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虾工被咬了

  随着三中贴吧事件的告一段落,程风从人人喊打的“三中毒瘤”重新回到“三中之光”的宝座。学生们开始指责发帖的始作俑者,义正言辞地感叹人心险恶,当时曾对程风有过质疑鄙弃的老师也纷纷说起网络谣言的危害,只是清者自清,谣言止于智者。

  他们似乎忘了自己发过谩骂侮辱性的言论,未开展实际调查就扎堆组团,想把一位清白的教师钉在耻辱柱上。

  程风去上数学课的时候,班里的氛围不像先前阴阳怪气,学生们和往常一样听他讲课、听他闲扯,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

  离下课还有十分钟时,程风话锋一转,“最后给同学们讲个关于‘十分钟’的故事。”

  这种奇怪的操作让学生精神一振,程风慢悠悠说,“普通的一天,街上大家都行色匆匆,但突然间,一个人跑了起来,你们说为什么?”

  讲故事就讲故事吧,咋还有提问?班长孙语微最听话,首先举手,“可能是参加什么活动要迟到了?”

  第一个学生举手后,接二连三的有人发言。

  “看到好吃的了!”

  “碰到熟人!”

  “嘿嘿,突然想起有个约会!”

  “人家就是想跑个步而已,哪那么多事儿?”

  学生们七嘴八舌给出很多答案,眼见热度被调动起来,程风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继续往下讲,“因为看到了这个人跑步,另一个人跑了起来,第三个人也小跑起来……十分钟之内,这条大街上所有的人都跑了起来。跑着跑着,有人喊了一声,‘决堤了!’可能是一位妇人喊的,或许是一个交警说的,也可能是一个男孩子说的。没有人知道是谁说的,也没有人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事。”

  程风笑着看向若有所思的学生们,“但是两千多人就这样都突然奔逃起来,你们说,这件事的起因是什么?”

  学生们沉默了。

  起因是什么?

  ——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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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晓斌在事情结束后不久也开始上学,和花哥承诺的一样,再也没人私下找过他的麻烦。不过经此一事,孩子倒是长大了很多,规规整整地穿着校服认认真真地上课——至少表面看起来认真。

  钱深对事情莫名其妙地解决深感不解,更令他不解的是为什么程默还受了伤。

  其实本来他并没有发现,因为程默表现得并不像伤患。

  之所以会发现,起源在于钱深提出一块儿吃小龙虾庆祝。

  现在已经过了五月,正是小龙虾肉质肥美的季节,钱深美其名曰“大神终于沉冤得雪要庆祝庆祝”,本来以为这建议一出应当一呼百应,没想到庆祝的主角当场拒绝,“过一阵子吧。”

  钱深很懵,“为什么?”

  程风看向同样一脸懵的程默,理所当然地说,“程默现在去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钱深更惊奇了。

  程风脱口而出,“他身上有伤。”

  程默想阻止已经来不及,转念又一想,阻止干什么?

  但钱深的关注点显然不同于正常人,“你怎么知道的?”

  程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会看。”

  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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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周,钱深开始蠢蠢欲动,“约小龙虾?”

  程默点点头,“好。”

  钱深又一脸期待地看向程风,程风也应了声。

  “今天晚自习结束后。”钱深一锤定音。

  高中老师约个饭不容易,学生除去周六,天天得到学校上晚自习。班主任还需要管管自习的纪律,就算是副科老师,也必须在办公室呆着,应对学生问题目的需求。虽说三中只是个普通甚至略显垃圾的学校,但该有的样子还是要有。

  快到点时,钱深很有气势地大吼一声,“走,吃龙虾去!”

  下课铃应景地响起来,那一瞬,他是个自带BGM的男人。

  “怎么过去?”程默和程风异口同声地问。

  “当然是坐我的车过去啊,不过还有几个老师可能有点挤。”钱深瞥了他们一眼,“不是,你们刚才在群里没看到吗?”

  “没有。”又是异口同声,两人忍不住互视,看到对方的眼神后又若无其事的转过头。

  “你们还真默契。”钱深啧啧称奇,“我说好像最近你们关系还挺好啊。”

  程默摸了摸鼻子,“我就不搭你的车过去了。”

  “为什么?”钱深瞪他,“搞特殊?”

  程默回他一束意味深长的目光。

  “好吧。”钱深秒懂,搔搔头道,“那大神咱走着?”

  “我和程默一起走。”程风说。

  “行行行。”钱深一副被抛弃的深闺怨妇样,“我梢其他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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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办公室,程风不解地问,“为什么不搭他的车过去?”

  “你不知道。”程默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钱老板那车太骚包,一开出去……”

  程风表示了解,“那上我的车?”

