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雪后初霁,祁項铮长身玉立站在日光下,施施然如高山苍松只可仰视。他一直等在福善堂外,并未离去。
祁項铮见温簌卿从福善堂走出来,便走过去问道:“可有为难你。”
温簌卿摇摇头,问道:“兄长为何还在此处逗留,今日不用随爹爹出门吗?”
这明显赶人的话,祁項铮听后沉默一瞬,“今日承恩公家中设宴招待,午时便要随义父一同前往。”
温簌卿听后点点头,脸上神色并无异常。
祁項铮见她听到潘家仍面色如常,心中的猜疑又放下几分,遂问道:“还有一事想请教,后日便是老夫人的生辰,送何物可讨她老人家喜欢?”
“祖母一生极爱牡丹,凡是与牡丹有关的物件都能讨祖母喜欢。”温簌卿边走边说。
祁項铮随她一同往后园走去,思量片刻后又开口说道:“有句话不吐不快,昨日之事谢兄举止却是有些鲁莽。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若是被有心人拿来说事,他有口难辩。”
“表哥是个仁义君子,当时情况危急,他不会坐视不管见死不救。”温簌卿反驳道。
祁項铮语气微冷道:“被圣贤书束缚住手脚的书呆子,就会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这样的人并非良人,更不值得托付。”
“婚姻大事,当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值不值得托付,当是父母做主。”
祁項铮见不得她维护谢景元的样子,沉声说道:“那是自然。”
走到清漪门时,恰见到温簌卿大哥温方宴的亲随姜南走来请安。
“大公子与二公子都在浮烟斋,邀纪公子一同出门。”姜南说道。
温簌卿听后对祁項铮说道:“我要往晚妆楼走一趟,不与兄长同路,先行一步。”
晚妆楼坐落在整个园子的西面,两层小楼的南面是一方弯月形的清凉池。邻水晚照,楼映水面,美不胜收。
温簌卿的三姑母温仪就住在晚妆楼中,她夫君已故,她又无子傍身,因此老夫人便做主将她接回来改嫁。
归家后,温仪看上温钟穆帐下的将领华帏,华帏妻子早年难产离世,只给他留下一个女儿,如今年方六岁。
温仪求老夫人做主去说亲,华帏很痛快的答应下来,不久便请媒人前来提亲。因这两年边疆战事紧张,他们的亲事便一直往后拖,暂定了今年初夏时节男婚女嫁。
温仪她出嫁前就是个通达干练极有主意的人,虽是家中庶女,但十分得老夫人宠爱,因此梅氏去泺城后,老夫人便命她与二房三房一同管家。
二房潘氏德亏才薄不能服众,三房苏氏是个醉心诗书的才女,不大理会家中俗务,因此家中事务多是温仪在掌管。
进了晚妆楼的院子,就看到三三两两或来回话或来取牌子的掌事女人,她们见温簌卿拾阶而上,便纷纷过来见礼。
温仪在堂中听说温簌卿来了,便笑着走出来迎她。
温仪一身石榴红褶裙,发间金钗步摇点缀,眉目间顾盼神飞,比盛绽的石榴花更加明艳动人。
“因着老夫人后日的寿宴,千头万绪忙的我脚不沾地,昨日也没得空去看你,可是受了惊吓?”温仪笑拉着温簌卿的手边走边问。
温簌卿摇摇头,浅笑道:“没有,只是大姐姐受惊不小。”
“我昨日遣人去问过,大夫说有惊无险,只是被冻的发起热来,服几服药便好了。”温仪将她带到东侧间的暖榻上坐了,指着桌上的几个盒子笑着说道:“看看,刚采买来的金银首饰,你先挑几样合眼的拿着戴去。”
温簌卿见她这里事多,便笑着点点头自去看那些物件。
有膳房的婆子拿了寿宴菜单给温仪过目,又有库房的婆子来领对牌安排车马。她安排周全件件仔细,是个极能干的人。
前世潘氏将温簌卿强行绑送给潘绍严时,温仪不顾有孕的身子,提着一把铁剑闯到风波院,要与潘氏拼命。
那时潘氏靠着潘广威派来的人,早已控制了温家。潘氏便命人将温仪捆住,又命人乱棍责打。温仪口中怒骂不绝,潘氏的次女温绮芳被她骂的浑身发抖,拿着一柄玉如意狠击温仪后脑,活生生将她打死。
想到这里,温簌卿心中止不住的发冷,本是一家骨肉,却视之如仇敌,竟能如此痛下毒手。
温仪怕温簌卿闷,便一边理事一边与温簌卿说些闲话逗趣。
潘氏在老夫人院中大闹的事早有人通报给温仪,但温仪见自己这个侄女来了之后一字未提,便也没有主动问起。
温簌卿在温仪这里用了午膳,日影过了树梢,三房的苏氏才从福善堂出来。她也来晚妆楼寻温仪说话,温仪便拉着苏氏详细询问老夫人院中的事情。
苏氏是翰林学士家的千金小姐,读书多性子软,从不多话搬弄是非。实是被温仪歪缠的没有办法,才略说了几句。
“妍秀的丫鬟茯苓全部招认,宫宴上的事原是她们要设计景元,但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换成了潘家公子。老夫人大发雷霆,将二嫂和妍秀禁足,又命人将茯苓发卖。”苏氏低声道。
温仪听后皱眉骂道:“不知廉耻的东西,皇家禁院也是她们撒野的地方,一不留神就会给温家惹祸。原先老夫人百般护着妍秀,皇后遣人来说亲想了了此事,老夫人都没点头答应。二嫂猪油蒙了心,才这般祸害自己的女儿!”
