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沈岩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们分了手。一次吴峥来S大参加活动时,沈岩问他怎么跟池洁分了手。
“哦,她看见了一张我们以前拍的照片,误会了。”吴峥如是说道。
沈岩不解,“怎么会说不清楚呢?”高中的时候他们的确是有过一些两三张合影,但几乎都是三人一起,而且她自问没有任何举止不当的地方。
“照片是小事,她就是想借题发挥跟我吵架而已。她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自我得要命,说话也刻薄,这次解释清楚还有下次,下下次。一直以来都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的意见也不重要。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无所谓了,分手了反而觉得很轻松。”
“别啊,你得跟她解释清楚,不然她会误会我的,不是,她已经误会我了。”沈岩有点生气,他这人这么这样,自己想分手抓她做垫背的?
“我已经解释过了。事实上我们之间的问题根源并不是照片,矛盾的地方太多了,是真的不合适,我不喜欢那样的方式。”
“哦,那好吧。”虽说池洁的确是有些小毛病,嘴上也从来不饶人,但本质上是个好姑娘。她本想多劝几句,又想到自己不过是个局外人,哪里能够指手画脚呢?相处舒不舒服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索性把话咽了回去。
池洁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有些绝情。自那天在宿舍与沈岩发生口角之后,她竟再也不跟她说话,每当她跟沈岩出现在同一个空间时,她总会表现出那么几分抗拒。甚至每天拖着徐润与自己同进同出,以此来孤立沈岩。
徐润虽然觉得夹在中间十分尴尬,但却是属于没主见的人,一度陷入左右为难,所幸沈岩不似池洁那么强势,每每在她为难的时候都会主动退步,才不至于让自己过分难堪。
沈岩虽然气恼池洁的行径,但也绝对做不出公开跟她站在对立面宣战的姿态,“息事宁人”是她性格里的一大特色。
沈岩没想到两个好朋友恋爱失败成为炮灰的人竟然会是她。虽然无奈,但是她还是识趣地慢慢减少了跟池洁的接触,更多的时候是与一同上课相熟的同学一起吃饭,然后便是泡在图书馆。
她偶尔跟傅叙澄通电话也聊不了多久,他很忙,忙着参加各种比赛和项目。而且就算自己将这些小女生之间的纠葛告诉他,以他的个性未必能够理解,他向来都是觉得女生百转千回的心思最是无趣的。哪有那么多心思细腻的男孩。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学期末。六月底七月初的C市已经初见夏天燥热的端倪,知了藏在树上阵阵嘶鸣。
沈岩考完英语出来,正准备往宿舍走,一眼就看见站在不远处树荫下的吴峥。
他低着头在等什么人的样子。
沈岩走过去笑着同他打了招呼。
“这么巧啊,在这儿看见你。”他礼貌回应。
“这么热的天不怕中暑啊,待这儿干嘛呢。”
“我来等一个人,他正好有场考试,待会儿有些事情要跟他商量。哦,这人你也见过,邵一凡,我们之前组队参加过比赛。”
“哦,好像是的,”她才想起来那人也是辩论队的,“你们真厉害,一个比赛接一个比赛的,不像我,拿个奖学金都困难。”她想到自己那门高数,不由得感慨起来。
“我一开始也就是跟着凑个热闹而已,没想到通过市赛了。后面省赛的话,假期不准备回去了,得留下来。”
沈岩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真厉害”这样的形容词似乎很苍白无力,只能点着头作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对了,我刚听你说没拿到奖学金?”吴峥问她。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她就不由得沮丧,“有几门考试没考好,综合上学期成绩,应该是拿不到了。”
吴峥想了想,说:“我室友课余时间在给一个学生补课,他假期准备回家,孩子家长托他找一个靠谱一点的同学,一天两节课,酬劳一百二十块。怎么样,你有兴趣吗?”
听起来很不错,她有点微微心动,“男孩女孩?小学初中还是高中?部什么科目?”
