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对方显然完全不记得沈岩,但是却惊讶于眼前这个十分陌生的女孩认得自己,“你是?”
“我叫沈岩,是傅叙澄的高中同学,以前见过您。”她脸颊发烫,有点小小的心虚。
“哦,小沈同学你好。请问你知道孙嘉萍住在哪户吗?”
她很意外,“孙嘉萍是我妈妈,阿姨您找我妈妈有什么是吗?”
听她说完,许敏脸色变了变,不过很快恢复了先前的和善,“我跟你妈妈是老朋友,今天来看看她。”
沈岩顿时又惊又喜,“怎么以前我没听妈妈提起过您?”她一边说着一边掏出钥匙,“您先请进,我妈出去买东西了,我马上给她打电话,赶回来很快的......”
许敏进屋后扫视了屋子一圈,“很久没联系了,没提过也正常。”又小又破。
显然沈岩也意识到这一点,她这样身份的人怕是从未踏足过这样狭□□仄的空间。突然,久违地,她感觉到了自卑,感觉到了差距和窘迫。
“您坐,我给您倒茶!”
孙嘉萍在沈岩的连翻催促下赶回来,还没进屋就听到她的声音,“谁大驾光临了呀,你这连环轰炸地非要让我回来,我正忙着呢......”然而在她进门后看着坐在屋子正中那个矜贵的妇人,不由得疑惑,因为这人她从没见过。
沈岩此时正从厨房端了水果出来,看着两人这模样竟一点也不像旧识,顿时也有了困惑。
还是许敏先打破僵局,她笑着站起身,“您好,我先生姓傅,您可以叫我傅太太。”简短一句话,隐晦地表达了来意。
“哦,您好。”孙嘉萍脸色变了变,接过沈岩手里的水果对她说,“回屋看书去。”
“您吃水果。”
许敏充耳不闻,“店铺手续都办好了?生意怎么样?最近是不是忙着改造整顿哪?”她面带微笑,语气像是真的在跟多年不见的老友寒暄一般。
孙嘉萍却没有她这么从容,她警惕地看着屋里唯一一扇房间门,生怕里头的人听见什么似的压低了声音,“还好。”
“你应该很意外我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是吧?”许敏温柔发问。
孙嘉萍自问没有任何对不起眼前这位女士的地方,但到底有些心虚,她沉默着。
许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似乎这茶口感不太好,她皱了皱眉头,“你跟我先生以前有过感情的事情我知道,他什么都不瞒我的。我先生那个人啊,别的缺点没有,就是有一点,同情心太泛滥。”
说到这里,她又举起茶杯往嘴边送了送,蓦地想起这茶并不十分香醇又将它放回了原位,“我先生热心,总爱帮助人家,时间长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有个心软的毛病,稍微动点脑子算计算计他,他就对人家有求必应。”说到这里她笑了笑,一副对丈夫无可奈何却又纵容的模样。
孙嘉萍面色凝重一言不发,这话她听懂了,这位高高在上的傅夫人指桑骂槐,说她算计她许敏的丈夫。
虽说许敏嫁人之前与嫁人之后都是被惯着、顺着,却也是个有心思的人。她三言两语间就像孙嘉萍表明自己此番前来傅霖生是知道的,还借此贬低敲打了这个意图从自己的丈夫乃至自己家庭中谋利的女人。
“哎呀,你不要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啊,”许敏笑着拍拍孙嘉萍的肩膀,用开玩笑的口吻说,“不要害怕,我又不是来收走你的铺子的,就是来认识一下而已。再说了,我们家历来别管是送出去的、捐出去的还是扔掉的东西,是没有再往回拿的道理的。”
许敏施施然起身离开了,孙嘉萍在原地呆立了很久。她这时候开始怀疑这个冲动到有些自私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屋子很小,隔音效果不佳,要想让仅仅一门之隔的人听不见她们方才的对话似乎有些困难。房间里的人始终没有打开门出来,也没有任何动静。
孙嘉萍小心翼翼地拧开了门把手,沈岩正呆呆地站在窗户边,眼神有些空洞。
“站那儿发什么呆?”孙嘉萍问她。
“你之前跟我说的升职,就是这个对吗?”出乎意料地,她很平静。
孙嘉萍攥起衣裳下摆擦了擦汗湿的手心,眼神里的躲闪之意明显,“嗯,我本来是打算今天跟你说一声的,我......”
沈岩厉声打断她:“所以她刚刚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跟人家开口要那间铺子了是不是!”她气急了,又是觉得震惊又是感到被羞辱了,她喜欢的人的母亲在这里,居高临下地指责与讽刺,那种因为差距和过错产生的强烈自卑感几乎将她淹没。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母亲的糊涂造成的,她气她不争气,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你知不知道,她儿子是我,是我同学啊。你这样,叫我以后在人家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她声音里有轻微的颤抖,还有绝望和难过。
“我,我怎么会知道还有这层关系。我要一早就,唉......”孙嘉萍知道自己的女儿自尊心强,受不得折辱,但却没有想到她会这么激动,慌忙上前去替她擦眼泪,却不料被沈岩一把推开。
“你把铺子还给人家,我不准你要!都穷这么多年了,才开始受不了吗?要跟旧情人要东西!”
啪!
孙嘉萍气急败坏地打了她一巴掌,胸口剧烈起伏着:“你觉得我是为什么?是为了我自己吗?要不是为了你,我会......”
“我不要你为我好!”沈岩捂着脸一边哭一边喊,“明明就是你自己想要,明明就是你自己的错,凭什么要推给我?你问过我吗?你知道我怎么想的?没头没脑就说是为了我,自私!虚伪!”
孙嘉萍又忍不住扬起手,但看着她流着泪把脸迎上来的倔强模样,刚才那一巴掌指纹依旧清晰,她还是没能下去手。
结束了这场吵架的母女俩,进入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冷战,跟以往小时候任何一次闹脾气都不一样。
“你把商铺还给人家,不准要。我们就算穷也要有骨气,这是从小你教给我的。”沈岩冷静下来以后对母亲如是说。
而孙嘉萍只是沉默着,一句话不说,不置可否。
沈岩猜不透她在想什么,隔天赌气买了回学校的车票,一大早拖着行李箱就要去车站。
母亲嘴上什么都没说,也没有拦她,但是在她走了以后,自己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屋子里哭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