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南北隐危
狂风袭来,尚蹇站立于城墙之上,一身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他凝眉看向远方,山峦重叠,天空远处有些亮光,而城楼高处却一片阴暗。
要下雨了啊。
“太守大人,都督说此事再议。”蒋峥叹了口气,沉沉禀报道。
尚蹇背着双手,轻轻点头,眼中有些恍惚。
蒋峥怒着一张脸,狠狠道:“那都督根本就不想出兵相助,我们何苦还要相求于他。”
半月前丹戎驻兵于肃州城外,随时准备攻城,尚蹇连夜去都督府拜见潘杭风,可那人模棱两可,连个屁也蹦不出来。这几日又连连写信,还是得不到响应。
“不求他,求谁?”尚蹇无奈地笑了,潘杭风握着几个州府,他不开口,纵然他写信求于邻州也是无用。肃州所有的兵马也才一万不到,还加上临时加征的平民。
“难道朝廷还会不管吗?”蒋峥不自觉进了一步,双手抱拳道:“大人,不若直接向陛下请命。”
尚蹇摇摇头,嗤笑一声:“都督不想打仗,明里暗里都希望我以钱财消灾。偌大一个州,竟然不战而降,他应该也是得了上头的命令吧。”
“哪里有这等说法!”蒋峥紧咬牙关,“这和舍弃肃州有什么区别?我不信朝廷会没有作为!”
尚蹇叹了口气。
半晌,就在蒋峥准备退下时听到尚蹇说了一句话,“也好,至少百姓们不用受苦。”
“太守大人,您难道不比属下更明白?”蒋峥干脆直接到了他身旁,愤愤然道:“有一就有二,况且丹戎人难道会因为咱们降了就不攻城吗?”
“那你告诉我怎么办?”尚蹇面色狰狞,他像一头发怒的狮子,疯狂咆哮着:“怎么办?肃州打不打都是一样的!没有办法!”
“报!”
一士兵冲上城楼来,脸上有些喜色道:“大人,府上来了一人,说是奉京城之命前来相助。”
两人霎时一怔,尚蹇深吸了一口气,大踏步下了城楼。
慕颂之翘了个二郎腿喝着茶,看见那人眼下青影,略一挑眉。
“太守大人,在下就直说了。”他放下茶道:“我是暗中奉了兵部尚书之命前来相助。”
汪霁文?
尚蹇摸不透他什么意思,单手置于桌上握拳,试探着说:“不知公子是什么想法?”
慕颂之屈指轻扣着小几道:“陛下那边是不知道消息的,汪尚书并没有禀明。”他顿了顿,眼里有些凌厉:“你们那位都督密信给尚书,说你欲借财帛送降,本是想出兵,但你拒绝了,说是安稳百姓为上,毕竟对方兵强马壮又人数众多,怕是打起来无胜算,干脆就直接降了,保一方安定。”
“他问了尚书的意思。”慕颂之笑了笑,脸上带着嘲讽:“真可惜,尚书不吃这一套。”
尚蹇脸色一变,竟然不是上头的意思。
“那为何——?”
慕颂之敛了神情,带着几分肃然,“尚书觉得这事有蹊跷,明面上同意了他的言辞。只是暗中派了我来,看看实情到底如何。”
“我等几番求助于他,送降也是他的意思,如今竟要反咬我一口。”尚蹇怒拍桌子,恨不得吃了那人的肉。
“大人莫急。”慕颂之摇摇头,“我会助大人守住这肃州,另外那位都督的事我也会查明。”
“下官先多谢公子了。”尚蹇也稳了稳心神,如今先解决丹戎的事要紧。
而这边都督府里,潘杭风正半耷拉着眼皮歇息,忽的面前有了一团黑影,他缓缓睁眼,清醒了几分。
“还来干什么?”语气有些不悦。
“都督,这么恼我做什么。”管江微微一笑,行了个礼说:“我这不是替主子跑一趟吗,来瞧瞧都督事办得怎么样。”
“按照约定进行着。”潘杭风坐直了身子,花白头发也轻轻抖动,他斜了那人一眼:“见过了,回去吧。”
“诶。”管江眼中透着算计,他声音尖细,跟个太监一样:“好歹是老朋友,都督可别着急赶我走。”
“到底有什么事?”潘杭风十分不耐烦。
“昨日肃州太守府里来了一位公子。”管江低眉浅笑,弓着腰道:“瞧着似乎来意不善啊。”
潘杭风一愣,脱口而出:“你派人盯着太守府?”
