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口不能言275
这些,韩遂没有和夕霜说得太详细,他想保护夕霜,不想让她心存太多的担心。可是夕霜那么敏感,一下子看出镜川又壮大,找不到镜川之心,只会继续扩张范围,直到找见为止。
“我还有一个问题,修灵者偷走镜川之心的目的何在?能够增长修为,能够天下无敌!”夕霜自己先否定了,要是有这样的能耐,不可能她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一个高手,甘望梅也从未曾提过。总不会有人千辛万苦修炼成绝世高手,然后藏匿起来,任凭谁也找不到的。不,没有这样的人。
“镜川之心绝对不会消亡,恐怕修灵界也没有一个大拿能有这样的灵力彻底销毁它。它应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藏了起来,镜川在找它,苏盏茶也在找它。所以苏盏茶要把这个任务交给你,说明她已经找了太久,心有余而力不足。如果那个人是你娘,那么这种移交就更有说服力,她比任何人都信任你。”韩遂继续安抚着夕霜,“记得她助你炼化日月花枝镜,你当真以为苏盏茶会有这样的好心好意,不惜消耗自己的灵力,为一个对自己怀有敌意的丫头炼制本命镜?”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只是因为危险,才把我蒙在鼓里。”夕霜刚才心口一阵绞痛,父母双方都对她隐瞒了天大的真相。如今他们两个人算是重逢,那她呢,她又该何去何从?“你猜猜,肃鸢是几时把我娘的镜魄,塞进苏盏茶的身体里?”
“两人有一个最大的共同点,同为镜师,当然你也是镜师。修灵界早就有这样的传闻,镜势体内的镜魄和其他修炼者完全不同。所以镜师极其罕见少有,离驭圃这么大,甘家弟子这么多,能够成为镜师的,不过寥寥数人,而且没一个成气候的。最多是做些最基本的疗伤,炼制修补本命镜,更不用提了。夕霜,你知道吗?你是非常非常特殊的那一个。”韩遂没有提夕霜回到离驭圃甘家后,修为暴涨,根本不是普通修灵者可以比拟的速度。
镜师的能力不同,比谁都更容易吸收两个镜魄在体内,虽然有时候控制不住,大部分时间看上去还是毫无异常的。夕霜已经相信了韩遂的说法,看起来还真是这样,多出来的那个魂魄是她的娘亲。
那么肃鸢所有的一举一动全部说得过去,想当年肃鸢不是无缘无故地失踪,背负着始乱终弃的罪名。他去了哪里?为什么会折身回来把娘亲的镜魄给救回来。这也就是甘家弟子谱上,甘望竹的名字始终还留着一点淡淡光芒的原因所在!
夕霜明白,有些问题即便是她自己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正确的答案。只有等待当事人出现,方能问个一清二楚。可她放眼望去,哪里还有肃鸢和苏盏茶的影子?莫不是苏盏茶在挣脱之时,两人大打出手,所以才耽搁了时间。夕霜相信,肃鸢最后会把苏盏茶带到镜川边,这才是他最终的目的。无论镜川是否拥有镜川之心,一入川中,对修灵者算是一种考验,也是一种磨练。上岸后,夕霜依然无法动用灵力,然而身体的本能告诉她,体内有些东西变得不同了。
“说我娘和我爹,当时是怎么想的?我爹没声没息的,就消失了。扔下我们娘俩,后来我娘又早逝,哪怕她现在附着在苏盏茶的身体里重生过来,她就能原谅我爹了吗?”夕霜不明白这些,“我爹曾经辜负了她这么多,她就不计较了吗!”