吴峥见她似乎有意愿,笑着说,“你先别急,是个初二女孩,补数学物理两门,离这儿也挺近。但是你如果答应的话,这个假期可能就得住学校了,还是要考虑一下。”
这番话适时地熄灭了她的热情,她竟完全忘记了这一点。
“对哦,这样的话就不能回家了哎。”她有点遗憾。
“你慢慢考虑,时间还早,还有一周时间,你想好了再跟我说。”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留校也没什么不好,将来毕业了也是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不过我也会留下,你有事儿就找我,也不算完全一个人。”
“我突然发现我们两个挺有意思的,高中我给你找家教兼职,大学换你帮我。”
吴峥看着她笑得弯弯的眼睛,微微有些愣神,“是啊,挺巧的。”
沈岩考虑了一下,觉得这个机会实在不错,一天一百二十块,暑假姑且算四十天,那么一共就是四千八百块,扣除日常花销和路费,还是能剩下不少钱,索性就答应了下来。
吴峥的室友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吴峥介绍的同学肯定差不了,况且这姑娘看上去文文气气的,十分不错。两人于是商量找个时间带她过去熟悉一下情况。
沈岩打电话跟孙嘉萍说明了自己假期留在学校不回去,她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失落,试着劝了几句,但见女儿态度坚决,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叮嘱她注意安全。
其实最让她头疼的不是如何跟母亲交差,而是怎么跟傅叙澄说明。当他听自己说完话以后,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安静到沈岩一度以为电话断了线。
“你,听得见吗?”她小心地问了一句。
他先是叹了口气,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我们很久没见了。”
沈岩咬着下嘴唇,很久才憋出一句,“我已经答应人家了。”
“两三千块钱就那么重要?至于你一整个假期都不回来?”他不解。
她听了这话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反驳他,只闷闷地“嗯”了一声,借此来表达她的不满。不过很快她又怕气氛会因此变得更僵,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差不多是我三个月的生活费了。”
“这样吧,”他似乎是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你假期还是回来,大不了我给你啊,不就是几千块钱吗?你回来我给你。”
沈岩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没有回答,反倒是他等不及了,“说话啊,行不行?你哑巴啦?”
“你不要这样,这让别人怎么看我?你爸妈又会怎么看我?”她一本正经地否决了这个提议。
“你为什么要让别人知道?我爸妈也不会知道啊,咱俩不告诉任何人不就行了?再说了,这我自己的钱,我喜欢你,乐意给你,别人管得着吗?”
她却坚持道,“你的钱也是你爸妈的。”
“你这人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啊?这不比你在外头跑来跑去当家教轻松?”他急眼了。
“反正我不要。”她说不过他,却还是固执地坚守着自己的底线。
“那好吧,你就抱着你的清高在外面干苦力吧。”他说完愤愤地挂掉了电话,将手机狠狠扔在桌子上,对着抱枕就是一阵猛捶,捶完还觉得不解气,将它一脚踢到门边才肯作罢。
“噢哟,这是在干什么呢?”许敏将端进来的汤放到桌子上,弯腰捡起那个抱枕拍拍灰放到单人沙发上,走过去拍了拍儿子的小腿,“我刚听你跟人打电话来着,怎么啦?”
“你为什么偷听我说话!”
“哎呀,可不止我一个人听见,打扫书房的阿姨也听到了。但也没听清你说什么,光听见你嚷嚷了。干嘛发脾气?跟你那个小女朋友吵架了?”
傅叙澄一愣,随即闷声闷气地回她,“你管不着!”
许敏气得重重拍了他的后背,“我怎么管不着?你是我儿子,我是你亲妈!你的什么事儿我管不着?还没娶媳妇呢就开始嫌弃我!”
“哎哟喂,您别来烦我了成吗?我已经够心烦的了,赶紧出去吧。”他从床上起来推着许敏就往门外走。
“我说该不是失恋了吧?人家受不了你这臭脾气了?”
“能盼我点儿好吗?赶紧,走走走!”
他关上房门后一边往回走一边念叨,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冒出来:他们有一天会分手吗?然而几乎是立刻,他就摆摆头吧这个想法从自己脑海中删除。不会的,他这么喜欢她,她也是喜欢他的,喜欢的人怎么会分开呢?
沈岩也觉得气愤,他那个人简直不可理喻,独断专行霸道又任性,说也说不得更不可以反对他,否则立马跳脚给你看。她也赌气不理他,晾他一阵子才好。
哪晓得一连好几天他也未曾跟她联系,沈岩心里烦躁地厉害,想给他打个电话却又生生忍住了,编辑好的信息也都逐字逐句地删除。
她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那天,天阴沉沉的,乌压压地往下压,闷雷藏在云里轰鸣,狂风卷着地上的树叶和白色塑料袋一阵乱舞。她裹紧了自己的外套低头大步朝宿舍区走去。这时校园里的道路上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学生,远处还有几个拖着行李箱往大门口方向走的人。超市门口的阿姨正把外面的打伞收起来,卷帘门也往下拉了一半,她胖胖的身子来回在帘子下面穿梭,忙忙碌碌。
明明不是秋天,她竟在此时此刻感觉到了一股淡淡的凄凉。宿舍里人都走光了,她这学期比其他人多选了两三门课,其中还有辅修,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这个宿舍最后一个考完试的人。
她抬手摸到墙壁上的灯,按了一下竟然没有反应,她又反复按了继续下才确认了一件事情——灯泡坏了。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有些疲惫地坐在自己椅子上发呆,现在有点晚了,而且马上就要下雨了,不知道找不找得到维修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