苏氏见她动了气,心中懊悔不该直言相告,温仪这般炮仗般的脾气,若是她与二房起了冲突,到像是自己在挑拨离间。
苏氏又悄悄瞧了一眼温簌卿,这事儿若不是她拿出那个荷包,也不会逼着茯苓吐出实情。
温簌卿见苏氏看自己,回之以温和一笑。她这个三婶婶性情柔弱,她三叔又不务正业,因此前世温家遭难时,三房不仅什么忙都帮不上,反而被潘氏赶出府。
温簌卿见温仪一副要去找潘氏算账的神情,便劝说道:“家丑不可外扬,若是三姑母真去吵闹一番,咱们家就真的成了笑柄了。祖母现在必是极为生气,不如咱们去劝慰劝慰。”
苏氏听后劝阻道:“老夫人气得狠了,午膳便不曾用。让众人散了,吩咐今日也不在福善堂摆晚膳。”
温仪听后便对身边的仇嬷嬷吩咐道,“从暖房里搬出两株催发的牡丹花,往老夫人院中送去,顺便向江嬷嬷和祝嬷嬷打听打听老夫人如何了。”
仇嬷嬷躬身领命去了,温仪仍气得将潘氏痛骂一顿。
潘氏的次女温绮芳住在鸳鸯湖西南的南熏园中,此时她正倒提着一只灰羽鹦鹉往鱼缸中浸溺。
“太聒噪了,这下看你如何逞口舌。”温绮芳将鹦鹉提起见还没有死透,又将它按进水里。
旁边的丫鬟们司空见惯,也无人敢劝阻。
丫鬟银珠急匆匆走进来,焦急的将潘氏被禁足的前因后果对温绮芳说了一遍。
温绮芳顿时大怒,她认定是温簌卿在其中挑唆,便问了温簌卿的去处,提着被淹死的鸟就往晚妆楼中去找温簌卿算账。
她刚闯进晚妆楼的院子,就见温簌卿正巧从屋中掀帘走出来。
她将手中的死鸟狠狠向温簌卿身上砸去,温簌卿身边的丫鬟们被吓了一跳,秋薇赶紧护住温簌卿,高声问道:“三小姐这是做什么?”
温绮芳冲过去就要撕扯温簌卿,被秋薇她们几个死死拦住。温绮芳的丫鬟们见状就去拉扯秋薇她们,抓头发拽裙衫,闹哄哄乱作一团。
温仪听到院中的动静,出来呵斥道:“这是干什么?还不快将她们拉开!凡是不松手的都给我狠狠地打!”
几个粗壮婆子将她们拉开,温绮芳的脸上已不知被谁抓出一条血印。
温绮芳捂着脸对温簌卿怒骂道:“你竟敢诬陷我娘和姐姐!凭什么哄得祖母将她们禁足?今天我就要撕烂你的嘴!”
温绮芳还想要去抓打温簌卿,却被几个婆子搂腰抱臂拉住。
温仪斥责道:“胡闹,你眼里可还有长辈?卿儿是你二姐姐,谁容得你在我的院子里对她大呼小叫!”
温绮芳顶嘴道:“她素来看不起我们二房的人,认定我爹是庶出,不是老夫人亲生的,便不尊重我娘和我姐姐!今日若不是她挑唆,老夫人怎会将她们禁足?三姑母你也是庶出,何必踩着别人巴结大房!”
温仪被气笑,“好刁钻的一张嘴,小小年纪便学得和你娘一样。你娘若不是自己不尊重,又如何让人看不起。你年纪小,我不怪你。必是你身边的丫鬟婆子们不好,挑唆着你来我院中闹一场。”
温仪冷眼将跟着温绮芳来的人看了一遍,吓得她们个个缩着脖子不敢直视。
“扣你们一个月月银,在这雪地中跪三个时辰,若是再敢挑唆你们主子,或是打死或是拉出去卖了,你们自己掂量掂量。”温仪冷声道。
温绮芳抗辩道:“凭什么责罚我的人?我的丫鬟我自会管教!”
温仪冷笑道:“堂堂将军府的三小姐,这般不懂规矩。咱们虽出身武家,但该有的礼数不能少,明日我便寻个严厉的嬷嬷重新教导你规矩。”
这时温簌卿出声道:“三姑母何必这般费心,我也是绮芳的姐姐,明日起就由我来教导她规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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