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杯中忘川(8)
按照常理说,一个在战场上来去自如、身经百战的大将军,断不会被这区区五米的高度摔的人事不省,可事实就是这样,袁信不仅是摔的昏迷不醒,还流了好多血。
谭尚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想要过来援救,奈何他们已经被北蛮人隔开了,这次他们是以救人为主,所以并未带来很多的人,按照原本的计划,一部分人负责引开北蛮守卫,而袁信则去救人,可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岔子,引开北蛮守卫的那部分人并没有完成任务。
阿云不仅要留意攻击她的士兵,还要时不时的照看一下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袁信,折腾的左支右绌,丝毫没有闲暇去管别人,而跟随袁信前来搭救阿云的众人也是各自手忙脚乱的应付围上来的敌军。
谭尚拎着长枪杀的兴起,他大叫一声,直接就冲入了北蛮人的阵营中,他这一进去,北蛮人那直接就开了锅了,凡是靠近他三尺之内的人,都被一枪戳上了天,哭爹喊娘之声连绵不绝,一时间,竟然无人敢上前与之交战。
他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很快就解决了身边扑上来的敌人,他瞅个空子,直接来到了阿云身边:“丫头,将军没事吧?”
阿云百忙之中回了她一句:“不知道,还昏迷着,咱们现在怎么办!”
“杀吧,等一会儿咱们的人来了,就好办了!”说完,他大喝一声,抡起手中长枪,直接将对面来的几人窜糖葫芦似的成了串,扔到了一边。
阿云有了谭尚的帮忙,压力顿减,她这才有功夫仔细看看袁信到底是伤在了哪,她将袁信扶起来,发现那血是脑后流出来的,她扯下自己的衣襟,将袁信的脑袋包起来,止住血。
阿云一边留意敌人,一边呼唤袁信,那边的谭尚又杀了回来:“怎么样了?”
“还没醒,是不是把脑子撞坏了?”
谭尚又挑了一个扑来的敌人:“我怎么知道,你快看看他啊!”
阿云没法,只能继续呼唤袁信。
过不多时,袁信终于睁开了眼睛,阿云一高兴,直接扔下了手中的长剑:“将军,你醒了!”
袁信的眼里有一刻的迷茫,然后他遂即想起了自己在干什么,就在这时,他瞳孔一缩,一把扯过阿云,就地翻了一个跟头,摸到地上一把长剑,猛的向上挑去,而后,二人就被溅了一脸血。
阿云扶着袁信站了起来,众人也渐渐聚拢到了一起,打着打着,他们就发现自己正在被北蛮人往高台方向驱赶,阿云忍不住就问袁信:“你怎么了,之前的传言都是真的,你真的受了伤?”
谭尚摸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抢先开口:“别提了,他受着伤呢,此番回去,怕是又要将养几个月了,之前怕你担心,我们就都瞒着没对你说!”
一旁一直做壁上观的白萱看到了阿云细微的表情变化,不过她这表情也仅仅是一闪。
阿云扶着袁信,和众人节节后退,直到后背抵到了高台周围的干柴。
袁信一把握住阿云的手:“快走,他们要火烧高台,在不走就坏了......”
他这话没说完,北蛮士兵猛的分立两边,从后面走出一人,正是北蛮大汗,他哈哈大笑:“袁信,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了,我也是爱才之人,要不你就归顺于我,反了你那无用的朝廷,我们一举攻下大梁,到时候,这大梁皇帝可就是你的了,哈哈哈——”
谭尚“呸”的一声,吐了口血:“你做梦,我等就是战死,也不会投靠你这等蛮夷之辈!”
马背上的大汗“哈哈”大笑两声,一挥手:“放箭!”
一时间,数百支带火的长箭朝着他们飞扑而来,但箭的方向并不是他们,而是高台周围的干柴,看来这北蛮人并不打算直接弄死他们。
带着火的箭没入干柴,“哄”的一声,阿云等人身后的干柴瞬间被点燃,噼里啪啦的声不绝于耳,听的人心里直发毛。
众人为了不变成烤人肉干,一齐大喊,由谭尚带头,直接就冲向了北蛮人。
生死关头,不由的他们不拼尽全力,阿云一剑一个,干净利落的解决了靠近的敌人,袁信护在周围,以防她被暗箭所伤。
谭尚抡起他那杆长枪,见人就杀,见剑马刺,真可谓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其余众人或使刀,或使剑,或使锤,也都奋力杀敌,有那么一瞬,北蛮数千人竟奈何不得他们。
但这也仅持续了一小会儿,毕竟他们是人不是神,这么消耗体力,谁也吃不消,随着时间的逐渐延长,他们也渐渐的支撑不住了,谭尚险些被前面一个小兵砍伤,而阿云和袁信众人也多多少少受了些伤。
跟着袁信来救阿云的人加起来也不到十个了,这时候,北蛮那大汗又从士兵后面走了出来,劝说他们归降。
阿云靠在袁信怀里:“将军,你说咱么是不是要死了?”
