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丫鬟看起来也不过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圆脸蛋脸圆眼睛圆嘴巴,连小鼻头都是圆乎乎的,又生的白白净净,此时歪头望着花灵月的样子,娇憨又可爱。
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样子宛若稚子般。
也的确是个单纯不懂事的孩子。
若是个懂事的,就不会拿这种事情到处嚷嚷了,就该捂紧了揣牢了、然后再私底下悄悄把事情禀告给主家。
众人心说。
旋即又伸长了脖子,齐齐望向花灵月,所有人心中都不约而同地冒出了一个念头:栽赃嫁祸!
难怪她刚才一个劲儿的蹦跶着要把人交出去。
栽赃嫁祸嘛,当然要速战速决且斩草除根了。
花灵月早已是面色惨白,双眸猩红的瞪着那小丫鬟,恨不能将人活撕了。
而先前一直表现的很胆小的小丫鬟,这会儿倒是胆子大了起来,人也不哆嗦了,脖子也不缩了,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固执的追问花灵月道:“大小姐,你是怎么知道那女鬼叫绿娥的呀?”
花灵月:“……”
我怎么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那女鬼叫绿娥!
我为什么要说出绿娥这个名字啊!我是疯了吗!
花灵月被问的摇摇欲坠,眼前什么都看不到了,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只下意识喃喃道:“我不是大小姐,不是……我是二小姐,我是二小姐啊……”
她本能地就要向花夫人求助,可是头一转,却看见她那一向睿智机敏总能在危机时刻替她撑起一片天空的娘,这会儿却对她的求助无动于衷,而是躺在地上宛如死人般,一动不动。
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瞪着屋顶。
胸|口更是半点起伏也无了。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过来在花夫人身旁蹲下,探鼻息,看瞳孔,片刻后,摇头叹息道:“唉,花夫人这是急火攻心,暴毙而亡了。”
众人大惊:“什么?死了?!”
连花玄都惊得一个激灵,疾步朝花夫人那边奔去,结果才刚开跑两步,耳边忽的就听一个声音尖锐道:“是你!是你害死了我母亲!都是你这个小贱人害死了我母亲!我要杀了你!”
扭头一看,花玄心中顿时大骇,一句“住手”还未出口,就听又是一声响,花灵月刺向郁青的剑哐当一下掉在了地上。
手中没了武器,花灵月依旧没有停下,而是半路上飞快凝出一团灵力球,抬手就要轰向郁青面门。
一双猩红的眸子更是死死咬着郁青一眨不眨,此时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认知:母亲没了!母亲被这个小贱人害死了!是这个小贱人害死了母亲!
目标也只有一个:杀了小贱人为母亲报仇!
可还没等她抬手,忽觉脊背骤然一痛,下一刻人就像被扯住了尾巴的风筝似得倒飞出去,然后再像只沙包似得从半空中跌落,啪叽一下——
贴在了地上。
或者干脆说啪叽一下埋进了地里去。
若不是发髻上的金簪步摇还在微微晃动,现在的花灵月看起来简直就像一块人形地砖。
而且还是块看起来完好无损但只要一抠出来立马就会变得稀碎的地砖。
这么个力度……又是这么个姿势……先不说骨头,只怕连五脏六腑都摔成碎末了!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垂眸望望地上了无生息的花灵月,再抬眸悄咪咪梭一眼巫九言,下一刻立马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赶紧又收回视线。
苦了花玄,媳妇孩子都死了,不敢哭不敢叫,还要被迫承受巫九言释放出的威压……主人座跟上宾座仅有五步之遥,加上他刚才跑出去的两步,两人之间拢共也不过才相隔了七步的距离而已。
站在巫九言旁边,宛如背靠一座冰山。
这边,郁青望着整个身子都嵌进地面中的花灵月,无声一叹,移开了视线。
对于一个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杀了自己的人,郁青不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对方的死负责。
她只抬眸望向巫九言。
刚才就是这位仙尊击落了花灵月刺向她的剑,也是这位仙尊拎走了花灵月,还把人啪叽一下贴在了地上。
所以算起来,对方刚才是救了她的。
想到这,郁青上前一步,朝巫九言一躬身,道:“多谢这位仙尊出手相救。”
听见她的声音,巫九言一身戾气顿消,冷若冰霜的眼神也瞬间变得柔和起来。又见郁青朝自己躬身颔首,巫九言本能地上前几步搀住她胳膊,嘴唇翕动半晌,冒出一句:“……不客气。”
然而手却没有从郁青胳膊上拿开。
郁青蹙眉,垂眸去看巫九言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旋即目光一亮,视线落在了巫九言右手食指上,心说:“真巧,这位仙尊手上的戒指样式,竟然跟老四的戒指样式是一样的。”
老四不喜欢用剑,也不喜欢背刀,唯一的武器就是一枚戒指,名曰:久伴。
久伴并非寻常戒指,而是用术法将上古神兽的筋脉炼化为丝,丝长无止境,且丝锋利如刀刃,用的时候展开,不用的时候就盘成一个戒指模样戴在手指头上,可谓是又轻巧又方便。
就是不知这位仙尊的戒指是用什么做的?
