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五十九
三月，是南洋一中的校友返校月。
已经毕业的校友会回到学校，用演讲等方式来激励即将高考的高三生。
同时也有上一届的优秀学长学姐返校宣讲，宣传各自大学，并传授有关高考的经验教训。
午餐时间，等祝蓁意刚落座，杨桃就开口念叨，语气颇是兴奋，“下周来的校友名单里，有宁宴！据说他带着京大篮球队在大超里所向披靡，刚大一进校队就是主力……”
如果说，路远和安禛昕是这一届所有人心目中的校园男神。
那么宁宴，属于金字塔上的人，他是一中的一个新传奇。
作为南洋最好的中学，一中不是没有毕业生考进过全国最顶尖的高等学府——京城大学。
只是，宁宴是一中第一个以文化课的成绩考进京大的一级运动员。
他在众人羡慕时放弃了作为体育特长生保送进京城大学，而是选择高考。
那天是周一，全校师生在操场上开早会，天空灰蒙蒙的还飘着毛毛细雨。
清瘦的少年站在白漆的主席台上方，他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沉稳而坚定，如同冬雪在霎那间融成细流，流经每个人的心尖。
“我放弃保送，是因为我会凭自己的实力考进京城大学。”
如果唾手可得的宝贝摆放在眼前，那没有谁会拒绝，再去赌一次自己能不能获得。
而宁宴，天生注定与众不同。
他的经历流传在一中，激励了许多后来曾想放弃的学弟学妹，教会了很多人去努力争取一切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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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拂面，带着点点春寒，匆匆而过的女孩皆是拢了拢薄薄的校服外套，心下抱怨着天气变幻无常。
去上体育课的路上，身边擦肩而过的几个姑娘基本都在讨论“宁宴”二字。
今日学校有通知，宁宴等上届优秀毕业生会在后天返校进行宣讲和传授经验。
只是大部分人在说到他时，眼睛里好像都冒着星星，面若桃花，笑得极为灿烂。
这看得祝蓁意不是很明白，偏头问挽着自己的陈娇，“为什么这群人一说到学长，就这么开心？像中了五百万彩票一样。”
陈娇唇边扬起笑容微顿，垂眸看地，语气不淡不浓，“你见到偶像，能不高兴吗！”
“学长……很帅吗？”祝蓁意看惯了好看的人，再去看时，就少了份惊艳。
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良久才道：“很帅。”
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了他那张脸的五官轮廓，有的人天生就被上帝偏爱。
与路远和安禛昕的冷漠淡凉不同，宁宴极爱笑，只是常带着分疏离，唯有在篮球场上进球之后的笑容格外真诚。
她们下楼的比较早，上课铃声还没有响起，女孩们三三两两地站在塑胶跑道上聊天。
“祝蓁意，之前的事，对不起。”
李盼站在她面前，微微低头，放软了声音道歉。
“没关系。”被点到名的少女勾唇浅笑，细密的睫毛垂下掩盖住了眸里的神色，她俯身凑近李盼的耳边，轻轻拍肩道“高三了，你加油。”
祝蓁意其实真没想过去找李盼对质，毕竟传谣言这种东西，说出来真的很无聊。
倒没想到，李盼会先来道歉。
想到昨天班里有传安禛昕在八班门口质问李盼谣言的事儿，再看她如今这样子，想必本人是不情愿的。
“虽然是艺术生，但学习也很重要。”祝蓁意这句话说得极其认真，脸上挂着的笑容也显得格外真诚。
陈娇挑了挑眉，她可没祝蓁意那么好的耐心，嗤笑一声道：“别把心思乱用在其他的地方了，不然谁知道会怎么样呢！”
李盼可听说过七班陈娇大佬的“英雄事迹”，小脸刷的一下瞬间惨白，点了点头马上走开。
也是只有背后说人坏话的胆子啊，正面对质都不敢。
祝蓁意睨了一眼她的背影，轻笑道：“行了，跟她有什么好气的。”
不过就是跳梁小丑罢了。
白天将要过去，此时太阳才从云朵后钻出，许久不见的阳光落在身上，暖烘烘的，特别舒服。
又是一节自由活动的体育课，祝蓁意双手抱着校服外套，独自坐在阶梯上，眸光瞥向篮球场地，那里有一群人在高高的篮球框下挥洒汗水。
基本是男生的队伍里，甩着高马尾的陈娇格外显眼。
只是不过才打了二十分钟，她就和场上的队友挥了挥手下场。
还未等她走近，少女就将身子朝旁边移了移空出一个位置，问道：“你怎么不打了？”
“累了。”陈娇接过她手里的湿巾擦了擦汗，随后拉下拉链，准备脱了外套。
祝蓁意忙伸手按住她的肩，将她脱到一半的衣服又重新套上，提醒道：“别脱，春天容易感冒。”
“好的呐！”女孩扬唇笑道，好看的眼睛眯起来像是一弯明月。
而正对面的阳光恰巧洒在她的脸上，小脸上挂着甜笑，整个人在金灿灿的光芒下显得特别温柔。
祝蓁意多看了两眼，由衷地感叹道：“你笑起来眼睛真好看。”
“嗯。”她揉了揉右肩，唇畔仍旧挂着笑，只是清亮的眸里已没了笑意。