他沉默着算是应答了,转而又说:“那位公子我派了人打探,可什么也查不出来。”他面上满是阴狠,毫不留情道:“不管怎么样,绝不能有任何变数。”
……
屈将军与屈夫人赶到时,先前留下镇守的右前将薛遥已经平定了些乱子,只是表面上稳了下来,但地底下暗潮涌动,不得不防。
“实在是惊扰将军了。”薛遥有些抱歉,原本屈将军在乌揭大捷,是要回京也看看比武招亲的,毕竟不是一国小事,想着如今北边也还算太平,谁知道将军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开始磨刀,虽说不是大范围进攻,但看起来显然有另外的图谋。
“且说说。”屈将军倒没有过多指责,他先让人坐下,神情自若。
“是。”薛遥应道:“塔甘族与纥阳联合,时常来骚扰,卑职已经处理过了,可那护巴近两日瞧着有些不大对。”
塔甘族与纥阳就是派一支小队暗中来关内作祟,要不就在外面打打又退退,东一处西一处。尤其在他通知屈将军前一日,他查看舆图,发现他们正在形成主力往泔州而去,早先派出来的兵不过是迷惑视线,真正的目标是泔州。
护巴虽然没掺和,但好像也是蠢蠢欲动。
“可调派了人手?”屈夫人站在一旁,闻言不禁蹙眉。
“已经安排好了。”薛遥顿了顿,“只是卑职总觉得哪里被忽略了。”
泔州最北,离屈家军镇守的襄邕关也十分远,此次他们举大军往那边去,势必要多分拨一些人马应战。
只是,为何要去求那么远的泔州?从前战乱,也鲜少有争夺那个地方的。
屈将军沉思片刻,下令道:“泔州的事先解决了。另外,加紧关内巡逻。”他看着舆图心下忽的闪过一个念头,只是闪得太快,来不及抓住。
直觉告诉他,这事不止这么简单。
“你先下去吧。”他摆摆手。
薛遥颔首,快步出了屋子。屈夫人先一步站起来,她伸出双指放在了护巴之上,一双如水眸子透着担忧。
“似乎,他们才是最大的威胁。”
屈将军沉默着顺着她手指一瞧,浑厚声音响起:“我也是这个意思。”
北边有护巴,塔甘族,纥阳,另还有一个朔北部,朔北部最大,只是老朔北王前不久刚刚去了,内里正争夺权力,应该掀不起风浪。第二大便是护巴了,狡猾奸诈,又勇猛善战,只是人数较朔北部更少一些。
塔甘族原来一直与纥阳互掐,如今却联合在一起,看来是铁了心要干一场。
“冯将军那边如何?”屈夫人不知怎地突然提起那人。
屈将军露出不屑来,冷冷斥道:“骄奢淫逸。”
“南方如今都没有什么战事,好几年了,安稳得很。陛下也放心,他确实没什么可做的。”屈夫人低声笑了笑。
“是啊,安稳几年了。”屈将军埋下头,意味不明道:“也是该乱乱了。”
……
“废物!”阿那厥猛地丢掷酒杯,踹了跪地的那人一脚,他一个大步过去抓着那人脑袋,凶狠道:“这点事都办不好!”
仆人连连求饶,哭喊着:“二王子饶命,饶命!”他连连哭诉:“四王子身边有高人潜伏,实在是不敌啊。”
“我这个四弟,有这么厉害?”阿那厥松开他,居高临下,眼里闪过讽刺。
“瞧着就不长命,不知道怎么选了他当世子。”说着就越发来气,他又使劲踹了那人一脚,怒吼道:“滚下去!”
仆人连爬带滚出了内殿,他伸出袖子抹着眼泪,可隐在袖口下是带着阴狠笑意的嘴角。
斗吧,斗吧。
他擦了擦脸,复又抬起头来望天,阳光明晃晃地,十分刺眼。他合了合眼皮,轻叹一声,真是个好天气啊。
又有一老人双手揣在袖里,掀了帐篷帘进来内殿,他眯着眼微微打量了一下阿那厥,砸吧了一下嘴说:“二王子,生气不好呀。”
“见过鄂辰天师。”阿那厥赶快收了怒火,满脸堆笑。
鄂辰点点头,敞开的胸襟露出里面瘦弱可见骨头的身子来,他似乎有些累,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喘了口气说:“是为了阿宗鲁的事?”
阿那厥坐到他身边,求助道:“天师可有什么办法?”
“办法?”鄂辰哼了一声,摆摆手撇嘴:“大天师定的人,我能有什么办法。”
阿宗鲁是月突世子,但这并不是煌真王选的,是大天师。阿宗鲁打生下来其实身子骨就不好,是大天师一直教导他,还请月突最好的师傅教他各种武术骑技。
他告诉煌真王,这孩子才是未来月突的神。
神?阿那厥不信。那样一个奴隶女人生的孩子,怎么会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