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周意认真选了一件粉色面包服，搭配紧身黑裤，脸上踩着短靴。

　　周意对着镜头梳妆，将柔顺的黑发绑成马尾，整个人看起来清纯恬淡，应该不会招老人家讨厌。

　　她不敢画太浓的妆，就画个眉毛，涂上比较日常色的口红，提提气色。

　　收拾妥当以后，周意关好门下楼，客厅里三个人在闲聊，都在等她。

　　“不好意思，我动作有点慢，咱们走吧。”

　　三个人抬头看向她，周山面无表情，林秀清打量她一番，笑容满面。

　　“不错不错，你这个年纪穿嫩色正好看。”

　　周乔还是一身黑，见她下来，拿着车钥匙走在前面。

　　去的路上，周乔在开车，周山坐在副驾驶，林秀清陪她坐在后排。

　　周山问了周乔几句工作上的事儿，便低头看手机，剩余的时间都是林秀清在说话。

　　周山只在刚接到他们时，问候了她一句，周意巴不得他别理自己，也懒得寒暄什么。

　　“小意，待会去奶奶家，好多亲戚都在，人家跟你说什么，可不许没礼貌。”

　　听到这话，周意的头已经开始疼了。

　　“知道，我会好好聊天的。”

　　她回答的有些敷衍，林秀清又伸手捏她的脸。

　　“你别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懂事点。”

　　周意拂开林秀清的手，略带抱怨试图岔开话题。

　　“干嘛，我都多大了，还老捏我的脸，把我捏丑了，待会怎么见亲戚们。”

　　林秀清伸手帮她把有些歪的衣领整理好，“你还知道自己不是小孩子了啊，待会有亲戚给你介绍对象，可不许推辞。”

　　话题突然就转到相亲了，周意怀疑她妈就在这等着她呢。

　　周意最怕的就是这个了，说自己有男朋友吧，阿姨们肯定要盘问底细，还要她赶紧带回家见见。

　　说自己单身吧，又要被安排过年相亲七天乐，好不容易休息几天，她可不想每天都要应付陌生人。

　　周意心不在焉地听着林秀清的嘱咐，脑子里只想着待会怎么能降低存在感，让所有人都看不见她。

　　周乔开着车，将后排母女俩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镜子里的周意，鼓着脸，粉色衬得她十分明媚。

　　听见林秀清要安排她相亲，周乔下意识地皱起眉头。

　　周家老两口住在环境很幽静的一片别墅区，安度晚年。

　　一进家门，走在后面的周意看着沙发上那一堆人，头皮都开始紧了。

　　阵仗真大，周意觉得可能是因为周乔这个大孙子回家过年，所以老太太把儿孙们都招呼回来吃年夜饭。

　　他们一家来的最晚，有些亲戚她还叫不上来，就跟在周乔后面，挨个叫人问好。

　　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在准备年夜饭，客厅里电视开着，小朋友们都在地毯上玩玩具，大人们坐着聊天。

　　周意挨着周乔坐，听着亲戚们对他问东问西。

　　周乔话虽少，倒是有问必答，很有礼貌。

　　二婶突然cue周意，“小意今年多大了？听你妈说留在A市工作啦。”

　　周意乖巧地回话，“是，大学毕业就留在那儿了，我24岁。”

　　婶婶，姑妈们突然都开始关心起她来。

　　“那也不小了，谈男朋友了吗？”

　　“我朋友家儿子跟你一般大，也还单身呢。”

　　“喜欢什么样的，跟我们说说。”

　　……

　　周意有点招架不住，一直在打哈哈，想糊弄过去。

　　长辈们话特别密，各种追问，周意觉得自己的脸都开始发烫，有点晕。

　　火力都集中在她身上，刚才还被围着的周乔这会倒是悠哉地喝茶，吃水果。

　　周意幽怨地给他递眼神，想让他帮忙解围。

　　看他没动静，周意伸手在他背上偷偷拍了一巴掌。

　　“阿意，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偷偷打哥哥。”

　　他握着她细白的手腕，语气里甚至带着宠溺。

　　此话一出，长辈们都笑起来，夸他们兄妹感情好，跟小孩似的。

　　欢声笑语中，他算是帮她解除危机。

　　只是他还没松手，改握住她的手，颇为慵懒地说：“胆子大了，敢动手了，以前不都是耍赖求人吗？”

　　周意抽回手，插进口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说：“谁让你故意不帮我，我以前都帮过你好多次的。”

　　周乔似乎也想到以前的往事，靠在沙发上，不再出声。

　　年夜饭开席，长条形餐桌围得满满当当，周家儿女都携家带口地聚齐了。

　　周意还是挨着周乔坐着，爷爷奶奶坐在主位。

　　晚辈们开始挨个敬酒，给两位老人拜年，轮到周乔的时候，就特别简短。

　　“乔啊，你都快三十了，也不说给奶奶带个孙媳妇回来看看。”周奶奶笑呵呵地说。

　　周意默默地幸灾乐祸，试问哪个未婚青年能逃得过春节被催婚。

　　周乔喝着酒，一众长辈都在等他开口。他脾气冷，一般长辈也不敢催他，也就大家长发话，大家跟着看热闹。

　　“奶奶，我离三十还有段日子啊，不急。”

