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自从明淮提了这件事,陈姨便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是某些事情当着嘟嘟的面又不好说。到了明淮快要睡觉的时候,陈姨终于憋不住了,她喊住了明淮,明淮似有所感,平静地等待着陈姨的问题。
“小淮,”陈姨脸色纠结,“我能问问你和纪先生的事情吗?”
“问吧。”明淮笑了笑,他在心里组织着语言,想着等会儿该如何说才能让陈姨不那么惊讶。
“你和纪先生这几年是怎么了?明明当初那么好,怎么……”陈姨一咬牙,“怎么出了一个车祸就成这样了。”说着说着,陈姨的语气变得有些抱怨,“纪先生又不是不知道你的情况,当初不是可喜欢嘟嘟了吗?怎么那么久了也不过来看一眼。”
许是不明真相,纪廷谦在陈姨这里差点就被打上一个负心汉的标志了,或者是说已经打上了。
陈姨就是在明淮怀孕七个多月的时候找来的特殊知情人,以前两人那么好,她这老太婆每天看着小两口甜蜜度日,心里是乐呵得很,总时常要感慨两人感情就是好。
男人生子本是惊世骇俗的事情,但纪廷谦从最初都没有半点惊讶,有的只是无尽的担心,甚至于有一段时间,他晚上经常睡不着觉,明淮临产那段时期,陈姨不是一次两次看见纪廷谦在阳台抽烟,每次都是眉头深锁的模样,眼里是化不开的担忧。
明淮看着陈姨,神情淡淡,语调冷静地吐出了简洁明的一句话,“车祸之后他失忆了。”
陈姨蓦地睁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有了解释,纪廷谦见了自己之后那副生疏的模样,与明淮几年的不联系,见了嘟嘟也没有任何父亲的模样。
“那……这……”陈姨年长见过许多事情,但她从没遇见过这样的事,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纪先生现在知道以前的事情吗?”
明淮摇头,眼里似有黯然,“不知道。”
“那……那你为什么不告诉纪先生?!”陈姨越发不解,老人家想事情总会透彻些,一下就能找出重点。
明淮哑然失声,嘴唇翁动却说不出任何的话,他缓缓地低下了头,双臂撑着腿,手掌捂着脸,像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纪廷谦真相呢?从前是父母藏着纪廷谦,他没有办法告诉。那现在呢?现在纪廷谦就在他的面前,两人私下也有了联系,甚至于他们如此状态已经是父母的退让,可他却没有透露半分。
陈姨见他不想说便没有再问,她起身拍了拍明淮的肩膀,叹了口气,柔声安慰道:“小淮,总会好起来的。”
在晚上,明淮又没能睡好,他想着自己怎么就不告诉,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是不甘心,也是愧疚。
明淮完全可以告诉纪廷谦真相,因为就是事实,他那里有千千万万的证据,甚至可以说嘟嘟就是最好的证据,纪廷谦那么负责,一定会努力对自己和嘟嘟好,他会努力扮演爱人和父亲的角色。
可是这里面会有爱吗?明淮曾想过,不会的。
这时的他和孩子于对方而言只是一个他不知道的过去,曾经爱得有多深,对方全然不知,或许明淮在说的时候,纪廷谦会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旁观者,可却又不得不笨拙地承担着这份过去的责任。
而这样的承担是明淮不想要的。
成天对着一个不爱自己、不记得自己却又担任着爱人角色的纪廷谦,明淮觉得自己大概会崩溃。
他又是愧疚的,当初纪廷谦是怎么出事的,他现在仍旧记得,那是明淮的噩梦。
而当初纪廷谦出事的缘由更是明淮心底的一块疤,那是明淮的噩梦,是明淮心中难以言喻的愧疚。
第026章
六月没有什么工作,纪廷谦赋闲在家,一个人在家不说无聊,也没有多有趣,于是纪廷谦便回老宅住了两天,也是巧,恰好纪家大哥纪立卓也在。
纪立卓眉眼间与纪廷谦有几分相似,一看便知道两人是兄弟,他年长纪廷谦几岁,今年三十二,正是男人最具魅力的时候,不过纪立卓一直忙于事业,现在还没有结婚。
说到底,两人能够碰到也不是什么巧合,就是纪立卓知道纪廷谦要回来了,在这里等着他。
两兄弟有一阵子没有在一块儿谈心了,在纪立卓面前纪廷谦除了会叫一声哥外,是一点没有个做弟弟的样子,那脸一板,也不晓得是哪个更可怕。董茹曼就曾经开过玩笑,也不知道自己生的这两个男孩儿是什么品种,少年老成看着烦人。
有些事情,埋在纪廷谦心里已经有段时间,今天正好跟纪立卓面对面好好说说。
两人坐在落地窗边的木桌旁,外头高挂着一轮热辣的太阳,放眼是一片翠绿的草地,而屋内开着冷气,桌上摆着冷饮、小食以及瓜果。
“大哥,”纪廷谦目光沉沉地盯着纪立卓,像是要窥探出纪立卓冷漠表皮下的真正情绪,现在他只是稍做试探,“今年三月的那次宴会,你把我送到房间以后发生了一些事情。”
纪立卓抿了一口冰茶,问“怎么了?”
