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今年的这个春节在沈岩看来是冷清的。她们家亲戚本来就少,自从父母离婚以后更是与父亲那边的亲戚基本断绝了往来。
春节期间她和妈妈一起到姥姥家去,尽管人多了几个,但境况却不比只有她们母女俩时要好一些,甚至还更显冷清。
外公离开得早,外婆年纪也大了,近几年身体大不如前,腿脚不利索,也记不住事儿,常常在门前呆呆坐着,一坐就是大半天。外公外婆生了三个孩子,沈母排在中间,上头有个哥哥六七年前在外地跑运输做生意时遇上山体垮塌丧了命,老婆带着还在上小学的女儿改了嫁,再没回来过。此外沈岩还有一个小舅舅,只不过他生性懦弱人也没什么大本事,再加上娶了个刻薄小心眼的女人做老婆,因此整日显得沉默寡言,不爱与人交谈。
小舅妈这人实在很难相处,沈岩母女很少与她交流,在不得不说话的时候为避免产生矛盾也是尽量客气。八岁的侄子阳阳被小舅妈惯得无法无天,像只高分贝猴子似的整天在屋里上蹿下跳。
沈岩觉得屋子里十分沉闷压抑,得空便到镇上四处转。小镇生活不是很便利,只有两三户人家在自家门口支个小摊子卖些生活用品。但现在人家忙着跟家人过年,摊子上空空如也,盖着一大张塑料薄膜。
其实小镇也是冷清的,但是小街巷子里地上杂乱的鞭炮红纸,空气里那股淡淡的□□味和家家户户门上张贴的崭新对联让这里有了些许节日的氛围。
跟沈岩相比,傅叙澄的这个春节倒是热闹许多。他总是时不时地发消息过来跟沈岩抱怨,他妈妈带他去了一个不熟的亲戚家里,一个啤酒肚大叔问东问西让他觉得很烦躁;今天他家里来了客人,七八个小屁孩跑上跑下,吵得他脑仁疼,或者又是他爸爸的哪个客户带着礼品登门拜访,
一群人坐着干聊一个下午......
沈岩说他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却回她“站着说话不腰疼”。
假期快结束的时候,沈岩解开了那个小小的心结,那个存在在他手机里的姑娘。傅叙澄对她的态度并没有什么改变,准确来说,热情“不减反增”,电话和信息还是一如既往的频繁,见面时他仿佛也有说不完的话,他的心意她能够明确感受得到。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缺点就是太敏感,容易多想,他并无异样,况且期间那个女生的名字并没有以任何一种形式出现在她面前。也许真的就是想多了而已。
开学又是分别。天气还没有回暖的时候,沈岩又踏上了去C市的列车。C市在B市南方,二月底三月初的时候,街上的柳树已经闷不吭声地抽出了新芽,又嫩又绿,稀稀疏疏地长在枝干上。
这学期开始,她已经完全适应了大学生活的节奏,课余时间除了待在宿舍还去学校勤工俭学中心帮帮忙,新认识了几个还不错的朋友。
学期中旬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怪事”,池洁提起吴峥的次数变得多了起来。一开始她并没有多想,等到她的榆木脑袋开了一点点窍的时候,他们已经成双入对频繁出现了,再然后,他们就在一起了。
沈岩得知了这个消息的第一个瞬间是震惊的,在她看来这是两个没什么交集的“陌生人”而已。不过震惊之余还是替他们两个感到开心,特别是在看到那个平时跩得眼里看不见任何人的池洁在提到吴峥时,脸上竟有微微红晕。
后来池洁和吴峥请她们宿舍的人吃完饭,沈岩本来也想调侃他几句,但看见他腼腆难为情的模样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还顺带拉走了一副“娘家人”做派跟吴峥说教的徐润。
自从吴峥与池洁在一起后,他与沈岩见面的次数便开始逐渐减少。沈岩能够很明显得感觉到池洁不喜欢吴峥跟她讲太多话,每每一群人见面时吴峥总要跟沈岩聊上那么一会儿,但每回还没说上几句话池洁便会笑着挽上他的胳膊打断他们的谈话。
沈岩其实也不那么介意,女孩子的小心思是可以理解的。况且当初他们刚认识时池洁甚至一度误会过她与吴峥的关系,这么看来自己的确应当避嫌。
宿舍只剩下徐润一个没谈恋爱的,为此她自封为“镇屋之宝”,理应得到所有人的关怀。但看着室友们与男朋友恩爱腻歪时她又哀嚎自己寂寞空虚,惹来一众哄笑。
不过没多久她就迷上了人文学院一个年轻的讲师。原本教他们形势与政策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教授,学期中他有事要去外地一段时间,遂安排了一个刚从某高校毕业的博士生来代课。池洁形容她是“坠入了爱河”,于是你就可以看见在一堂所有人用来玩手机发呆聊天的课上,前排有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姑娘一本正经地记着笔记,甚至下课以后还要跟老师交流台湾问题和叙利亚局势。她对外宣称自己从小到大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一名伟大的政治家,其实只有沈岩和池洁清楚,她记的所谓的“笔记”其实是老师的画像,还有跟老师“探讨”的内容也不过是前一天晚上在网上抄下来的而已。
生活似乎过得四平八稳,按部就班,可是一个重磅消息先夏天一部到来,将人们于日复一日机械的生活中丧失的热情点燃了几分。
詹氏破产,詹东海跳楼自杀未遂目前还在医院抢救。这则消息瞬间占据了各大媒体新闻报道的头条,众说纷纭。
沈岩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但是仔细想想却又全无印象。真正唤起她记忆的是无意间看到的一则新闻:詹氏破产,东远集团及时抽身撤资止损,究竟是想独善其身还是另有隐情......
东远......东远!如果这样的话,破产的岂不是詹颖家?傅家撤资有没有受到什么牵连?傅叙澄现在怎么样了?
沈岩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方不方便打扰他问个清楚,傅家和詹家关系那么好,这件事情恐怕影响不会小。
她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还是拨通了傅叙澄的电话。
“喂。”电话很快被接起,只是他的声音好像有点疲惫。
“我看到新闻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也是刚知道不久。”詹家破产是在几天之前,之前一直有媒体捕风捉影的传闻他也没去注意,况且他历来就不关心这类事情,直到詹叔叔跳楼,事件发酵被媒体宣扬得沸沸扬扬他才知道。
“哦。那,那就好。”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想好应该跟他说什么。其实这本不关她的事,她跟詹颖虽然彼此认识也见过面,但说到底却是连朋友也算不上的,只是傅家跟詹家关系走得近,势必会因此受影响,所以她才打了这个电话。至于詹颖那边,她也不想去表示任何的关切,一来二人实在不熟,贸然提及别人的伤心事不太礼貌,二则这类“半生不熟”的问候在一些人眼里看来跟落井下石并无区别,她不想做人家眼中别有用心的人。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挂了?待会儿还有节课。”他说道。
“好的好的,你去忙,我就不打扰你了。”
挂断电话以后,傅叙澄仰着脖子瘫在椅子上靠着,几分钟后拿起手机抓起外套朝门外走去,对正在打游戏的李飞说让他待会课上帮忙请个假。
生意场上的事情他不懂,但看了新闻报道以及父母在家时说过的话,大约明白了一些:詹氏投资新项目失败,资金周转不灵,此时东远为首的几大投资方纷纷撤资,直接导致了詹氏资金链断裂。
他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也明白父亲为“明哲保身”所做的决定。他只是隐隐觉得这似乎有些违背了情谊,但也不会幼稚到把“侠肝义胆”那一套往生意场上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