“男女之情还真说不好,肃鸢当时为什么离开,甘望梅不知道,你娘没准是知道的。”韩遂看着镜川的水位步步逼近,不得已又向后退了几步,夕霜连忙跟在后头,“你要记得暂时不要揭破他们俩的真实身份,哪怕他们等会回来,你装成若无其事,这样我们才能挖掘出当年事的真相。千万不能让他们产生警惕性,感觉你一旦加入就会有更大的危险,到时候,他们俩人谁也不会告诉我们答案的。”
“韩遂。”夕霜忽然扬高声音喊了一句,“你说,我们真的能把镜川恢复原样吗,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要找到镜川之心。苏盏茶手里有线索,你娘手里也有线索,两个不同的镜魄手中是不同的线索,肃鸢一定很为难,到底该跟进哪一个的?这才出现了镜川吞灭寂望平原时,肃鸢和苏盏茶是分头行动的。两人相约好了,碰头的地方正是在镜川这边,可惜等肃鸢来了,苏盏茶恢复成原貌,并且被肃鸢给带走了。我们只能等。”夕霜听韩遂说完,不管不顾地从韩遂掌心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沿着镜川最边的曲线开始向前走。从韩遂所站的角度来看,川水分明已经盖过了夕霜的脚背。
要是她脚下一滑,多半就会落入川底,韩遂正想招手让夕霜回来,发现那些川水就像是找到了什么源头,纷纷向着夕霜脚下涌现过来。他暗道不妙,一把拖住夕霜的胳膊,飞奔着向高处而去,川水果然一下子暴涨出一朵巨大的水花,把刚才夕霜所占的那个位置吞噬的一干二净,什么也没有留下。
夕霜眼睁睁看着,自己若是晚了一步就会变成川底的冤魂,可是明明有东西在吸引着她,吸引着她离镜川近些再近些。这比先前,她彻底落入川中更加叫人害怕。
“继续跑,不要停!留在这里,就是找死!”肃鸢不知从哪里出来,对着两人暴喝道,“这才多高的位置,很快就会涨过了,必须向着那边去!”
夕霜顺着肃鸢的手指一看,那正是还确山的季节,还确山并没有被镜川吞没吗?
我们暂时还不能走,要带着武月,夕霜心想水位涨高,武月虽然躺着没有声息,可她毕竟还活着,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被淹死。韩遂走过去将甘武月像麻袋一样,甩在肩膀上扛着走。夕霜朗声问道:“肃鸢,你让我们去哪里,去还确山了,那里安全吗?”
“还确山目前是非常安全的地方,我上次去了一次,觉得里面的林木花草完全像变了一个样,打理得井井有条。再加上这附近,还有哪里比还确山的灵气更充沛!镜川爆发后我们体内的本命镜为什么调动不出来,你为什么不能使用灵力,因为完全身周的灵气被镜川给彻底吸收了。”肃鸢扫了人事不省的甘武月一眼,“就像她这样,明明没有受伤,早晚也会被吸干。”
“只要到了还确山,那里充沛的灵气会飞快地注入我们体内,让我们有换气的机会。到时候,就可以调动灵力了,你想想要是你的日月花枝镜还有你的仙人过海镜还在,你们会坐以待毙吗?”肃鸢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只是夕霜心里早就对这人带了成见,尽管他态度诚恳,也没有抹去以前留下的坏印象。
“我知道了,去还确山,先把这里放一放。至于水位会长高到什么程度,已经不是你我可以控制的了。”夕霜看着韩遂,又要去还确山了,金瑶的兄长代替了原先的山兽,留在了还确山,不知这次相见,可能让兄妹重逢。
夕霜低头苦笑了一下,连还确山目前是个什么状况也不知道,这事想得过于乐观了。而且肃鸢是回来了,苏盏茶又去了哪里?莫非是因为本尊不听从他的调遣,所以选择了一种更为极端的手法?
肃鸢显然是看穿了夕霜心中所想:“你在找苏盏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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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怒气冲冲
夕霜明知故问道:“苏前辈没有和你在一起吗?你们两个不是焦不离秤不离砣的吗?”
这一句冷嘲热讽,让对方的脸上顿时挂不住,肃鸢甩了甩衣袖,冷哼道:“好心没好报,我真不应该过来提醒你们这一句。”
“川水一直涨一直涨,我们只能和它赛跑。”夕霜低头看看自己的双腿,没有灵力,不过和凡人一般,靠两条腿,能走多远?别看还确山近在眼前的样子,夕霜早就过衡量两者之间的距离,怕是她和韩遂两个人三天三夜不合眼也走不到。难道要扔下这里的所有,走那么远的路前往还确山,夕霜心理衡量,发现这绝对不是一笔合算的买卖。
要是三天之内镜川暴涨,岂非他们没有走到还确山已经没有任何的机会。这一路上会发生什么,还不好说,眼前镜川在不停地再扩展中,才是千真万确的。肃鸢看着夕霜的眼神,知道她已经放弃了自己的建议,不满地皱起眉头说道:“我都是为了你好,去了那里可以保全性命,无论镜川是否会彻底将寂望平原吞没,将整个修炼界吞没,还确山自有一方水土,哪怕是变成一座孤岛,也能自给自足。我不会害你的,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夕霜皱了皱鼻子,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相信你,我不去是衡量得失后,做出的决定。如果到了还确山能够保全性命,你为什么不去,你就不想活下去吗?”
