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清晨的第一缕光撒在司想面庞时,他醒了,但没睁眼。
任光渐渐强烈,直至刺目。
沙发偏软,他的腰睡得酸胀。
幸好曲笙没睡,她的腰本就不好。
司想起身洗漱,到厨房打了个鸡蛋,香味散发出去时,卧室的门开了。
曲笙红着上眼皮走了出来,穿的是他的T恤,下摆滑在腿根。
白花花的腿向他走来。
“我不吃葱。”
“这是我的。”
“那我有吗?”
“当然有啊。”
曲笙笑笑,转身走向洗漱间,“我有洗漱用品吗?”
司想蹙眉想了想,“我找找。”
阿姨是个喜欢收置东西的人,每次都把他的东西摞得整整齐齐,平时他也没什么需求,使的就那几样,偏曲笙来了,一堆东西都没了方向。
他先在厨房摸了一圈,抽屉挨个翻找,再去卧室挨个抽屉翻找。
“刷刷刷——”司想头顶传来刷牙的声音。
他抬头,是他的牙刷?
他不敢置信,“你?”
“我怎么了?”曲笙嘴里有泡沫,小抿着嘴囫囵地问。
“这......”
曲笙转身,嘴角咧出一丝得逞的笑,快步走到水池将泡沫吐了,口齿清晰地说:“我不介意。”
“......”
司想的大脑像是被清晨的烈阳晒伤了,一时运转失败。
他快步走向洗漱间,在门口就看见了自己的牙刷竖在玻璃杯里,而曲笙手上是一个一模一样的灰色牙刷。
这样啊。
他将曲笙玩味的笑眼收在眼底,转身继续去煎蛋。
方才那个应该不能吃了。
开放式小厨房,他背对着洗漱间和卧室,里面传来水声,没一会,拖鞋踩地的脚步徐徐踏至他耳后。
他咽了咽口水,鼻尖是蛋香,可耳后却像长出了嗅觉,闻到了她的浴后香气和清新的牙膏味。
这就是他做梦的场景吧。
“怎么把头发剪了?”
“海南天热。”
“朱卓说你辞职了。”
“你打听我?”
“……”蛋忘了翻面,焦了。
焦味弥漫在空气中,司想顿住,心中叹了口气,这都第三个失败品了。
他锅铲一抄,准备丢了。
“干嘛呀,我吃!”
曲笙拿起一个空碗,按住他的锅铲,倾斜丢进碗里。
“有葱。”
“嗯,那我近十年第一根葱就为你而吃吧。”她说着直接用手将鸡蛋送进嘴里,笑着咀嚼给目瞪口呆的他看。
三秒后,绷不住,转过了身去,真难吃。
不是葱的问题,盐巴太多了。
他应该不会做……
曲笙将他拉开,“平时不做饭吗?”
“不做。”
“那你做什么做。”
“......”
曲笙等了五秒,确定他又沉默了,将刚打的火灭了。
她转身抄手,将哀怨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司想还在纠结怎么回答,一到她面前就笨嘴笨舌的,不想出洋相,正在挣扎,妄图在死机的大脑里找到一个完美的回答。
一抬眼,两道质问。
“我......”
“不知道......”
“司想,算了。”
曲笙没吃早饭,也没多说什么,当着他的面简单收拾了并不存在的行李,临出门前脚踢了踢地上的装零食的塑料袋,“这是给我的吗?”