这么想着,郁青就打算细细看个清楚,结果她视线才刚动,巫九言忽然猛地将手缩回了袖子里去。
缩回袖子不算,还又背到身后藏起来,然后梗着脖子一脸警惕而戒备地望着郁青。
郁青:“……”
看着这个像防强盗一样防着自己的家伙,郁青有些哭笑不得,心说:“我看起来像是会抢你东西的人吗?”
不过让巫九言这么一瞪,她也就打消了要看对方戒指是用什么做的念头,向人略一颔首后,转身朝先前那个小丫鬟走去,走到人跟前停下,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丫鬟看着她,黑葡萄似得大眼珠子转了两转,道:“奴婢叫夜雨。”
“嗯,夜雨。”郁青重复了一遍,道:“夜雨,你以后愿意跟着我吗?”
夜雨:“……”
她视线下意识地就朝郁青身后望去,旋即又飞快收回,点头道:“奴婢愿意。”
郁青道:“好。”顿了顿,补充道:“跟着我的话,以后可能会很辛苦,你怕吗?”毕竟她现在金丹碎了,弱小至极,连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四个徒弟又不在,她现在唯一能依仗的,就只有小银蝶儿了。
可是小丫鬟若再继续留在花家的话,只怕会凶多吉少。
毕竟小丫鬟今天捅出了一个很大很大的篓子,而这个篓子捅出后的最大获利者,很明显是她。
她来赴宴,本就是抱着要为原主花染儿讨回一点公道的目的而来,如今花夫人已死,还意外地把花灵月也给捎带上了。
而这很大程度上得益与小丫鬟的推波助澜,所以于情于理,这个小丫鬟,她都得护着。
想到这,郁青又安慰小丫鬟道:“不过你也不用太害怕,我会努力让你少吃一点苦的。”
小丫鬟夜雨道:“奴婢不怕苦!”
郁青帮她拍掉肩头上粘着的草屑,笑道:“好。不过你得改改口,以后在我面前,你不要再自称奴婢了……也别唤我染儿小姐……就叫姑娘吧。”
两人说着话,一前一后走出了和风苑,又径直回到花染儿住处,郁青翻出一块大花布铺开,开始收拾行李。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因为花染儿实在是太穷了太穷了,穷的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更不要说金锭子银锞子了,唯一能换钱的,恐怕也就只有神像肚子里藏着的那些花蜜了。
大大小小十几个瓷瓶子,叮叮哐哐一阵响后,全被扫到了花布上,郁青抓起花布四个角分别打了结,挽成一个小包袱的形状,往肩膀上一挎,然后拉着夜雨道:“我们走吧……呃,夜雨,你不愿意跟我走吗?”
夜雨忙道:“愿意愿意!”又望着郁青,可怜巴巴道:“小姐,我可以把我哥也带上吗?”
“……”
郁青默了默,心说:“妹妹闯了祸一走了之,哥哥要是还留在这儿的话,恐怕难免要受牵连。是要一块儿带走的。”
这么一想,于是便点头道:“可以。”
夜雨立马像完成了一件大任务似得松了口气,如释重负道:“太好了!小姐你等一下啊,我这就给我哥发消息!”
说完从怀里摸出块玉简,手指头在上面划拉了好一阵,忽又停下,抬头问郁青道:“小姐,我哥说他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想请我们在城内的水云涧等他一会儿,可以吗?”
骤然离开,的确要好好安置一番。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如她这般孑然一身。
郁青理解道:“可以的,不着急,我们可以等他一天。”又问夜雨:“你需要跟亲朋好友也告别一下吗?”
夜雨黯然道:“不用,我没有父母,也没有朋友,我只有哥哥一个亲人。”
“……”
原来是对相依为命的可怜孤儿。那这个哥哥必须得带上了。
郁青不再说什么,当即带着小丫鬟先行离开。
花府此时已乱成了一锅粥,好好一场生辰宴,结果硬是成了丧宴。喜事变丧事,全府上下都在手忙脚乱地撤红绸挂白幡,进进出出全是人,郁青带着自己新收的小丫鬟夹在人|流中,顺利出了花府后,直奔水云涧。
两人当然没有真等上一天,在水云涧雅间才坐了不过半个时辰,房门便被咚咚咚叩响了,夜雨跳起来道:“来了来了!”
说完忙跑去开门,郁青也放下茶盏望向门口,旋即瞳孔一缩,蓦地起身,惊呼道:“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