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徐柔记忆中娘亲总是整日惨白着一张脸,面容枯槁的坐在院子里哭,看花也哭,看水也哭,看到她哭,看到姐姐哭,

  看到爹爹便像发了洪水一般,晚上能把自己哭的噎着半口气上不来,这时候,她姐姐便柔声哄着,一直哄的娘亲睡着了才搂着自己笑着哄她睡。

  只是时常半夜,徐柔才能听到在夜里轻轻飘荡的哭泣,那不属于母亲,是她姐姐徐锦的。

  她自小长得活泼娇俏,聪明伶俐讨人喜欢,所以深得徐稹的疼爱,而徐锦却因为脸上的红斑被父亲锁在家里,对外宣称只有徐柔一个女儿,不准徐锦踏出徐府半步,他徐稹没有这样的丑八怪女儿。

  性子向来温和懂事的徐锦随她那懦弱的娘,小心翼翼的活在徐稹的魔爪之下,生怕一不小心便惹的徐稹不高兴。

  虽然徐锦像她娘却不爱整日哭哭啼啼的,她一向温柔对待别人,就如她整日被关在屋里来看书打发时间一般,将书中的温婉明理学的入木十分。

  但她终究是个小女儿,尽管整日被关在院子里也渴望外面的世界,外面的花草树木,人与鸟兽,所以听闻家里来了个俊秀温润的小公子时,徐锦还是受不住徐柔的诱惑偷偷溜出来院子。

  那日天气很好,那叫许润之的小公子走在花园里,她和徐柔躲在假山后,花草树木掩映之间,徐锦分明听见自己心动的声音,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泻千里,扰乱她的一江春水。

  接下来,徐柔便被徐稹以自己独女的身份介绍出去,那许润之见徐柔也是温润有礼的对待,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

  徐锦第一次对自己的妹妹生出嫉妒之心,嫉妒为何同为徐家女儿,徐柔为何能出去和许润之春游交谈,而她只能躲在院子里,时不时偷溜着看许润之一俩眼。

  想到这,徐锦摸了摸自己脸上的斑,丑陋不堪的红斑不像是钉在她脸上,仿佛钉在她心里。

  徐锦第一次求着徐柔将自己做好的丝帕递给许润之,她女工一向很好,绣花草鸟兽栩栩如生,自然比徐柔那半吊子好。

  当然,绣下面的署名自然是徐柔。

  当时还不懂男女之情的徐柔自然高高兴兴的将帕子递给许润之。

  这有一便有二,接下来便是徐锦自己做的诗,自己绣的锦带,自己做的酥饼……………

  即使徐锦知道这些都会以徐柔的名义送给许润之,她还是一丝不苟的将一切都做的完美,几乎每次都引的许润之心生欢喜。

  徐柔每次拿着姐姐做的东西借花献佛,难免心中不安,打量着许润之的神色,一开始总是欢喜,但时日一常,徐柔便发觉异常,许润之看自己的眼神总是怪怪的,好像在通过她看另一个人一般,想到这,徐柔不禁摇摇头,她姐姐的事情不可能有外人知晓,这般心想,又心怀愧疚又贪恋许润之眼里欢喜的继续送徐锦所做的东西。

  徐柔在知晓自己喜欢上许润之的那一刻起,便不敢正视自己姐姐的眼睛了。

  那里面的欣喜高兴期盼甚至带着一丝洞解的怜悯都令她崩溃不已。

  她就像个偷了糖果的孩子,整日提心吊胆不敢面对徐锦……

  终于有一日,徐柔心一狠便将所有事情告诉许润之。

  果然,那个面色温温润润的青年听到此,并没有嫌弃姐姐脸上的红斑,反而一边高兴又一边担忧徐锦被囚禁之事。

  他们思量许久,才密谋着偷偷带徐锦离开,等风声一过他们再回来。

  那日夜里,徐柔望着徐锦,像她坦白一切,徐柔看着那双温柔的眼睛先是欢喜后又悲伤,最终犹豫不决的看着她,她知道,姐姐是在等她的答复,仿佛只要她一说不同意,她便能不走!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也喜欢上了许润之……

  徐柔记不大清自己当时是如何劝阻姐姐离开,只记得后来父亲将她捆绑起来逼问她之际……

  她经不住打骂,昏昏沉沉的便将与许润之密谋的所有事情都交代了出来……

  是她的私心,不肯放过姐姐,不肯放过自己……

  当她再次醒来之际,只听到父亲所说姐姐与许润之与劫匪死于他们之手,尸骨被山上的野狼啃食干净,而她则要跟京城里的杜家少爷结婚,作为杜家少爷买的妾室嫁过去……

  徐柔不肯相信这事实,渐渐竟有疯魔的趋势,徐稹不放心将她锁在房子里,就在徐柔心灰意冷之际,食魂鬼找上门来,他告诉徐柔他们家可是他的常客,因此,徐柔才得知自己娘亲死去的真相……