很久之前，好像也有人说过“你的眼睛笑起来真好看”。
身边的女孩还在微微喘气，祝蓁意忽然想到她被招进一中时是体育特长生。曾经高一的女子篮球比赛时，陈娇因为极高的投篮准确率引得不少人关注。
“你篮球打得这么好，为什么不继续打了呢？”
只是，后来就没见她再进校队了。
陈娇迎面朝向太阳，微微眯起了眼，声音不似以往的洒脱，她说：“不是每个人都像宁宴一样，运气那么好的。”
体育生，全身上下都是伤病。
而她在那次意外后，肩胛骨骨折，医生建议不要长时间打篮球。
她，不可能成为一名篮球运动员了。
“生活总是很无奈，但我们还是要继续走下去。”
少女收紧了怀里的衣服，稍稍歪头靠在陈娇的肩上。
一双眼眸被低垂下来的睫毛遮住，她的声音轻柔，如同羽毛拂过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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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厅里座无虚席，里面坐着的是比以往任何一次听讲座都要认真的高三生，而门口，常有高一高二小学弟学妹来来回回在观望。
历时两个小时的宣讲，上届优秀毕业生轮流上台分享自己的高考经验，以及宣传如今所在大学。
宣讲结束，高三生都被赶回去上自习。
寂静的走廊尽头，路远右手拿着本册子垂在裤脚，懒散地靠在墙上，脚尖点了点地，揶揄道：“新神话啊！”
“行了，别贫了。”宁宴带着笑，人靠在走廊上的阳台，微微低头目光落在某处，想到刚刚在办公室听到的话，开口问道“你怎么放弃中美了？”
“就是不想去了。”少年垂眸看地，盯着地砖上有规律的纹路，“怎么，不欢迎我继续去当你学弟？”
“欢迎。”薄唇微勾，他低声笑道。
转角处，有抹身影一闪而过，清隽的少年总会让人过目不忘，宁宴笑问：“听说你们年段来了个新同学？”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喜欢听八卦了。”路远斜睨一眼，语气平淡。
他轻哼一声，把手插进兜里，转头将视线移向另一侧的楼梯口，笑道：“我怎么觉得，他和祝蓁意挺像的啊！”
“像？”少年淡淡的开口，眉眼微挑，眸色平和。
“嗯。”藏进裤兜里的拇指微曲，摩擦着衣物，宁宴微微皱眉，偏头似是认真思索了片刻，道“有点夫妻相啊！”
“是吗？”路远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等站直了身子，抬眸和眼前的人对视上，“学长，说真的，你的眼睛，比较适合看书。”
聪明如宁宴，自然听得出来他是在吐槽自己看人的眼神不好。
“很久没有人陪我练拳了，要不下午试试？”
无畏的少年直直盯着他，宁宴薄唇轻勾，清俊的脸庞上倒是莫名多了分雅痞。
他一米九的身高，因为常年在体育队锻炼，满身筋肉。
口中简单的“练”，可能真的只需要一拳就可以把人按趴下。
“学长，就算打，那也得等我高考完后吧。”
“行了，我先回去上课了。还是谢谢你的东西！”
说完，路远扬了扬手上的宣传册子，未等他回应便扬长而去。
而那薄薄的册子封面上，正是“京城大学”四字。
不知道是否今天下午学长学姐的宣讲激励的同学们，此节高三七班的自习课上，每个人都在位置上低头认真地刷题。
祝蓁意瞥到桌面纸上有一片阴影洒下，下一秒又转移到地上了，余光见少年坐到位置上，低声问道：“你去哪儿了？”
等他把手里的册子塞进课桌抽屉里，才回道：“和宁宴学长说了几句话。”
“噢。”少女点点头没在意，此时心思全在笔下拿到难解的数学题上。
她也没注意到，身后的位置在临近下课时，已没了人影。
陈娇只是来送个生物作业，却没想到，会在办公室拐角处遇见宁宴。
今天他穿了套简单的西装，在台上发言时，多了份成熟和稳重。
眼里含着点点笑意，他唇畔带着可见的温柔，就连声音也依旧清爽，恍若一切如常。
“好久不见。”
陈娇此时收了以往的尖锐，不寻常地有礼貌。她退后一步，微微颔首打招呼，“学长，好久不见。”
气氛沉寂下来，莫名的古怪。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她知道，自己不该再拖延下去。
“我……”
“陈娇，我在京城等你。”宁宴打断了她的话，伸手揉了揉她垂在双肩上的发梢，眼眸里是掩不去的心疼与内疚。
他已经离开了许久，只是空荡荡的走廊上仍残留着淡淡的香味，就像山里的迷雾，让人模糊不清。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怀里还抱着叠纸的姑娘，低着头喃喃自语。
春风吹落了一树桃花，也终于吹醒了她。
如果以前的陈娇想去京城，那一定是因为篮球，而如今，她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必要再去京城，也没有必要再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