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心

　　在这里被【天道】压制救不了人, 得到虚境去。

　　封念快速地朝某座无名荒山赶去。只是被无形之力压制, 等她赶到荒山，就已经耗尽了力气。

　　血红的视野里，出现了一群黑影, 她没有心思去分辨那些人到底是谁, 只是艰难地抵抗着【天道】的压力，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我遵守约定帮你隐瞒身份，你呢？竟然将我父亲……”为首的黑影落下，柳寒惜看清了封念怀里的那个人，愤怒而又悲哀, “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该相信一个魔修……”

　　“滚……”封念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个字。

　　“魔头, 偿命吧——”柳寒惜的话音刚落，随她而来的一众御灵师便直直朝封念发起了攻击。

　　没时间了……封念感受着怀里的人温度一点一点降了下去，即使有火莲子生生不息的力量维持着最后一口气，她也坚持不了多久。

　　封念闭上眼，感应着体内本命火莲的力量，陪了她这么久的东西，该做出它最后的贡献了。

　　“这是——”柳寒惜与她身后众人脸色大变，“快躲！”

　　天地灵气忽然间翻涌起来，那个红衣魔头周身的空间变得异常扭曲，接着红芒一闪，巨大的能量波动几乎瞬间将这片区域夷为平地。

　　鲜血从嘴角缓缓流下，封念顾不上其他, 趁着火莲将束缚她的【天道】之力炸开的片刻，爆发出极限速度进入了虚境。

　　即使没有天道压制，封念的身体仍然颤抖得十分厉害。本命火莲的自爆，让她可以暂时抵抗天道，却也给身体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连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的封念，抱着楚霜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她像是在安慰自己一般，不停地喃喃自语：“没事的……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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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霜觉得自己一直处在一个莫名的空间里，这里什么也没有，一片虚无。

　　她回想起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自己突然的失误，叶青岚的突袭，封念回头时的眼神。

　　封念最后那个眼神，是失望还是懊悔呢？

　　她死了，封念就会被【天道】抹杀了啊，自己最终还是拖累了她……

　　她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或许是识海里，或许哪里都不是。她没有实体，却能感受到这个无尽虚无的空间渐渐冷了下来。

　　楚霜感觉到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暖流，即使明知道这只是杯水车薪，于整个虚空中漫无边际的寒冷根本无法抗衡，她还是拼命的汲取着这点温暖。

　　她不想死，多撑一会儿……至少，给封念争取一点时间，她那么厉害，肯定有其他与【天道】抗衡的办法。

　　但这不是仅凭她的意志就能避免的，在这种虚无的空间里，时间的概念十分模糊，也许只有一瞬，也许过了很久，楚霜感觉到那丝微弱的暖流也终于消散。

　　结束了……

　　在她渐渐沉入绝望之时，她似乎又感受到了一些不太一样的东西。

　　楚霜忽然觉得虚空中有了光的存在，这一点光芒扩散，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起来。

　　这是什么，走马灯吗？一些画面片段不停地闪现，就像人在即将死亡的时候，快速闪过的一生。

　　可这些画面……

　　“阿念——阿念？”

　　那是个容貌身材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人，但楚霜的潜意识却告诉她，那个名为“元”的女孩，就是她自己。

　　“我不是叫你，我在找我的剑……你也叫阿念么，那我也叫你阿念好不好？”

　　“不好。”这个声音，是封念的。

　　“诶——那我要怎么叫你啊？”

　　“封念。”封念的模样倒是一点没有变化。只是神色间要比楚霜印象中多了几分张扬。

　　大段大段的记忆涌入了楚霜的意识中，那些似乎是她亲生经历，但又像是别人的故事。

　　“阿念会扩大人心中的欲望，只有像我这样无欲无求才能掌控它，你现在对力量充满了渴望，你就算拿到它，也只会被它吞噬。”

　　“无欲无求？不见得吧，你只是没有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的欲望而已。”

　　“不可能——”

　　“是吗，敢不敢跟我赌一把？”封念笑了起来，神色间充满自信，“就赌，对力量有着无尽追求的我，也可以驾驭你的炽念剑。还有……”

　　“你的心。”

　　欲望之火会吞噬人的内心，但一个人的意志强大到某种程度后，那些火焰只会化作她手中的工具。

　　“你看，我可以控制住它。”

　　“所以接下来……”封念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蛊惑，让人不由自主的顺着她的预想，一步一步落入陷阱。

　　魔君封念，最可怕的地方不是行事手段，而是对人心的把控。那些记忆里，封念展现出了让人完全不敢相信的痴缠，极尽了温柔缱绻。

　　她甚至一度觉得，整个六界，恐怕都再没有比封念更深情的人了。

　　所以，即使明知道那一切都只是封念为了赢得赌局演的戏，她依旧无可避免的被其吸引。

　　她很不甘，也很绝望。

　　这是封念设计的骗局，她却沉沦了进去。当她被欲望吞噬，不由自主地追寻着那个人的温度时，她知道，自己输得很彻底。

　　“我输了……”