  恶从胆边生,徐柔一念之下便以自己灵魂交易换回她的姐姐,哪怕一身二魂也不所谓,只要她的姐姐在她的身边………

  而就在食魂鬼将徐锦的魂魄硬塞在徐柔的体内之际,一缕青光也在她看不见的时候悄悄没入她的体内,徐家的院墙之外,一根青翠欲滴的藤蔓正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爬满整座府邸,一张看不见的暗网正悄悄地布下,等着那即将进洞的人们…………

  黄泉河畔,在采摘彼岸花的孟婆捣了捣旁边的鬼差:“殿王真的要这么多彼岸花?”

  “对了,那天殿王是不是抱了一个男人回来啊?这些花是给他用的吗?那男人受伤了?”孟婆一边摘一边好奇的不停在鬼差耳边叽叽喳喳,谁人不知地府内的孟婆虽然长得貌美,却是个十足的大嘴巴子,最喜欢听人八卦私事。

  那鬼差是个话少之人,一眨眼便摘得差不多冲孟婆道:“地府规矩,殿王不喜欢别人打听他的事,孟婆慎言!”

  孟婆见自己吃了闭门羹挖不到八卦气哼哼地将篮子里的花交给鬼差,回到往生桥前继续熬制孟婆汤。

  就在此时,孟婆将碗递给桥边的一个男子,只见那男子俊俏倒是俊俏,只不过有点呆呆傻傻的模样,目光呆滞的捧着手里的汤碗半天没喝一口。

  孟婆自诩是个怜惜美人的女子,见男人半天不喝也没催促,奈何桥边多了是这种人,留恋红尘往事不愿喝孟婆汤,但他这一愣时间一长,后面排队的人变多了起来。

  “公子还是莫要沉迷往事,还是喝了这汤投生去吧!”孟婆看着那人,见他脸颊消瘦,面色苍白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即使在心下怜惜,但还是出声劝阻,要不然她这一天的业务什么时候能做完啊!

  孟婆扶额看着后面排的越来越多的人,不禁哀叹道。

  那年轻的男子听见孟婆的话后才抬眼看了看她低声念叨了一句:“那多谢姑娘了!”

  “姑娘,她都三千多岁了,那门子的姑娘!”孟婆虽是这么想但被人夸年轻心里还是高兴的,连顺带看那公子痨死鬼般的面容都高兴了不少。

  那年轻人一口便喝了孟婆汤,喝完看了孟婆一眼,朝她一笑便往奈何桥走去。

  孟婆被望的有些莫名其妙,一般鬼魂看见地府吓得要死,更别说这一路朝奈何桥走来看的牛鬼蛇神,到了她这一般连头都不敢看她,哪怕她貌美如花,那些鬼魂也没胆子瞄上她一眼,更别说像这男子一样还冲她笑一笑。

  “倒真是个怪人!”孟婆看着身后冗长的队伍嘀咕了一声便又开始熬制孟婆汤。

  十殿王院子里,阿宁煎着药罐上的汤看着屋里躺着那个人嘴里念叨着:“郗玉真不是女的吗?怎么主子对他这么好,连药都要我来熬?难不成我是失宠了?”

  而这边的郗玉正满头汗的躺在床上,眉心的印记呈现出黑红色,隐隐有要遇魔的征兆。

  伽罗坐在一旁面色凝重的看着他,心叹果然外面的人不是好捡的,这不,他只是一时兴起就让他捡了个大麻烦。

  这呆子看起来傻乎乎的,没想到竟也有心魔,还隐隐约约要入魔的兆头。

  看着床上人僵硬难耐的脸色,伽罗无奈吸口气:“罢了罢了!”捏咒成诀,手心放在郗玉身上从中提取那团青光,就在青光出现的一霎那,原本毫无动静的郗玉不由自主的呜咽了一声。

  阿宁端着药走进来看到这一幕:“这呆子怎么了?怎么好像很疼的样子!”

  “当然疼了,抽骨能不疼吗?”伽罗看着手上的青光,抹去它的光芒便可看见一节莹润如白玉的骨头,只不过侧面处有一丝一丝黑痕。

  “抽骨?

