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相盗将7
土瓦房内,刚才的军官又回来了。
“大人,刚刚被放走的那个人下了山就放了三颗烟花弹,我们怀疑他还有同伙,就加派了人手在山中巡查,果然又发现了另外两个人。按照那两个人的路线来看,他们应该发现了我们的练武场……”
萧知鹤微微蹙眉,手指攥紧了那枚玉穗子。
“你们知道进来的那两个人是谁吗?”
“一个是刚下山那人的外甥,另一个是……是孟尧生。”
赵成山的外甥……好像是叫应粱栖,他几乎是赵成山的半条命,一定不能动。
另一个孟尧生更是弘国的前丞相,要死也不能死在这里。
萧知鹤细想半天,道:“他们两个不能动。”
“大人……”
萧知鹤抬手制止了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我正好也有事要与孟尧生商议,改天我会亲自拜访孟府,这里的事不会被人传出去的。”
“这……是。”来人领了命令,再次离去。
另一边的山林里,应粱栖抬手从衣袖里飞出几枚暗器,解决了前面的来兵,可对方人多势众,他怀里护着一个孟尧生,夜晚的漆黑和周围的地形都压抑着他的动作,让他只能防守,不能进攻。
暗夜里的兵甲犹如冰凉的鬼魅般向他扑来,应粱栖挥剑而去,专门刺向兵甲的薄弱之地。
随着左右而至的兵甲不断增多,右边兵甲已至,可若是先击右面,他就难以保证左手间孟尧生的安全,应粱栖当下松开握剑的手,又在下一瞬间反手接剑,剑光化成一道利刃划破左边人的铁甲,却没能躲开右边兵甲刺来的刀光。
黑衣染上血迹,应粱栖却没吭一声,当下向后退去,借着背后的树干翻了个跟头,重剑刺入另一具兵甲,转身剑影横扫身前。
周围的铁甲基本被清理干净,应粱栖趁着这个间隙带着孟尧生飞快向山下奔去,可打斗声惊起一片藏在黑暗中的巡察兵,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蜂拥而至。
突然,空中响起一阵布谷鸟的叫声,身后黑压压的一片铁甲立刻停了下来,几乎是在瞬间,他们霎时消失于荒草之中。
应粱栖挥着重剑斩落山野间的枯枝野草,一路奔向山下,他怕有人跟踪便没有直接往孟府走,而是找了家山脚的客栈住下。
客栈的大堂竟然看见了孟府的老管家。
老管家道,是赵成山让他来着等着他们的,说二人如果是晚间下的山,可能就不回家,找个附近的客栈住下了,所以他在这里等着他们,若是见着了就回去报个信,也好让赵成山安心。
孟尧生点了点头,正要跟着管家驾来的马车一起回去,衣袖上的一抹红色却打断了他的话。
他没受伤,那这血迹是哪来的?
他连忙侧头看了看应粱栖,虽然硬挺着身板,可嘴唇却苍白的毫无血色,一直拉着他的手竟然微微发抖,不过被他强忍着,紧捏了他的衣袖。
孟尧生拧紧了眉头,对管家道:“我们在这休息一晚,明日再走,你先回去吧。”
“更……”走到门口时,应粱栖叫他。
“进去。”孟尧生打断了他的话,合上房门离开。
他找店小二要来纱布和止血药,几乎是小跑着回了房间。
应粱栖看他手里的那些东西才想起自己身上的伤口,他轻声咳了咳,觉得腰上隐隐作痛。
孟尧生一言不发的拉开他的衣服,帮着应粱栖包扎了腰侧的伤口。
屋子里两人静默无言,不知是因为劫后余生的疲惫还是因为山林间掩藏的私军,孟尧生的脸色并不好看。
“你是不是也受伤了?”应粱栖不顾自己的伤口,翻身就要起来。
“没有。”孟尧生拔高了声音,一把将人按了回去才发觉自己的神色太过严峻,又温下了声音道,“我没事。”
他瞥见一旁的黑衣,那上面沾着不少血,孟尧生又看了看他的伤口,那样的刀伤是孟尧生从未见过的触目惊心。
应粱栖养在他身边这些年,他还是第一次见人受了这样的伤,还是为了自己,孟尧生心里有些心疼。
“你不要乱动,明天一早我们还要回去呢。”孟尧生的神色更加温柔了起来,扶着人躺下。
应粱栖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只觉得身上越来越热。
两人视线交错,被彼此看的都有些难以为情。
“更亭,我……等我明年回来,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应粱栖拾起下午还未说完的话。
“走?去哪?”
“京城吧,也有可能是别的地方,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入仕吗,到时候能回德州最好,若是回不了……我来接你,你愿意和我走吗?”应粱栖问。
“你这孩子……”孟尧生不由得笑了出来,“你不去接你舅舅离开,接我做什么?”