肃鸢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再和夕霜理论,这丫头简直一张嘴,伶牙俐齿能气死人,有些话还不能当面和她解释清楚。肃鸢难得感觉到憋屈,还是在自己亲生闺女的手里,他转向韩遂生硬地说道:“她不听话,不懂事,你总应该知道我说的没错了吧。你带着她快去还确山不要留在这里,这里已经是一滩死局。”
“如果这里是一滩死局,那么除了孤岛还确山,其他的都会死。你觉得只剩下我和她两个人,在还确山会过得开心吗?”韩遂双手往胸前一抱姿态更随意放松,就是那种把生死早就看穿的态度,“我活了七百多年了,七百多年看遍了山山水水。要是这场浩劫躲不过去,那也是天数,没道理,苟延残喘的,闷闷不乐的,永远地活着。”
肃鸢眼看着气到头顶要冒青烟,这一个两个不听劝的,就不适合他来说这个说客,只会白白浪费时间。可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夕霜就死了,死在镜川里。镜川收了这么多魂魄,多夕霜一个吗?绝对不会。可他想夕霜活着,好好地活下去,所以他背过身去,用力地吸几口气,平复了情绪,这才转过来道:“如果还确山有一线生机,你们过去的话,是可以助力的。我暂时无法脱身,否则应该我亲自过去一次。”
韩遂用手指,掏了掏耳朵,在肃鸢语重心长的面前,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你刚才说,你脱不开身,所以无法离开。”
“对,我留在这里控制一下镜川的扩张速度,总要有人留下来的,也总要有人提供时间,给其他同伴。你们可能是担心三天走不到还确山,到时候镜川一旦覆灭,这中间的辛苦全成了白费。我可以答应你们倾尽全力也会支撑过三天让你们平安到达还确山,这样总行了吧。”肃鸢一退再退,显得有些委曲求全。
肃鸢要是维持一贯的冷淡态度,夕霜反而觉得会更自然一些。这一心要把他们两个往还确山送,总觉得有些问题。她三番两次的怀疑态度,让肃鸢明显有些心灰意冷的样子,冲着他们摆了摆手道:“话已至此,能说的都说了。你们去也好,不去也好,都是命数。正如镜川本该九百九十九年出现一次,可它一定要提前,仅凭修灵者之力,根本无法阻拦。”
“它在寻找镜川之星,我见到了,见到有人偷走了它,并且吞入腹中,这个人是谁?”夕霜明显有些咄咄逼人,“你知道的,你知道是这个人是谁!”
肃鸢就像是第一次见到夕霜,看了她良久,忽然低头笑道:“你在怀疑什么?我知道你不是怀疑我,你见到的那个人肯定不是我,那你在怀疑什么,怀疑苏盏茶身体里的另一个镜魄吗,那个人是谁?你知道吗!”
夕霜不仅仅是声音发抖,双手紧紧握住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当然知道,苏盏茶身体里的另一个镜魄是我娘,是我以为早早去世的娘亲。你们都瞒着我,这些年来,我过得什么生活,你们有考虑过吗?”
肃鸢沉默了,也等于是默认了夕霜的话,安静听着夕霜的控诉,看着她的眼泪顺着脸庞往下淌,他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和你娘亲长得真像,太像了。”
“不用虚情假意这来这一套,你和她一直在一起,只是瞒着我。我以为我的爹娘两个人,一个失踪一个死。结果呢,你们两个却始终在一起,你看着我的脸有什么用?她也在,她就在这里。”夕霜不耐烦地伸出右手向前挥了挥,要把肃鸢的视线打开。
“谁告诉你我们一直在一起的?”肃鸢非但没有转移开视线,反而看得她更紧,“你知道我们多久没见过,多久没有真正地见过。她是寄宿在苏盏茶的身体里不错,可你知道她有多痛苦,这样的生存方式,每一刻都是煎熬。”肃鸢咬紧了后槽牙,腮帮子的位置微微突起,显然是用尽了力气,“你就这样看待你娘,你恨我没关系,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她!”
