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
深夜，屋内的一丝声响让警惕性极高的冷瞳瞬间惊醒。
“嘘。”一根指头放在了她的唇上，她并未睁眼便认出了来者。
“怎么还未睡？”她轻声地问。
“睡不着。”来者毫不客气地将被子一掀，钻入了冷瞳的被窝，冷瞳却也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而是自觉地往里靠了靠，给对方腾出了躺的位置。
“可是因为明日便到大峡谷了，太过担心的缘故？”冷瞳认真地看着月光下朝露的面庞，当目光碰到那微微皱起的眉时，顿时有种伸手将之抚平的冲动。
朝露一把抓住了冷瞳的手，将之笼在了自己的掌心放在唇边啄了一下，“或许是吧。近日来的事，你也晓得，记忆不对劲的不光是我，还有渤帆，甚至是婧雨。我们越是靠近大峡谷，记忆碎片就越是多，就好似……”
“好似记忆就是掐断在那峡谷内一般？”冷瞳接道。
朝露“嗯”了一声，“我睡不着，便琢磨了琢磨。婧雨情况特殊，先放一旁。单单从我与渤帆来讲，我们二人丢失的记忆，似乎都是与‘人’有关。”
“与人有关？”
“没错，我细细整理了一番，发现我不记得的不单单是五年前同我一道闯大峡谷的人有谁，更是他们每个人的存在，就好似在我的记忆中，这些人从未出生过一般。更准确来说，是在众人的记忆中，他们都从未存在过。”
“同样的，渤帆不记得他的父亲，我与阿晖也不记得。如若我未猜错，当年将渤帆送入雪茗谷的男子应当就是他父亲，可我们却没有一人记得他是谁，长什么样，生于何处。”朝露下意识地捏了捏冷瞳的手，似乎如此便能让自己镇定些似的，“那么，渤帆的父亲与当年同我闯大峡谷的人之间，有何种联系呢？焦氏又为何会如此大费周章，只为将我引来这大峡谷？”
“峡谷，记忆……”冷瞳陷入了沉思，许久，突然望向朝露，“有没有可能，峡谷本身，便是失忆的源头？误入峡谷之人，其存在会在他人记忆中完全消失。”
误入峡谷，存在消失。
朝露想起了那个预知梦。
“如此说来，极有可能。”朝露点了点头，“而我是当年唯一一个从峡谷中出来的，所以，焦氏不辞辛苦地要将我再次引入峡谷，只为……”
“助她救出一个人？”冷瞳突然握紧了朝露的手，“而那个人便是……雪目的阿娘？在雪目雪黎的记忆中，他们娘亲死于难产，但如若不是呢？如若当年真如你所说，是师……欧阁主发现了雪姨灵族身份，所以带子女离开了。她为了寻找子女，误入大峡谷，导致了雪目的记忆错乱？所以三年前焦氏才会去寻阁主，所以阁主才会愧疚自杀，如此一想，事情便都说通了。但……焦氏是如何记住雪姨存在的？”
“或许……因为她是幻灵族？她曾来过峡谷，虽并未寻到人，但记忆却恢复了？”朝露道，“同是靠近峡谷，记忆出现恢复迹象的却只有我与渤帆，并无雪目，而我二人与她最大的区别，便是……幻灵与寒灵。”
“如若幻灵力可助记忆恢复，那是不是说明，造成这存在抹去的，便是幻灵力？”冷瞳问。
“极有可能。”朝露点了点头，“你可还记得我说过，大峡谷曾是灵族与人类大战之地？如此说来，灵力失控留下一个两个大幻境，也不无可能。就好比……我之前那般。”
“……”冷瞳并未能接话。
“但……既如此，五年前，我又是如何逃出的？”朝露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露儿，出……出去！回去以后，渤帆便麻烦你了……”冷不防的，眼前一花，朝露脑海中出现这样一个声音。
“朝露？！”看见神情不对劲，冷瞳连忙往前一把抓住了朝露的肩膀。
“……无事，只是又一些记忆碎片。”朝露将冷瞳搂在了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反倒安慰起她来，“与你如此一说，心里舒服多了。”
顿了顿，露出了个贼贼的笑容，“阿瞳，你瞧着大半夜的，天气也怪冷，要不，我便不回自己房间里，在你这儿借宿一晚，可好？”
冷瞳忍不住地一笑，“行了，快睡吧，明日将是很长的一天。”
“好嘞！晚安！”朝露一声应后，紧紧地搂住冷瞳，将脑袋凑在她的肩窝，呼呼大睡了起来。
看着怀里这调皮的人，冷瞳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
几个时辰后，天蒙蒙亮，但整个宅子却还陷在沉睡之中。悄无声息的，一匹马儿一个人离开了庭院，一只鸟儿紧随其后。
“小露露啊小露露，你昨夜不在自己房间，可就是为了前去放倒冷瞳？”鸟儿停在了驾马狂奔的朝露肩膀上。
“再顺便拿个东西。”朝露晃了晃挂在脖子上的两个骨哨。
“咂咂咂，我这准妹媳栽在你手上，可真是到了八辈子霉。你自己软磨硬泡地让人家打开了心扉接受了你，结果呢？人家满心蜜糖地抱着你入睡，结果，人一醒，你却不见了。习承了你的幻灵羽又有何用，还不是照样被你骗的团团转？要我看呐，她当初就不该……”