“接你自然是想和你在一起。”应粱栖错开眼睛,他知道,孟尧生既然这样说那就是拒绝了,可他还是不甘心的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只不过说了半句,又留了半句。
别人是两分情不敢说及七分,而他是十分情,怎敢言之三分。
“你先考上功名再说吧。”孟尧生故作轻松道,“武我不管,不过文上你若是拿不了前三甲,就别回来见我了,也千万别说你是我的学生。”
应粱栖陪着他扯出一丝笑来,笑中也不是个滋味。
“好,无论如何,我明年回来还是能见着你的不是。”
“自然见得着。”孟尧生答了他的话,又站起身来,“我去找小二再开一个房,你身上还有伤,要好好休息,其余的事我们明天再说。”
若是以前,应粱栖定会拉住孟尧生,装疼耍赖的说什么也不会放过这个同床而睡的机会,只是今天,或许是真的因为累了,他竟然没有一丝要阻拦的意思,只是笑着向孟尧生道了句安。
冷风吹落了一树残花败柳,这个冬天似乎来得有些快了。
寒月当空映照着窗棱,稀稀疏疏的影子落在辗转难眠的夜晚。
应粱栖的心里突然就空了一块,以前那是孟更亭的位置,只是现在孟更亭还在,却没了应粱栖他自己。
是啊,他有什么本事能让孟尧生跟着他走呢。
那样一个人,如温玉般雅致。
他中过状元,骑了大红马,下了朝与当今圣上秉烛夜谈,上了朝便是德高望重的朝堂右相,怀瑾握瑜,举世无双,这世间还有什么能再打动他的心呢?
而他自己,他不过是个受他恩惠的陌生人罢了,竟然还敢痴心妄想,重逆无道。
实在是罪该万死。
奢望终究是奢望,应粱栖只怨自己无能,可若是……。
应粱栖紧闭的双眼再次睁开,毅然下了决心。
第二天,应粱栖抽空回了趟赵家。
“舅舅,昨日你没事吧?”应粱栖难掩担心。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只是……”赵成山啃着苹果口齿不清,“我昨日本来是迷路,山里莫名起了那么大的雾,我根本找不到你们,也找不到下山的路,谁知道没过一会儿我就听见了几声鸟叫,我还想呢,这大晚上的破林子里怎么会有鸟声,结果就莫名其妙的被一片白衣鬼影引了过去,走着走着居然就走出来了。”
“是不是布谷鸟的叫声?”应粱栖问。
“是啊,你怎么知道,你们俩也听见了?”
应粱栖点头,“不过不是叫给我们听的。”
应粱栖有些一言难尽,赵成山问道:“你们遇上什么事了?”
“别提了,那山里的雾气根本不是雾,是人为散出来的烟,我和更亭本来是想去找你的,后来走着走着就进了山林深处,那山里竟然藏着私兵,还有不少瓦房!”
“什么?”赵成山的苹果没咬住,掉了下来,看了看院子周围小声道:“私兵啊!那可是要杀头的!”
“是啊,不过我俩也就看了一眼就准备离开,正好你点了几个烟花弹我俩也就放心了,结果在出山林的路上被巡逻兵发现了,我跟他们打了一场。”
“怪不得今天看你走路别扭,伤到了吧?”赵成山问。
“腰上被划了一道,不碍事。”
“哼,我还以为你小子出息了呢……”赵成山把苹果啃了个干净。
应粱栖觉得这话味儿不对劲,想解释又说不出个一二来。
“之后呢?”赵成山问。
“之后,之后我就听见了几声布谷鸟叫,叫声一响那些兵眨眼之间就撤走了,我和更亭才从林子里钻出来。”
“啧,早知道那山里这么不安全我就不带你俩去了,我还丢了个玉穗子。”赵成山懊悔道。
“前几年除夕给自己买的那个?都旧了,丢了就丢了吧。”应粱栖安慰道。
“那穗子虽然旧了,但那玉可是块好玉!那是我本来想留给媳妇的……”
应粱栖笑了几声,“你还知道要娶媳妇啊,反正也没人催的了你,什么时候有了喜欢的姑娘我孝敬你找媒婆的钱!”
“滚犊子!”赵成山踢了他一脚,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想起萧知鹤来。
若是要娶媳妇,他倒真觉得萧知鹤挺好的,只是门不当户不对的……赵成山陷入沉思,连吃了苹果核都没注意。
“想谁呢?哪家的姑娘啊……”应粱栖打趣道。
“啧,你能不能滚远点,趁着腰伤回孟更亭那装装可怜行吗?别一回头又自己躲在被窝里哭。”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互相挖苦,毫不留情,把舅舅与外甥的情谊抛到九霄云外。
可他们就是五十步笑百步,说着说着同时哀叹了一声,感叹着赵家人的姻缘坎坷。
等赵成山将院里院外都打扫了一遍,两人就离开了。
赵成山近日事情多,便像以前一样把外甥随便扔在了孟府。
自从那晚过后,应粱栖就觉着想开了许多,孟尧生要与自己只做师生知己,那他就先舍了其他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