  程默一想也对,在这种十八线小城市,公交车早在晚六点就停运了,现在去钱深说的那地还真不太方便。

  一回生二回熟,程默坐在后头非常习惯,想到程风是路痴,于是在转弯的时候不时给他提个醒。

  “那家店很好吃?”程风问。

  “你是假的本地人吧?”程默奇道,“就在越湖路,夜市一条街。”

  程风顿了顿,偏头说,“这位指挥员,您能好好指路吗?又到三岔路了。”

  “收到。”程默点点头,一本正经,“这位驾驶员,红绿灯路口左转。”

  程风一个加速,在绿灯只剩下几秒钟时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了路口。好在这个时间点街头小猫两三只,可以肆意飙车。

  然而程默显然没准备好,身体一个前倾,直接撞在程风背上。

  呼吸的热气扑到耳畔,男人的胸腹重重砸过来,还能感受到他突出的骨头——大概是锁骨?他是近距离看到过程默锁骨的,平直得像山峦。不知怎么地,他突然清晰地想起郑晓斌事件前,他去宿舍找程默一同去派出所的那晚,程默靠在门边,衣衫不整、睡意朦胧的样子。

  程风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晚饭嗖嗖一吹,他平复了会心情,随便找个话题,“为什么叫钱深‘钱老板’啊?”

  “啊?”程默想了想,“这么说吧,一个人很有钱你叫他什么?”

  程风笑了,心里定了定,“有钱人?”

  “……你换个思路?”

  “土豪?”

  “……”

  “你怎么不说话了?”

  程默深吸一口气,“我不跟傻子说话。”

  程风的笑容越来越大,“那我恰恰相反。”

  程默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人在耍他,没好气地说,“打一架?”

  “哎你这人怎么过河拆桥呢?”程风笑着说,“您这还坐在我车上,就想打驾驶员,合适吗?”

  程默凉凉道,“有些人嘴欠,我看着还挺合适。”

  “不是。”程风乐了,“‘有些人’里包括你吗?”

  程默噎了一下,高贵冷艳地甩出三个字,“不包括。”

  这时钱深打电话过来,说已经到了,问他俩想吃什么。程默拍了拍程风的肩,“吃什么?”

  “都行吧。”程风说。

  “都行。”程默回复钱深,“我们也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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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进店里,就看到坐在路边圆桌边的钱深朝他们挥手,“这儿!”

  两人在仅剩的空位上坐下来,除了他们之外,钱深还叫了四个老师,三女一男,都是年轻人。

  “三斤十三香,三斤清蒸,三斤蒜蓉,三斤麻辣。”钱深汇报点单结果,“还有四箱啤酒,嗨起来!燥起来!”

  程默扯了扯嘴角,“再加个果汁吧。”

  “哈?”钱深大惊小怪地看他,“你又要搞特殊?不加,喝点酒怎么了,都大老爷们,啤酒度数很低的。”

  一桌男男女女都以一种“难道你不会喝酒吗”的眼神盯着他,程默很无奈,“行吧行吧。”

  龙虾和啤酒上得很快,每个杯子倒了酒后,钱深豪气干云地站起来吹瓶,“走一个!”

  其他人端起杯子一齐碰了下,钱深轻咳了声,摆出校长在主席台上讲话的姿势,“战友们,庆祝我们的三中之光沉冤得雪,你们喝一杯,我干一瓶!”

  还沉冤得雪,这为时几天的“冤”当真够久的。

  不过组局的理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颗颗想浪的心。钱深很兴奋,一仰头就喝完了酒。

  男老师纷纷叫了声好,也毫不犹豫地干完。

  能被钱深请来的女老师是群女汉子,喝酒的速度更快。

  程风也直接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程默目瞪口呆,他怀疑自己所在的城市是假的南方城市。眼看着其余人的目光又要集中在自己身上,他一口气把酒倒进嘴里。

  “继续继续。”一轮酒过后,气氛更嗨了。吃着小龙虾,天南地北地聊着天,再来几轮碰杯。

  深夜是最能让上班族放松的时间,街头巷尾尤其带了一种藏在人群中独特的隐秘感,热辣的夜宵,冰凉的啤酒,一群朋友,满腹牢骚,吹几箱酒,嚼几斤龙虾,去他的养生,人生苦短,总得带点烟火气。

  吃了一半,本来还互相间不太熟的老师们已经完全聊开了,那架势相见恨晚,恨不得大聊特聊上几天几夜。

  程默一手撑着头,感觉有点儿头晕,飘忽忽的,他觉得不能再喝下去了,开始慢慢咬着小龙虾吃。

  “我来剥吧。”程风凑过来小声说。

  突如其来放大的一张脸让程默吓得一激灵,他是真的喝多了,思路没那么清晰,想着有个人帮忙也挺好,“哦,谢谢。”

  最开始程风把虾肉放在他碗里,程默托着脑袋侧过头断断续续和他说话,渐渐地,程风满脑子只留下眼前一启一阖的嘴唇,怎么都挥之不去。

  路边的光线很差,但依然能看清弧度流畅的唇形,薄软鲜红,好看到色情。

  程风别开眼,心里想自己或许,可能,大概是喝大了。

  “怎么不剥了?”程默看着剩下的几盆龙虾,莫名其妙。

  “……”还真把别人当剥虾工了。

  程风只好拿起只龙虾继续剥,动作僵硬地像机器人,脑子里仿佛有个照相机在拍相隔不远的唇,刷、近景,卡,特写。

  一只虾已经剥好,他盯着虾愣了几秒,鬼使神差地抓着直接喂进程默嘴里。

  然后,程默连虾带手指的一口,含咬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开篇程风“十分钟”的故事取自【美】詹姆斯?瑟伯对从众现象的描述。

剥虾工被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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