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没走几步，郑凌就停下了。

　　金凤凰问他：“你干嘛不走了？”

　　郑凌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放下书包，改抱在怀里，然后背靠着一棵大树，低着头轻声说道：“我对这所学校很陌生，我不知道我该往哪走，该进哪个班级，如果遇到同班同学怎么办？我叫不出他们的名字。”

　　这时的郑凌后悔了，他发现没有记忆简直就是寸步难行。

　　金凤凰在旁调侃道：“当时你不是坚决不要的么，这可是你自己选择的。”

　　郑凌撅嘴抬眼瞥了它一下，很快又收回目光，低着头不说话。

　　见此，金凤凰倒是不好意思再打趣了。半晌，它说：“现在要我把记忆传给你吗？”

　　郑凌抬起头看着它，旋即重重点头。

　　金凤凰叹了一声，然后对他说道：“闭上眼睛吧”

　　郑凌听话地把眼睛紧紧闭上，全神贯注地等待着记忆的传输。

　　瞧见他这幅模样，金凤凰突然恶作剧心起，故意拖延传输的时间。

　　良久，郑凌闭着眼问：“好了吗？”他怎么什么都没感觉到？

　　金凤凰骗他说：“早着呢，你可千万不要睁开眼啊，否则将前功尽弃。”

　　郑凌轻轻地应了一声：“哦”

　　又过了一会儿，郑凌再次问道：“好了吗？”传个记忆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金凤凰努力憋笑道：“快把眼睛闭紧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郑凌不由得小声嘀咕道：“这么慢。”

　　“我都不嫌慢，你有什么好怨言的。”

　　郑凌撇了下嘴，没再说话。

　　直到金凤凰认为时间不早了，它这才准备开始把记忆传给郑凌。

　　谁知，它居然听到了轻微的鼾声。

　　气得金凤凰立马飞到郑凌的耳旁，对着他的耳朵大喊道：“打雷了，下雨了，快收衣服啊！！”

　　郑凌浑身颤栗了一下，突然睁开眼，扭动脖子说：“下雨了下雨了。”

　　金凤凰变了脸色，凶道：“你居然给我睡着了，而且还是靠着大树都能睡觉，你猪啊！”

　　郑凌红着脸低下头，一个字也不说地认真挨训。他知道他理亏，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对方辛辛苦苦传记忆的时候给睡着了，这是对别人的一种不尊重的行为。他有错，他甘愿受罚。

　　本来金凤凰还想再数落几句，但是见郑凌认错态度良好，它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毕竟它刚才做了什么事，它自己心里也清楚。

　　没听见任何声音，郑凌偷偷瞄了金凤凰一眼，目光相对时，他又立马低下头。

　　金凤凰没好气道：“把眼闭上。”

　　郑凌依言闭上眼睛。

　　顷刻间，关于原主的所有记忆便传输到了他的脑海里。

　　郑凌缓缓坐下，抱着书包沉默着一言不发。

　　金凤凰不由得关心道：“喂，你怎么了？”

　　郑凌轻轻摇了下头，双眼无神地看着地面。

　　金凤凰落在他面前的地上，抬起头，试图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却发现郑凌已经先一步把头埋进书包里，只头顶的一个漩对着它。

　　金凤凰抬起翅膀，轻轻碰了下他：“郑凌？”

　　“让我安静会儿，好吗？”

　　郑凌的声音听上去很累，很沉闷，感觉很疲倦的样子。

　　金凤凰不知道，原主记忆最深处的画面全是他小时候被父母打骂的场景，各种无理由的打骂。原主小时候最怕的就是放学，只要一回到家，准是一阵收拾。

　　他的爸爸很喜欢酗酒，每每喝醉了，就把使不完的力气全撒在他的身上。在打他的时候，还会冷硬地命令他不要出声，因为怕被隔壁邻居听见，坏他名声。

　　起初他的妈妈会在一旁拉架，可是久而久之，也就逐渐麻木了，最后甚至也把对这个家庭的失望全都发泄在稚嫩的小郑凌的身上。

　　小时候的郑凌就像是他父母的出气筒一样，脸上的笑容几乎很少出现，就算有，也绝不是在他的爸妈面前。

　　上小学三年级时，郑凌的朋友送过他一只乌龟，可是第二天那只乌龟就消失不见了。他没去问他的爸妈，因为他不想从他们的口中听到真相，这样他就可以骗自己说，那只乌龟只是出门远行了，需要很久很久才会回来。

　　等郑凌上个初中，他的爸妈相继有个各自的家庭。而那套房子，与其说是赔偿，不如说是与他划清界限。

　　那时他的爸爸曾对他说过这样一句话：“以后不要来找我了，我一看到你就会想起我以前过的那些日子”

　　当时的郑凌在心里冷笑。他又何尝不是。

　　而他的妈妈则更是直接地扔给了他几万块钱，从此再也没来看过他一眼。

　　原先郑凌一直以为自己过的日子已经够苦了，却没想到这个郑凌比他过得更苦。

　　直到过了很久，金凤凰在旁小声提醒道：“郑凌，快上课了。”

　　郑凌紧了紧怀里的书包，然后抬起头，露出一抹牵强的微笑，说：“走吧。”

　　金凤凰默默地注视着他。

　　起身后，郑凌背上书包，朝教学楼走去。

　　金凤凰还停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那道清瘦的背影转进了教学楼，它才又飞过去跟上。

　　循着记忆，郑凌来到了高二三班。

　　此时班里已经坐满了人，在郑凌出现的那一刻，很多人都抬头望向他，很快又都低下头，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聊。

　　正待郑凌搜寻空位的时候，坐在倒数第二排有个高个子男生站起来，向他挥手，喊道：“郑凌，这里。”

　　郑凌愣了下神，然后抬脚走去。

　　他还未走到，高个子男生就兴奋地对他说：“一个暑假没见了，有想我吗？”

　　郑凌只是笑笑，没说话。放下书包后坐在位子上，乖乖等候班主任的到来。

　　记忆里，这人名叫耿晨鑫，从初中开始就与郑凌一个班级。虽然他们一直是同桌，但最初他对待郑凌的态度并不算友善，甚至有时还会伙同其他同学一起欺负郑凌。后来又上了同一所高中，被分在同一个班级，可能是由于没有帮手的原因吧，耿晨鑫从那时起就不再欺负郑凌了，反而还会经常揽着他的肩膀，对其他同学介绍说：“这是我的哥们，铁哥们那种。”

　　郑凌不知道有没有一种哥们是用来被欺负的。他心里是一点也不想和耿晨鑫成为哥们，但他还是默认了耿晨鑫的行为，因为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再加上班里本就没有几个人愿意跟他成为朋友。至于原因，耿晨鑫曾对他提过一次，说：“大家私下里都说你这人阴得很，就是你在笑的时候让人感觉毛毛的。”

　　那时的郑凌听后，笑了，就是那种让别人感觉到毛骨悚然的冷笑，不带任何一点温度。

　　打过上课铃后，教室里逐渐安静了下来，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到不少人在小声嘀咕。

　　耿晨鑫趴在课桌上侧过头，一直安静地看着他的同桌。他发现，一个暑假没见，郑凌好像变得不一样了，尤其是刚才他对他的那一抹微笑，笑里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有一丝丝温暖渗漏出来。

　　很快，他又否定了自己刚才的看法，想着很有可能是他眼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