“嗯。”
“你吃吧。”
“你带走吧。”
“不要,反正你都不喜欢我了,吃你东西不好。”她转身就走了,门带的不算用力,只是在心里撞得大声,落了回音。
骗子。
司想看着闭合的门,心心念念的人消失在那处,久久没能回神。
直到站的累了,才活动脚,茫然地向零食袋走去。
他开了盒曲笙喜欢吃的巧克力条,塞进嘴里。
那会她每天都要吃,边吃还边说会老会胖,要男朋友给她抻皮,接着是甜蜜的情话和动作。
腻死人,羡死人。
可惜不是他。
他一直是个旁观者。
从高中开始。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背景墙,因为大学开学那天,他鼓起勇气想打招呼,而她没注意到,被旁边和她说话的学长接了去。
因为那句她的没听到,第二天他就听到新生一个巨漂亮的妹子被大三学长花了10分钟泡到了手。
那晚他很幼稚,打了电话给妈妈,说想她。
妈妈听到了,笑了半个晚上。
司想收拾好东西,是中午十一点,到公司是十二点。
早饭午饭都没吃,因为没胃口,被巧克力齁到了。
他拉开椅子,开了机,朱卓发消息说曲笙昨晚后就没联络过她。
屏幕亮起,他过了好一会才输密码。
曲笙不是本市人,也不在这里工作,她难道同学聚会结束就回去了?
想到她一个女孩子便放心不下,可拿起手机半天,还是没打出字。
他以前没那么胆小,却在大学四年时光里,慢慢地,听到她的名字都能说不出话来。
喜欢一个人好像是背了罪,都抬不起头来。
*
曲笙在中介的时候收到了司想的短信,下午四点,距离她离开过去了七个小时。
【你回去了吗?】
曲笙拿着手机,坐在破响的风扇下,嘴角撇起,不是说不喜欢了吗,关心个什么劲。
还短信,什么年代了,发短信的都是骗子。
“美女,刚那套如何?”
“不喜欢。”
“那你喜欢哪里的小区?”
“印象天地。”
“哎哟,那个小区一个月五千的租金你吃的消?”
曲笙咬牙,就知道司想有点家底,在学校还真是一点没看出来,要不是朱卓说。
“就那里,最好给我找6B栋,如果有22层最好。”
“......”
漫天橙霞。
暖风微拂。
曲笙到宾馆,简单地泡了面。
她没回司想消息。
十一点朱卓发了消息问她在哪,十三点又一个,刚刚又一个。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她故意不回。
正想着,手机屏幕震响了起来,是朱卓。
几十秒后,铃声止。
两秒后,铃声响。
再止,再响。
曲笙伴着铃声吃完了泡面。
第五通电话再次响起时,她捧起碗喝了大半碗汤。
奔波了两天,还真是累。
她拿起手机,调至静音,倒头就睡。
再睁眼,是深夜的霓虹穿过半纱,红橙黄绿地映在纤维上。
沾灰破旧的窗口,拉开窗帘,对面是昨晚高中聚会的点。
大学生酒家。
名字俗气,开在高中附近,生意日日爆棚,高中学子图吉利,社会人图便宜。
曲笙走到桌前,吸了口气,拿起手机。
又倒抽一口气,102个未接电话。
短信只有6条。
五条来自朱卓,都是问她在哪里,打电话去了海南的房子也没人接。
一条来自司想,很淡淡的一句,回海南了吗?
呵。
她没回,转身去洗了个澡。
热气氤氲,将冷空调吹到微缩的毛孔打开。
她在淋蓬头下洗了五分钟热水、一分钟半冷半热和十分钟的冷水澡。
她心中飘过数声娘骂,走到防滑垫上取了块浴巾。
镜面被水汽蒸得半糊,照出了她若隐若现的身姿,她欣赏了一会,走出浴室取了东西。
她去楼下先找服务生加热了蜜蜡,拿上来,花了五分钟涂好,再花了五分钟忍痛撕了去。
再站在镜子前,她觉得自己至少看起来干净了,配得上司想。
手机来了一条司想的消息:【曲笙,你还好吗?】
她想起大学毕业那天,他喝得烂醉,学生会的几人特别能喝,使劲灌他,他来者不拒,脸喝得红扑扑的。
她也是这么跑过去,问他,司想,你还好吗?
不知道是不是酒意跑到了眼睛里,他眼圈忽地红了。
曲笙当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抚上他的眼圈。
他抖着没说话,又灌了杯酒,下一秒,双手猛地扣住她的肩。
旁边的人“哎哟”“挖槽”“天哪”......
几道看热闹的惊叹响起,他像被榔头锤了一下,喝到眼神都失了焦,可收回了手,哑声避开她的眼,“挺好的。”
司想,我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