市，周意重新投入工作中，生活大多时候是平淡如水的。

　　周乔的工作非常忙碌，不再像去年冬天一样每天都过来陪她吃晚饭。

　　同组里关系还不错的同事，要么已婚，要么热恋中，大家下了班都有安排。

　　周意每天穿梭在家和公司之间，偶尔去外地出个差。空闲时，一个人去看看电影，话剧，找些事儿做。

　　沈安偶尔会约她一起去追星，进入佛系散粉状态的她也懒得去追线下活动。

　　她的生活真的非常简单，只是有时候一个人失眠的夜晚，会有些孤单。

　　沈舟在遥远的国度忙碌着他的学业和生活，和她联系的频率也低了许多。

　　有时候，周意会有些害怕，距离让人的安全感降低，她会不由自主地患得患失。

　　不过，这些心思她都放在自己心里，只在夜深人静时拿出来独自拆解。

　　都说恋爱中的女孩子不能太作，不然男朋友会有很多压力，她很努力让沈舟不因为她而分神。

　　三月时节，A市的春天到了，街道两边绿意盎然，周意觉得上班的心情都好很多。

　　周五的傍晚，周意提着一兜水果往家走。

　　开门的时候，她发现门没锁，颤抖着手推开门，以为家里遭贼了。

　　屋里的一切都好好的，沙发上躺着睡着的周乔，茶几上放着一捧花。

　　周意悬着的心轻轻放下，去卧室拿来薄毯，盖在周乔身上。

　　他很爱买花带过来，买的最多的是百合，洁白无瑕，娇嫩欲滴。

　　看他睡得沉，周意先去厨房做饭。

　　晚风吹动窗帘，周乔的梦里，人比花娇，温柔乡里不愿醒。

　　周意叫醒他的时候，饭菜已经备好，周乔还在半梦半醒之间。

　　“发什么呆，吃饭啊。”周意看他握着筷子却不夹菜，有些好笑。

　　原来冰山睡懵以后也会像个小孩一样傻乎乎。

　　有阵子没一起吃饭，周乔的习惯倒是没变，吃完主动洗碗，打扫厨房。

　　周意舒服地倒在沙发上，听见厨房里的水声停止时，连忙坐好。

　　在他面前，周意还是不敢太随意，总归要注意下形象。

　　“哥，你最近是不是特别忙啊？”

　　周意调低电视音量，想跟他聊会天。

　　周乔的坐姿很放松，长腿夺目，侧着身子看着她，目光专注。

　　“有一点，过年那阵的项目，拖的有点久。”

　　周意跟他不同行，大致听他讲讲，似懂非懂。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最近在家做酸奶冻，冰箱里还有一盒。

　　“有个东西给你尝尝。”周意汲着拖鞋，从冰箱里拿出一个保鲜盒。

　　她拿出一块，掰开一小半递给周乔。

　　“你胃不太好，不可以吃太多，尝尝。”

　　她满眼期待地蹲在他脚边，看着他吃，想看他的反应。

　　周乔被她讨夸的眼神看得心神柔软，认真给出评价。

　　“还不错，手很巧嘛。”

　　周意心满意足地坐回去，拿起一片开心地嚼。

　　她一个人把这盒酸奶冻吃完了，偶尔掰一小块递给他，怕他吃太多凉的会不舒服。

　　时间过了九点半，以前到这个点周乔就该走了，今天却还坐着不动。

　　周意觉得有点晚了，就催他回家，她今晚的心情也很好，特意送他到楼下。

　　一个人待久了，突然家里多个人一块吃饭，聊聊工作上的事，周意觉得挺开心的。

　　只是，每当她想要依赖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告诫自己不可以轻易依赖任何人。

　　因为是周六，周意决定去多买点菜，晚饭做丰盛点。

　　周乔今天来得挺早的，帮着她一起摘菜，洗菜，讨论怎么搭配，怎么煮。

　　合力做出一桌有荤有素的晚饭后，周意拿出一瓶红酒，给各自倒了半杯。

　　“自己做饭是不是还挺有成就感的。”她笑眯眯地拿着手机拍照，想留下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