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清平剑歌74
林青松了口气:“那我尚能争一争。”
回家待了一个月,林青便如约返还万剑镇,让他的殷前辈严格训练他。
殷无忧带着他练了数月后让他和宓子昂打了一次,双方四六开。宓子昂产生了危机感,直言林青让自家师父给其开小灶的行为简直卑鄙!无耻!下流!
“就算四年后你赢了我,不过是却尘剑法赢了却尘剑法!又何谈振兴你们春秋剑堂?”趁着师父不在,宓子昂指着林青的鼻子怒骂,“你你你……你比魏轻尘还卑鄙!”
虽然林青并未学习却尘剑法,用的还是自家的春秋剑法,但毕竟是受了他那位殷前辈的指点,而殷前辈又是却尘台的人,这样似乎确实不妥。于是林青辞别了他的殷前辈,卷铺盖回到了老家。
他走后,殷无忧和魏轻尘也带着阿花离开了琼州,两人按照原计划继续云游四海,行侠仗义,修人间道,谈俗世情。
*
三年后,腊月初九,新一届论剑大会照常召开。
仍是满天飞雪,仍是群雄会聚。
林青准时出现在祭剑台,十六岁的小凤和十八岁的苍流跟在他身边给他呐喊助威,他的父母也大老远赶来支持他。
宓子昂也早被放出来了,为了凭实力洗刷上次躺赢奖杯的污名,他这几年十分刻苦。师门来了很多人看他比剑,师祖师叔祖长老们全来了,排场很大,他底气十足又很怕输。
这样重要的时刻,遗憾的是,本次论剑大会特邀评审,他的师父,并没有如期赶来。
大概是在外面玩忘记了……吧。
宓子昂很想在师父面前证明自己,可惜了。
这一届论剑大会改了赛制,所有参与者抽签分为两组进行,两组的第一名再一决胜负,决出最终的胜者。林青和宓子昂分别在甲乙两组,最终也战到了各自组别的最后。
于是这届论剑大会变成了云州与琼州的较量,同时也是剑道末流与剑道上流的比拼。
比起宓子昂这样的天纵之才获胜,大多数人自然想看云州剑修逆袭成功的励志剧本,因此将近七成的人押林青胜。虽然其中有很多人并不认为他能赢下宓子昂,他们只是通过押注的方式表示对林青的支持。
于是林青承受了和宓子昂差不多的压力。
因此两人交手时,只一个眼神交汇就心照不宣地赌上了生死——虽然这严重违反论剑大会的规则。
但有时候,在胜利和荣耀面前,规则不值一提。
万众瞩目下,二人拼得你死我活。纪濯云觉察到不对时,连忙提出中止比试,林青的父亲也要求停止,但论剑大会要对全天下剑修负责,其中有一条规定是只能是双方自愿停止,不能是外人喊停,因此负责主持本届论剑大会的方一文无法满足两位家属的要求。
纪濯云不愿看到两个年轻人为了一个奖杯而献出生命,于是打算逼停他们,但那两人已战至疯狂,若强行介入可能会让他们俱伤甚至暴毙,因而他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在一旁急切呼唤徒孙的名字,试图把他唤醒。
但好像很没什么用。
就在双方亲属忧心忡忡时,两道身影翩然而至,一黑一白,皆是潇洒至极。
白衣男子落地后,急匆匆跑到方一文身边,怀着歉意道:“抱歉抱歉,我来晚了。”
方一文如见救星,连忙对他道:“殷前辈您总算来了,您关门弟子和您野生弟子要拼个你死我活,纪掌门要求中止比试,可这不符合论剑大会的规矩,您看如何是好?”
殷无忧朝场上看了一眼,随即拍拍方一文的手臂,安慰道:“不慌不慌,交给我家尘儿。”
魏轻尘提着清平乐跃入场中,左手反握剑柄,右手往剑身上拨弄,清冽的琴音立刻响彻整个祭剑台,一时间震荡起满天白雪,迷乱人眼,也撩人心弦。
紧张的情绪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平和的心境。
一曲“清平乐”不仅安抚了观众,也让场上斗个不休的两人清醒了过来。虽然魏轻尘阻止了他们相杀,但论剑大会不能这样不了了之,于是他先治愈了两人的伤,然后对他们发起了挑战。
“我中途参加没问题吧,师父?”他扭头问不远处的评审。
“没问题没问题,”殷无忧扬声道,“按照规定,口头报名中途加入也行,你们三个自由切磋吧。点到为止啊,谁若划破他人一片衣裳或者弄出一道伤就立马出局。”
众人无意见,决胜之战就这么开始了。
自由切磋模式极为刺激,任意两个人随时可以结盟,也随时可以相互背叛,刚刚与自己联手之人转头就会变成敌人,实在惊心动魄。他们仨斗得惊险,观众却看得过瘾。最终林青没沉住气,不小心中了宓子昂的圈套,不慎划破了他的衣衫,第一个出局。
虽然败了,但春秋剑法已是让人大开眼界,他仍是获得了众人的肯定和赞赏。
剩下那对师兄弟继续切磋,宓子昂心里可美了,他想着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他们却尘台胜,也算是守住了门派的荣耀,不用担心给四大名门丢脸了,嘻嘻嘻嘻……
嘻着嘻着他一个不慎被魏轻尘击落了手中长剑。
魏轻尘后退一步,拱手道:“承让。”
宓子昂瞬间要炸,大意了大意了!!竟然输给了这家伙!