　　老人家一听就急了，“怎么不急，你爸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上幼儿园了。”

　　周山听老人家这么说，也附和道：“那倒是，该准备成家了，找个女朋友先谈着也好。”

　　周意咬着劲道的肉丸子，无心参与这场催婚戏码。

　　“你怎么回事儿？也不说说话，就知道吃。”坐在对面的林秀清给她使眼色，周意解读出这个意思。

　　但是，她可不想惹火烧身，好不容易被遗忘了，不用挨训，她只想专心吃饭。

　　“已经在找了，奶奶放心吧。”周乔此话一出，周奶奶也不再逼问。

　　周乔的性格，能松口就是让步。

　　一顿饭吃了好几个小时，男人们喝得醉醺醺，女人们聊得热火朝天。

　　今晚都要留在家里守岁，这栋别墅里很久没这么热闹了，两个老人家笑容满面。

　　林秀清挽着周山坐在一边和二叔两夫妻聊天。

　　周意喝了两杯红酒，小脸红扑扑的，坐在角落醒神。

　　姑妈家的表哥林向志挨着她坐，周意对他不熟，相对无言。

　　“你很少回来啊。”

　　因为头晕，周意的反应有点迟钝，眼神迷蒙地看着他。

　　“对，因为在外地读书，工作，只有放假有时间回来。”

　　林向志往她身边挪，靠得越发近，周意闻着他呼出的酒气，有些不适。

　　“你坐过去一点。”她试图推开林向志一些，声音绵软。

　　林向志捉住她的手，纹丝不动，“你很漂亮……”

　　他的话十分轻浮，周意开始轻微挣扎。

　　林向志贴着她的耳朵，捂住她的嘴。“别叫，闹大了今晚谁都不好看。”

　　他的手放在周意的大腿上，恶意地摩擦着。

　　纵然隔着衣裤，周意感觉恶心，使出力气挣脱开，跌跌撞撞地跑出门。

　　林向志没有跟过来，周意只穿着宽松的毛衣靠在门口的柱子上喘息。

　　站了一会，寒风驱散了些许醉意，周意看着院子里的花木，眼泪后知后觉地掉下来。

　　周意难受地坐在台阶上，回想起刚才林向志的举动，那么下流放肆，毫无顾忌。

　　她捏着衣袖擦眼泪，心里百般滋味。

　　即便她改姓周，但是周家这些人没谁真的拿她当亲人，在他们眼里她只是林秀清傍上周山带来的拖油瓶。

　　没有血缘，没有亲情，没有地位，所以林向志才敢这么对她。

　　眼泪怎么都擦不干，脸被吹得僵硬，周意很想离开，可是她的衣服和包都在屋里。

　　周乔找到她的时候，周意已经冻成一团，整个人在发颤。

　　“怎么回事，为什么一个人在外面坐着。”周乔用他的大衣裹住她。

　　他蹲在跟前捏着衣服，周意抬起头，鼻头通红。

　　她原本止住的眼泪倏忽滚下，无声地看着他。

　　周乔神色微变，原本蹲着的人，紧张地单膝跪地。

　　周意热泪滚滚，泪眼朦胧中看着周乔的脸色越发焦急。

　　“没事，想自己待会儿……”她抽抽搭搭地说话。

　　周乔替她拢着大衣，“是不是奶奶她们说你和林姨什么了？”

　　周乔试探着询问缘由，在周家，大概只有他在意周意的情绪。

　　“没有，不是奶奶。”

　　周乔扯着自己的衣袖温柔地替她擦泪，“那是谁给你委屈受了？”

　　周乔能想到的就是家里长辈可能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让她伤心。

　　她以前就是这样的，被说了，也不还嘴，就找个角落偷偷哭一场。

　　有一年除夕，二叔家的堂妹非缠着周意去院子里放烟花。

　　烟花没摆好，冲着人炸开了，周意当时15岁，第一反应是抱住6岁的堂妹。

　　当时堂妹没受伤，周意的衣服被炸了几个洞。

　　听见响动跑出来的大人们吓坏了，抱着小堂妹左看右看，生气地指责周意不该带着妹妹玩危险的东西。

　　堂妹年纪小，受到惊吓哭的特别大声，几乎所有人都关注她去了，没人在乎周意有没有事。

　　大人们抱着堂妹回屋，留周意一个人在院子里傻站着。

　　她也倔，就站在那一动不动，周乔来找她的时候，就看见衣服破掉的周意低头在哭。

　　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这样，受了委屈也不肯解释，跟自己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