　　而封念却能在她承认失败的那一刻，立刻从这个局里出去。

　　天书残卷，天地间自然产生的逆天之物。传说，习得其上功法后，可脱离天道管束，若是将天书所有残卷修习齐全，甚至有可能掌控天道之力。

　　这到底是传说还是真的不得而知，她只知道，【天道】不希望有人拿到那个东西。

　　执法者元，职责是将可能对【天道】造成威胁的东西，抹杀。

　　输赢已经无所谓了，她只希望她活着……

　　于是她违背了【天道】的意愿，将取得天书残卷，本该抹杀的封念送到了另一个世界，只是异世也容不下她。

　　“再赌一次吧……”她听见封念说。

　　“赌什么？”

　　她永远不会知道封念想跟她赌的是什么了，这个赌局还没开始，就先迎来了死局。

　　天道对虚境的管控十分微弱，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尤其是当有人可能“产生威胁”的时候，不论她逃到哪里都会被找到。

　　面对无数追杀而来的修士，还有天道的压力，她选择亲手将封念封印。毕竟，只要将那些人设下的阵法、陷阱稍加改动，就是最好的躲避天道的办法。

　　她只需要小小的耍上一点手段，取走封念的魔丹，再借执法者的便利，就可以制造出已经将人抹杀掉的假象。

　　只是她自己却无法全身而退，一半残魂藏进了魔丹，另一半则落入异世人间。

　　直到命运让她再次回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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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霜的胸口，那里本该是心脏跳动的地方，此刻死寂一片，封念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魔丹放了进去。

　　正常修士，都是通过炼气、筑基打熬基础，最后看天赋、得机缘才能突破，一身修为接引天地灵气凝结成丹。

　　而她则不然。这魔丹，并非是她亲自凝结而成。这是自然界诞生的神物。

　　她曾结丹，却也很快便被迫碎去，几乎化为凡人。

　　后又机缘巧合获得此物，便靠着它再度踏回修真之途，虽然获得了比魔丹期强大得多的力量，但她想要再获得突破却也难上加难。

　　而现在，这颗成就了她，也束缚了她的魔丹，承载着她最后的希望。

　　魔丹很轻易的融入了楚霜的血肉，灵力流转，点亮了封念眼中的一丝光芒。

　　只是很快，她就发现了不对劲。

　　灵魂撕裂的痛苦，饶是她也有些承受不住。

　　“怎么会？”

　　魂魄正在被强行分离，封念却顾不上自己，这虽痛苦，却不会要了她的命，可楚霜不一样。

　　她只是一道残魂，虽然不知道之前是如何活下来的，但现在这样撕裂开，很可能会直接杀了她——

　　“这是……”

　　查探到源头的封念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却在下一刻变得欣喜若狂。

　　楚霜的残魂，正在被修复。

　　曾经面临死局，她本已做好了与追杀之人同归于尽的打算，那人却将她的魔丹抢去，再亲手将她封印。

　　……原来，她是将另一半魂魄藏在了魔丹之中么？

　　感受到那两股残魂渐渐融合，封念彻底放下心来。

　　“阿元？”

　　楚霜缓缓睁开眼睛，听到封念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她从来没见过封念这样有些畏缩的样子。

　　楚霜沉着脸：“我不是。”

　　她正躺在一张软榻上，周围的陈设十分古朴。

　　“那……阿霜？”

　　楚霜咬了咬牙没有接话。

　　她慢慢地坐了起来，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这是哪儿？”

　　“降魔塔顶层……这里躺着会舒服一点。”

　　楚霜愣了一下：“这里面，是这个样子的么？”当初她亲手把人关进来，却并不知道这里面到底如何。

　　“嗯？”封念没继续这个话题，“你别乱动，魔丹虽然能修补伤口，但你失血太多，还是需要修养。”

　　楚霜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的肌肤完好如初，仿佛从来没被刺中过，只有衣衫被划破的口子在昭示着一切。

　　见对方顺着自己的动作，将视线滑向胸前，楚霜抿着嘴，不着痕迹地拢了拢衣服。

　　“我没事。”楚霜深吸了口气，说到，“封念，不论过去如何，这段日子，我很感激你。”

　　封念疑惑地看着她：“阿霜？”

　　“别这么叫我！”楚霜暴躁地打断了她的话，“当初我那么做，是自己的选择，你没必要愧疚或是其他什么……”她咬了咬牙，回忆起记忆中的某些法术。

　　手中飞速的捏着法诀，将那个不管是作为执法者元还是作为凡人楚霜，都绝不应该修习的法术打进了封念的身体。

　　“现在，我们没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