  “是啊!这呆子也不知道怎么了,满身仙骨都没了,今日这青光不过是他的一节仙骨罢了!”伽罗一边说着一边捏咒排除骨头上的黑痕。

  “那他那日为何发疯?不对啊!天庭最近没有犯事的仙人被抽骨啊!这呆子是从哪冒出来的!”阿宁看着那段骨头不寒而栗,抽骨无异于扒皮之痛。

  伽罗看着那段黑痕皱眉:“这就要怪他体质过于纯净,这骨头先是附身于怨鬼后又附着于徐柔,早染上鬼气,在入他体内受他排斥,所以呆子才会难受发疯。”那丝丝黑痕怪异的很,在伽罗手中没有半丝消退,“去,取净水来!”

  阿宁连忙跑出去取了一罐水来,地府鬼气极重,即便伽罗是十殿王但也是个仙人,也受不了长期的鬼气侵蚀,所以历代十殿王都有一个净水池,专门用来洗涤鬼气。

  伽罗将那段骨头放在罐中,在看到黑痕仍附着于白骨之上皱皱眉头,犹豫片刻便化开手腕滴血入罐,他是天地灵秀所化形的仙人,身上的精血自然是珍贵。

  阿宁在一旁丧着脸,嫉妒的满眼通红看着黑痕不断从骨头里跑出来才松了口气,取出净化后的仙骨望着躺着的郗玉念叨了一句:“疼就忍忍吧!”话音刚落,手便极其迅速将仙骨放入郗玉体内,即使如此,床上躺着的郗玉还是被疼的抽搐,可想当初挖骨又疼成什么样!

  “主子,我们是不是捡了个大麻烦回来啊?”阿宁见郗玉眉心的黑红印记,原本便是魔族人的她当然清楚那是什么,那是仙人堕仙入魔的标记。

  伽罗端起旁边的药,舀一勺试了下温度见是温烫才朝郗玉嘴里喂:“呆子,张口!”

  也不知郗玉是听见还是没听见,嘴巴微张乖顺的将药汤喝下去,一滴没剩。见一碗药喂下去,伽罗见他眉心印记还没消叹道:“是啊!流年不利,下次出门一定要选个黄道吉日!”

  “那你怎么不把他丢了!随便丢在外面都有天界人去认领吧?”阿宁一时嘴快话不过脑道。

  伽罗转头望着阿宁似笑非笑道:“我什么时候交过你那样做事了?我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吗?再者我既然答应了他让他跟着我,就没有扔下他的道理!去,出去罚站一天反省一下!”

  阿宁被噎的半天没说出话来,见伽罗脸色不像开玩笑只能乖乖走出去,在离开前一秒突然道:“哦!对了,主子,刚刚我煎药的时候,天界下了帖子,邀你明日前去参加宴会!”

  “知道了!”伽罗摆摆手,躺坐在旁边椅子上闭着眼,忙活了几天终于可以稍微闭会眼了。

  伽罗好久没做过梦了,像他这般的仙人,不会轻易做梦,因为一旦做梦便有可能窥见天机,或者有一梦千年的,待醒来已经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但这次的梦境让伽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梦中出现的场景很是普遍,寻常的人间小巷,两旁都是人家,甚至能听见鸡打鸣的声音。

  伽罗顺着感觉往前走,走到一个篱笆院前停下,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便看见院中绕了一架葡萄藤,下面放了一把摇椅。伽罗条件反射的往前走,越走越发现不对劲,这院子里的摆设怎么和他在地府中的院子相似。

  踏进里屋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书柜,跨步走到桌子前,上面写满了字的纸张墨还没干,看那书写的内容不难想象这屋子的主人是个清贫的书生,连这墨汁也透露出一股廉价的墨香。

  就在伽罗要翻书之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年轻人的声音:“漆染,我回来啦!今日我去卖了采得草药,买了些肉,晚上给你做顿好的!”

  伽罗刚要出门见是谁,只看到一抹白衣便眼前一黑,再回过神来,外面天色大亮,一夜过去了!

  转头看着床边熟睡的郗玉,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见体温降下来才唤了声:“阿宁,药煎好了吗?”

  被罚站了一夜的阿宁手脚发酸的从门外端着药进来,脸上全是委屈痛苦之色:“主人也太偏心了吧!您再这样下去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对这呆子有意思了!”

  伽罗轻轻看了她一眼接过药:“我离开这段时间你在家老实点,好好照顾郗玉,若是有事便来找我,知道吗?

  阿宁被伽罗眼风扫的不敢说话只能应了声:“知道了!”

  “乖,好好守家,回来给你带琼花宫的酒喝!”

  阿宁虽说对伽罗这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行为很是不满但还是招不住琼花宫的美酒,极其“为难”的点点头。

  伽罗见她这样放下心,收拾了一番便往前九重天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透心凉 心飞扬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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