“她不会记得，甚至根本不会注意到这段日子的。一个恍惚后，我就回来了。”朝露冷冷地打断了秦晖。
读懂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后，秦晖有些失神。
许久，秦晖的声音变得有些阴郁：“露儿，你当真要去？”
朝露坚定地点了点头：“若说以前是被焦氏牵着鼻子走，不得不去，那现在便是我自身意愿了。五年前，众人入峡谷，只有我一人归来，而我却将他们都忘了。如今再次记忆重启，我不能……坐视不理。”
“只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记忆，你便要冒着生命危险，甚至是完全消失在我们记忆中的危险？露儿，你可要想清楚了，你此去……”
“又不是回不来了，五年前能，五年后照样也能。况且就算出了什么万一，你不是会记得吗？”朝露看似很是轻松地挑起了眉，“那个双黄蛋，可有好好收着？”
“露儿……”
“停！莫要再说，”朝露突然伸手弹向鸟儿，“再多说一句，你便也莫要附身这鸟儿与我同去了。”
“……行行行。你去便去，没了你，我成了阿爹阿娘独子，更好！”说罢，鸟儿便悻悻地闭上了嘴。
朝露也并未再开口，一人一鸟，一路无言。
随着峡谷一点点的接近，那些记忆碎片则在朝露脑海中一点点地拼成了形，她想起了共闯大峡谷的一众绿林好汉，想起了众人与燚教的一场苦战，想起了苦战后误入大幻境，想起了在幻境中遇见的朝叔，想起了众人的失心疯，朝叔拼命保自己脱逃……
忽的，漫天白雾遮住了一切，朝露的肩上不见了鸟儿，鸟儿也不见了朝露，只剩下那似乎无处不在的嘶吼声与刀剑相接声……
。。。
“露儿！！”秦晖从榻上惊醒。
“啊，大人，您可算是醒了。您这一病，可把府中上下给担心的。陛下与太子殿下也甚是担心，接二连三地派人御医来府中，可御医们却都说您得的只是普通风寒……这哪里是普通风寒呐，何种风寒会昏睡三天三夜？便连昌平公主殿下……”
“你方才说什么？”秦晖一把抓住了家丁的袖子。
“便连昌平公主殿下……”
“不是，上一句！”
“昏睡三天三夜？”
“三天三夜，三天三夜，”秦晖一掀被子站起了身，不顾家丁阻止，便下床往屋外走去，口中不停地念着那几个字，“三天三夜，我竟睡了三天三夜！事情怎样了？！事情……？什么事情？她……谁……？”他停下了脚步，愣愣地看着屋外的春暖花开。
在秦晖眼中，一切都正常无比，却又怎么看怎么别扭，可他却是无论如何地寻不到这变扭的点来。他觉得，整个人空荡荡的，就像是少了一部分，一个关键的，与自己骨肉相连的部分，可他又想不起来那是什么，想不出自己有什么能够少的。
。。。
与此同时，皇宫。
向来节俭的昌平公主贺沂，揉皱了第二纸张未写一字却被滴满了墨汁的宣纸。
“殿下，殿下这是要……要写什么？”一旁地侍女问道。
“写什么，”贺沂的目光有些涣散，“写什么呢？可又总觉得，是得写些什么的，少了什么，忘了什么……”
贺沂的反应将侍女吓着了，“殿下……可是身子不适？可需奴婢给殿下宣御医？”
“御医……”贺沂捏住了自己的眉心。
。。。
剑宗。
在灵族的暗中相助下，朝廷对邪教与暗阁的围剿已经接近尾声，但与此同时，灵族与朝廷的正面交锋，也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放下手中的折子，文易海抬起了头：“双雪与渤帆可是还未回雪茗谷？”
一旁的卫卓珥点了点头：“眼下时局如此，朝廷与飞凌山庄领头的那些杂碎帮派都快打到剑宗雪茗谷头上了，也不晓得他二人如何想的，竟能跑去焱州处理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韩师叔与朝师姑怎么就同意了？也不见宗主与谷中阻止阻止。”
“或许，宗主她们自有考量吧。”文易海皱着眉头，“只是……”
“只是什么？”
“你不觉得，这剑宗上下是否少了些什么？”
“少了什么？”
“……我也不晓得，”文易海仔细地在脑海中搜寻着什么，“少宗主……”
“秦师叔不是三年前便随着沂儿入京了吗？自他走后，少宗主这位置，早便名存实亡了……等等等等，少宗主，秦师叔，为何……为何我总觉得……是两个不同的人？”
。。。
焱州。
取下信，韩双雪放走了信鸽。
“发生何事？”朝渤帆走了过来。
“是卫师姐催促我们速归。”韩双雪答道。
朝渤帆点了点头，“也是，虽说有谷主与族主坐镇，但我们也不能缺席太久。既然此处之事已经办妥，那我们便……”
“我也是如此想的，但不知为何，”韩双雪将信纸死死地攥在了掌心，“心头总有个声音告诉我，我不能离开这焱州，还有个很重要的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