袁信搂着她:“瞎说什么,一会儿我就带你出去,别乱说话!”
阿云看了看天上的繁星,又扭头看了看身边的袁信:“在临死前,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吗?”
“什么条件?”
阿云抿了抿嘴:“就是,就是......”
她这话还没说完,忽然,后面就传来一阵喊杀之声,众人猛的一回头,援兵终于到了,数万骑兵踏着北蛮人的尸体就冲了过来,北蛮人大汗见事不好,丝毫不管他手下之人,调转马头,直接跑了,跟在他身后的士兵见自家大汗都跑了,他们也有样学样,丢盔的丢盔,卸甲的卸甲,一溜烟的全跑没影了。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袁信转身看阿云,问:“你刚才要说什么?”
阿云呆了一下,打马虎道:“没什么啊,我还没想好,想好了在告诉你。”
袁信点头,并没有说什么,不多时,他们就回到了营帐中,由于众人实在是太狼狈了,所以没过多交谈,纷纷回自己营帐中洗漱。
其他人倒是没什么,阿云可就有点不方便了,军中这两年根本没有女子,她来之前也没打过招呼,所以她现在连洗个澡都十分的不方便。
不过这个问题很快就解决了,袁信收拾完自己,就来到了阿云帐前,他没有直接进来,在外面说:“你不方便吧,放心洗吧,我在外面给你看着,有什么需要你就直说。”
白萱不知道外面的袁信是什么样子,反正她看见阿云脸红了。
解青谙抱着三花转过了身,白萱莫名其妙:“你干什么?”
解青谙淡淡的说:“非礼勿视。”
白萱:“......”
帐外了有了袁信,阿云很快收拾完了自己,而袁信的伤,是在三个月前与北蛮人交战时候留下的,现在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他从高台上摔下来的时候,只是撞伤了头部,其余倒没什么大碍,阿云也在没提起那个在战火中提的条件,如此这般,她又在营中待了一年,直到她十七岁生日这天。
这天,她终于鼓足勇气向袁信说出了自己的心意,袁信并没有她预期的反应,他面色淡淡,什么也没说的就走了,第二天,让人送来一封信,婉拒了她。
阿云一时有点接受不了,她自己在帐子里闷三天,趁着夜色,一声不吭的走了。
袁信对于她的出走好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在沿途护送她,并不追赶,阿云三番两次的想要甩掉跟着的士兵,都没有成功。
她心里苦闷没地方发泄,只能变着法的折腾一路跟随她的人,但不管阿云怎么折腾,他都好像木头似的,无悲无喜、无恼无怨,这人在跟了她十天后,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将军让我护送你回将军府,你这不是去将军府的路。”
阿云听了这话,二话不说就和这人打了起来,此人也不恼,不慌不忙的跟她过招,阿云和他打了小半个时辰,一点胜算也没有,一生气,直接就将长剑仍在了地上,那人见她收手,也收了兵器,淡淡的道:“姑娘,将军派末将护送姑娘回府,请姑娘跟我回去。”
她生气的将长剑扔到了一边,打又打不过,跑有跑不了,这回铁定得回将军府了,但她实在是不想回那死气沉沉的破地方,这天晚上,她想出了一个损招——让客栈老板在他的洗澡的木桶里加了点能令人手脚发麻的药。
阿云甩脱跟着她的人,一时间又不知道去哪了,没法子,将军府是回不去了,她只能在江湖上乱走,这一走就是半年。
她救治过伤患,照料过垂死之人,迎接过新的生命,杀过土匪、抢过金银,还亲手惩治过不法之人,在接触了这个世界的百态后,在家国天下面前,她那一点的小情小爱就如同是微不足道的沙粒,手一松,就汇入了那茫茫沙海,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半年里,她走遍大江南北,见惯生离死别,当初心里的那一点无处发泄的凄苦也似乎被挤到了一个无人探知的角落。
她想,她可以坦然的面对袁信了。
然而,事与愿违,在与袁信相隔大半年后,她又收到了一封他的亲笔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