“有人进了房间。”纪廷谦手指微曲摩挲着桌面。
那件事情是纪廷谦后知后觉感到不对劲的,当时他是跟着纪立卓一块走的,因为是与纪立卓在一起,所以纪廷谦便多喝了几杯,他的酒量很好,可那天却醉得很快,不多会儿便熏熏然了。接下来的记忆便出现了断层,但他仍旧记得绝对是纪立卓将他送进酒店房间的。
是纪立卓将他送入了房间,那不是别人,是纪立卓。纪廷谦绝对不相信自己向来谨慎的大哥会犯这样的错误,居然会让旁人有机会进入房间。
“你说有人进了房间?”纪立卓神色淡淡,他反问道,“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
纪立卓话音一落,纪廷谦笑了。
纪立卓太明显了,没有一点担心,没有一点惊讶,似乎就是在顺着纪廷谦的话往下说,甚至连与之想符合的姿态都懒得摆。换而言之,纪廷谦的猜测就是正确的,这件事确实与纪立卓有关,他似乎是不担心纪廷谦提及到这件事,同时也根本没有打算掩饰,就是等着纪廷谦来问。
“大哥,是你把明淮放进去的吧,为什么?”纪廷谦直勾勾地看着纪立卓,神色淡淡却极其具有压迫性。
纪立卓没有否认,他点头道:“是我。”
“为什么?”
“他喜欢你。”纪立卓说出的话绝对不像是他所能够说出来的,一种强烈违和感充斥着纪立卓周身。
纪廷谦只觉得荒唐,这算是什么理由,某个瞬间他都怀疑对面的人是否是纪立卓,就算是明淮喜欢他,又与纪立卓有什么关系?
“所以你就放人进来跟我上床?”纪廷谦难以置信。
“你们上床了?!”纪立卓反应很激烈,这会儿脸上倒是出现了惊讶的神情,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担心。
纪廷谦与纪立卓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着,似乎下一秒就要将这一方空间引爆,里面所蕴藏的情绪说不上是什么。
纪立卓看似冷漠,实则就是一座火山,就等着某个机会让其爆发,他难得懊恼起来,不想再跟纪廷谦说一句话,起身就要离开,纪廷谦挡住他的去路,纪立卓直直地盯着他。
事情就发生在那么一瞬间,下一刻纪廷谦便捂着嘴角难以置信地看着纪立卓,那是实打实的拳头,一点力气也没有留的。
“纪廷谦,”纪立卓额头青筋暴起,在极力隐忍着什么,“我有时候真想一拳头把你的脑子揍清醒!”
说罢,纪立卓便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纪廷谦思索着纪立卓话中深意,他无暇顾及嘴上的伤,脑中不停地闪现这句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而还没有等纪廷谦仔细想,他的手机便响了,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号码,纪廷谦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还是接通了电话。
“纪廷谦,”明淮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雀跃,“还记得明天要做什么吗?”
“记得。”一说话便触及到了嘴角的伤,纪廷谦抬手摸了摸嘴角,垂眸想着明天该作何装扮,总不能吓着孩子。
明淮大笑着说道:“那就好,不然我可没有办法给嘟嘟变出来一个纪叔叔。”
等放下手机,明淮嘴角笑容越发大,他拿过放在床边的本子,在上头打上一个小勾。本子上头密密麻麻地写着许多字,写的都是明淮依据他对纪廷谦的了解,再经过仿佛推敲得出的最能拿捏纪廷谦的法子。
想来明淮在把纪廷谦弄到手这件事上是下了狠功夫。
不过没等他乐呵两分钟,明淮的手机便又响了起来,他接通电话,将手机放在耳边,略有疑惑,“大哥?”