“我以为我娘死了这么多年,被甘望梅害死,留下我一个人在天秀镇,无依无靠,还有成天提心吊胆的,提防着有人来追杀我。虽然后来我知道有些事情是误会,可你们当初为什么不把这个误会解开?为什么让我十多年,就这样错以为了。”夕霜刚要迈前一步,韩遂伸手按住她的肩膀,不让她离开原位。她肩膀抽动得非常厉害,勉强忍住不让自己嚎啕大哭。有些事情,一旦回头,看来只觉得黑暗中,不知哪一天才能看见光。虽然已经熬过来了,依旧不堪回想,“你们完全可以告诉我……”
“够了!”肃鸢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完全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我们要去做什么?你应该做什么?那时候你才多大,告诉你能听明白吗?告诉你,你娘为了这件任务,不惜忍受永远永远的煎熬,你还会让她去吗?”肃鸢的笑容越来越苦涩,仿佛是对甘望竹这些年来的经历感同身受,“她不会说的,她不会告诉你的,她宁愿在你面前假死,让你以为她安心离去,再也没有其他的不安。这就是当时,她能够给你的,最好好的一个假象。”
“她人在哪里,我要见她,见我娘亲。”夕霜几度哽咽,差点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她在镜川川底,她在那里。”肃鸢上前抓住了夕霜的胳膊,把她往镜川的方向拉扯。韩遂哪里容得他冲着夕霜发脾气,硬是不放手,两个男人之间的角力赛。夕霜卡在中间,手臂疼肩膀疼不可进退,这两人还实力相当,难分胜负了。
“你拖着她做什么,她不是要看她娘亲吗,我带她去看,你又插手做什么!”肃鸢重重地一甩手,把夕霜的手臂甩开,“我说了让你们去做的正事,你们不听,就在这里胡搅蛮缠浪费时间,怎么会有你们这样不讲道理的人!”
“你说谁不讲道理,你不把缘由告诉她,这些年来她一个人受了多少委屈,吃了多少苦,总要有个发泄点吧。她不过是嘴上说说都不行了吗。你们要做大事,很好,能做大事的必然不是凡人,可就连生命中最珍贵的也可以抛弃吗?如果我见到了甘望竹,也想问她一句,值得吗!”韩遂显然不愿意放开夕霜,肃鸢固然对夕霜没有恶意,也不会害她,可韩遂多少要放个心眼,以备不测。
“你们一个比一个会说,我没有时间和你们纠缠。还确山是块宝地,我已经告诉你们了,只要是还能行走的,往那儿走,能留下小命。”肃鸢冲着韩遂扬了扬下巴,目光藐视,“我倒是忘了,韩前辈七百多岁的高龄,不能算是小命。你对夕霜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她对我们心生怨恨,这是一个前辈高手应该做的事情?”
“你别说他坏话,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这是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和娘亲的关系,你为什么针对他!”夕霜上前突然重重地推了肃鸢一把,肃鸢显然没想到他她动手,向后退了半步,很快站稳了脚。夕霜还在怒气冲冲的,“他怎么说怎么做都是我愿意听愿意跟着去做的,他至少比你们要强些,不会让我始终蒙在鼓里。我是个傻子,以前就是个小傻子,现在是个大傻子,你说我娘在镜川川底,做什么?和甘家一起陪葬吗?那她这些年所谓的煎熬又是为了什么?于情于理一点也说不通!”
“她只是跃入镜川川底去看一看情况,你想到哪去了?我说了她是去找死吗?”肃鸢下了狠劲,重新抓住了夕霜的手臂。韩遂生怕夕霜当真受伤,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夕霜被拖拉着,一路踉踉跄跄一直到了镜川的面前。
她一低头,镜川川水清澈见底,可以看到里面躺着的所有修炼者的面容,就在不远处一道水线划出一个弧形,有人在里面游水。肃鸢指着那个方向道:“见到了吗,见到苏盏茶了吗?或者你说,见到你娘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