可是大意不是借口,这么重要的场合还敢大意分明是犯蠢。不尊重对手就是不尊重自己!
输了就是输了,他躺平任嘲,无话可说。
反正是却尘台赢了,别的无所谓了。
大不了下回再赢回来!
在他自我安慰的时候,方一文用热情的声音高喊:“我代表剑仙书院隆重宣布,本届玉衡杯,啊不……论剑大会!的第一名是——却尘台魏轻尘!”
说着他抱起奖杯递给对方:“魏公子,请接受你的奖杯!”
魏轻尘却是没有去接那属于他的奖杯。
他看着那奖杯道:“不好意思,在下并非以却尘台弟子的身份参加论剑大会。”
众人一愣,开始低声议论。
方一文脑子一转,迟疑道:“那您是以魔宗的身份……”
此话一出,宓子昂差点吐血——
我堂堂正道栋梁竟然输给了一个魔?!
该死!绝对该死!
还好他师弟一句话救回了他的命。
“非也,”魏轻尘轻弹佩剑,而后面向所有人,朗声道——
“在下清平剑阁魏轻尘,见过诸位。”
殷无忧随即举起方一文手上的奖杯,高喊:“本次论剑大会的第一名是——清平剑阁魏轻尘!恭喜恭喜!”
喊完他把沉重的奖杯塞给了清平剑阁的阁主,也就是他的道侣。
魏轻尘抱着奖杯,与之相视一笑,而后以清平剑阁阁主的身份向大家发出邀请——
“下月十八,我二人将于渭城清平山大摆婚宴,欢迎诸位前来吃喜酒。”
话音落,满场寂静,气氛一时极为尴尬。
大家面面相觑,犹犹豫豫,不知道要不要去。
突然有人于万籁寂静中问了一句:“纪掌门,您去吗?”
正要悄然离开的纪濯云脚步一顿,心里想骂人。
回过头来,对上师弟威胁的眼神和徒弟灿烂的笑容,他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一个“不”字。
“我……”他拼尽全力,挤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而后看着徒弟和徒孙道,“去。”
再怎么大逆不道也是自己的心头肉,罢了,罢了。
*
论剑大会结束后,纪濯云转头就要回去准备。还没走出多远却被他那徒弟追上了。
“你不想去就不去呗。”殷无忧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到时候就说你有事,让师叔或者子昂代替你来就好了,也免得别人抓住把柄说咱们……说你们却尘台勾结魔宗。你放心,我不会介意的,往后我也还会回却尘台看望师弟师妹徒子徒孙……还有……”
还有谁他没说了。
但纪濯云自动补上了自己。
“纪某言出必行,”他正色道,“我必定亲自到场,恭贺两位。”
“真的?”殷无忧笑了起来,“你若来了,我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无论是让我继续帮你带新人,还是让我做别的都行。”
“好,”纪濯云也忍不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那你叫我一声师父吧。”
殷无忧微微一愣,随后无奈道:“您都还没去赴宴呢,就让我叫,这不行吧。等您到场了再说。还有……这要求太简单了,我可以附赠,你可以再想一个有价值的要求。”
“那……”纪濯云很快就想好了,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徒弟眼神阻止了。
“说了到婚宴上才能说!”殷无忧捂着耳朵对师父说了这句话后就跑了。
他回到了祭剑台中央。
那里还聚着很多人,在和他家阁主讨教问题。过了一会儿魏轻尘表示有些问题说不清,不如直接上手切磋让他们看个明白,大伙儿求之不得,纷纷说着“请赐教”。
魏轻尘转头把奖杯递给了自家道侣:“帮我拿着。”
殷无忧于是抱着他的奖杯走到了一边,在一个不近不远的位置看着他与人友好切磋。
这人曾经因为那稀有的剑法而惨遭灭门,失去了一切,而今却毫不吝啬地向大家解读清平剑歌,而众人也并未因为他是魔族而恐惧他,疏远他,大家单纯的切磋剑法,探讨剑术,一切回到了“论剑”最初的意思,这场面实在过于和谐美好,令殷无忧心里一阵熨帖。
隔着漫天飞雪,他和那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人间有道,天下有情,而我有你。
甚好,甚好。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