“你是不是被纪廷谦给欺负了?”纪立卓带着怒气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明淮平白觉得有点儿瘆得慌。
“什么欺负不欺负啊……”明淮揉了揉耳朵,声音越来越小。
“纪明淮,你怎么想的你?”纪立卓恨铁不成钢地问道,现在两人都还没有在一起就这样了,仔细算来根本就是明淮吃亏。
明淮咬了咬嘴唇,吞吞吐吐地说:“就、就是意外……”
接下来的话,明淮实在没办法说下去了,跟两个人共同的哥哥说这种事情总是万分奇怪的。纪廷谦要,他总不能不给吧……
害羞劲过去之后,明淮后知后觉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早就知道的话,当时就该来问了,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大哥,你怎么知道的?”明淮疑惑问道。
“你觉得我会怎么知道的?”纪立卓反问道,他没有给明淮说话的机会,“明淮,人我和你二姐会帮你看着,你动作得快点了,廷谦什么性格你清楚,感情迟钝得很,你要慢慢磨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
明淮看了看本子里的一行行字,若有所思,“嗯,我尽快。”
于是一个下午的事情,他便在房间中写写画画,涂涂改改,满脸沉思,像是在思考极度重要的事情。等到陈姨把嘟嘟从钢琴老师那里接回来,明淮才从房间里出来。
嘟嘟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说是今天学的很好,老师有表扬他,其实这就是嘟嘟在变着法子讨要明淮的表扬。
嘟嘟的钢琴老师是一位优雅的女士,在业内名声不小,现在嘟嘟也只是偶尔会去上课,他现在还太小,如果系统的安排课程反而会适得其反,明淮和老师的意思都是等嘟嘟五岁了再开始系统的学习。
按理来说,嘟嘟这个年龄早就该入学了,奈何嘟嘟自己不愿意,不是不愿意交朋友,嘟嘟的朋友有很多,楼下的豆豆和果果就是他的朋友,他就是不愿意去幼儿园。
去年九月份的时候,明淮把他送到过幼儿园去一段时间,但是去了几天就闹了几天,每天眼睛都哭得肿成两个小核桃,一开始明淮还以为是没有适应,结果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情况还是没有改善,最后明淮只能妥协,只给嘟嘟找了私人老师。
眼看着嘟嘟年龄大了,明淮的心思就又动了起来。
第二天,嘟嘟起得很早,明淮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他晃着两条小短腿,眼睛轱辘咕噜地看着自己。
明淮抬手揉了一把嘟嘟的头发,惺忪着睡眼,问:“怎么那么早就起来了啊?”
“等会儿纪叔叔就来啦。”嘟嘟眯着眼睛笑道,可爱的五官皱到了一块儿。
明淮突然玩心大起,他看起来是有点失落的模样,伤心地说:“嘟嘟这么喜欢纪叔叔吗?是不是都不喜欢爸爸了。”
嘟嘟脸上瞬间涌起一股惶恐,他急忙摆手,着急说道:“嘟嘟最喜欢爸爸了!真的,真的。”
明淮没能崩住,一下笑了出来,他翻身按住嘟嘟小小的身体挠他痒痒,笑道:“爸爸知道嘟嘟最喜欢我,但是你分一点喜欢给纪叔叔也没有关系。”
纪廷谦要中午才来,陈姨一大早就去买新鲜的食材了,对于纪廷谦的到来,陈姨还是蛮开心的。
最紧张、最兴奋的是嘟嘟,他没有和纪廷谦真正见过面,年纪又小,好奇心还重。明淮将这一切放在眼里,父子俩感情能好自然是最好的,到时候摊开来讲也会容易接受许多。
十点半的时候,大门的门铃被按响,明淮本来在毯子上和嘟嘟一起玩,一听门铃他以为是陈姨没有带钥匙,赤脚就快步跑到了门前扳动了把手。
门打开的一瞬,明淮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是纪廷谦。
门外的纪廷谦穿着休闲,头上带着一顶鸭舌帽,左手提着一个很大的纸袋,然而最最引人注意的是他嘴角边上的创口贴,这么一个小东西在那张冷峻的脸上怎么看,怎么违和。
明淮突然就想到了昨天纪立卓的那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