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伤寒
这天下午,徐榛吃过午饭后并未像往常一样同他的工友们一起出门。秀莹也并没有多想什么,她姐姐倒是快人快语,对秀莹说道:“宝森下午没有工要做,你们出去玩去吧。”
秀莹并不回。
宝珠又说道:“他呀就是个二愣子,工作起来就不要命。原本上午都可以不去的。这几日公司与加格达奇村的村民闹腾,时常不能正常开工,若不是我今天叫着他,下午定然又跑去傻等一天。”
秀莹扫了一眼徐榛,心想她姐也倒是句句说到点子上了,至于他是工作疯狂,还是对秀莹有什么想法就另当别论了。因为前一日她在他买水付钱时,看见他的皮夹里放着一个年轻的中国女人,那女人生得十分清秀,比秀莹还要瘦,但是同为国人,那女人却衣着暴露,身着坦胸的比基尼,斜躺着,有点搔首弄姿的样子,让人一眼看到就想到了玉体横陈这个词。
秀莹问他:“你朋友?”
徐榛愣了一会儿答道:“广告女郎。”
“换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她是你女朋友呢。”
徐榛应了声好,但至于后来有没有换,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见秀莹应了,宝珠又嘱咐徐榛道:“两个人要有商有量,秀莹是第一次来这边,要多照顾她一些。”
嘱咐完后,她便同徐榛姐夫一同消失在了秀莹他们面前,故意给他们留下二人空间。秀莹倒宁可他们在的,这样气氛就不会像现如今这般尴尬了。
徐榛:“你想去哪些地方?”
秀莹:“有哪些地方比较好?”
徐榛:“XXXX可以,XXXX也不错……”
秀莹:“那究竟哪个地方”
徐榛:“其实我也不常出门玩。”
秀莹:“听说法国的玫瑰酱,糖果和香水挺有名气的,你知道这附近什么地方有得卖吗?我想给我的朋友及姐妹们寄一些。”
徐榛有些不自然地回道:“超市或商场有得卖。”
很常规也很精明的答法。秀莹想,他不过是怕秀莹买这些东西要他买单,毕竟秀莹还只是个刚从学校毕业的女子。
秀莹见他没有下文便作罢,心有了一层隔,便又说道:“那就选这周围最近最有名,又最便宜的景点吧。”
见秀莹如此说,他便轻松了。
他开了车带秀莹去了一个民族村,据说是很有当地风情的地方,里面住了好几个种族,与从前秀莹看过的风景的确很是不一样。秀莹来时带过一个相机,一路走一路将美景收入相机。
这里刚进来是不收取任何费用的,但是要进入民族村,与民族村的村落靠近的地方却是设了路障与收费处的,一问需要十几个法郎,秀莹自己都有点肉疼的感觉,更何况徐榛。
徐榛说:“你要去看吗?十几个法郎倒也不是很贵,只是有点不值,进去也只能看些其他部落的人,更何况他们说什么这附近的居们都不一定听得懂。”
“那就不去了吧,我觉得这个价挺贵的,再说我也不是特别想看里面的人。”秀莹识趣地说道。
听秀莹这么说徐榛难得地笑了,又带秀莹去了几处风景处,不过都是免费的。
中途秀莹开玩笑地说:“你以后会给我买零嘴儿吃吗?”
徐榛愣了问道:“你肚子饿了?”
答非所问,完全不在一根线上。
不过事后他倒也大方了一回给秀莹买了点不知名的水果,但秀莹并不爱吃,他自己倒是喜欢得很,拼了命地劝秀莹吃,秀莹内心抵触得很,但又觉得不能浪费,于是硬着头皮吃了一口。
吃下这一口秀莹就后悔了,那味道真叫秀莹想吐,徐榛还在一旁问她:“好吃吧?”
秀莹苦笑道:“我不是很喜欢。你喜欢的话就多吃点吧。”
很久以后秀莹才知道那个水果叫榴莲。一般人是吃不了这种味道的,但是他的营养价值很高,吃一只榴莲相当于吃一只老母鸡的营养,其价格却比老母鸡贵得多。
但秀莹想她还是宁可吃鸡肉。
有些东西在别人眼中看是贵不可言,但是若自己不喜欢,勉强也是无用的,那只不过是让自己多痛苦一阵并且还浪费了时光。
这天之后,秀莹更苦闷了。
她与父亲母亲打电话,兜来转去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反倒是他们那几句骂她要安分知足的现话,来来回回回荡在她的耳边。
与朱丽她们打电话,她们均表示对她感到同情。但更多的是不能理解秀莹怎么不反抗,不从这样可怕的境况中走出来,是软弱的表现,枉在大学里面念了这四年书。
其实她也想不软弱,她也想反抗。若是当年她那未出世的胞弟未折了,一切都不会像如今这般让她为难,让她好似独自一人浮在一片无边际的水泽中央,找不到任何出路。
就在这当儿,秀莹的两位表姐打来了电话。一位是在英国的容华,另一位是在上海的容音。她二人均已经成家,大秀莹十余岁。
容华与秀莹相处的时间长,性子较温柔,嫁的是英国人,据说是家族当中第一个自由恋爱,且远嫁他国的。从她这里起了头,后面的弟弟妹妹们自然效法。
只是这些年听说她其实过得也并不似想象中的那么好。
在英国念书的那几年,秀莹曾去过容华的住处,见过容华的丈夫——切夫里斯。切夫里斯比容华长九岁,高大且有些发福,不似从前容华寄回的结婚照上的人英俊,但是对秀莹十分地绅士,当然用客气这个词或许更为恰当一些。
他和容华在一间公司上班,容华刚与他恋爱时薪水比容华高,但是没过几年容华得到了重用,升职后薪水竟越过了他。他好面子总不让容华在人前显露这一点,又喜欢在朋友面前显示自己的大方,故而整个家容华渐渐成为了实际上的支柱。
而与此同时,他的内心也越来越不平衡了。时常有一点不顺就与容华大吵,既而动手打容华。早年容华还写家书回来诉苦。容华的父亲与母亲严厉训斥容华:“好歹不都是你自己选的么,这能怨谁?”
那以后容华再也没对自己的婚姻向家里人诉过一句苦。
只是从此以后,她便被家族的人拿来当反面教材,说这就是不听父母的话,自行婚配,远嫁他国的下场。秀莹还记得小时候家里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你若日后学容华,那就别与家里人通来往了,省得说出去让家族蒙羞。”
一年前秀莹最后一次见到容华时,她整个人都变了个样。从前圆圆的白皙的脸变成了枯黄的瓜子脸,并且还布满了赤色的斑,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她,看起来倒似上了四十一般。细细打听得知,切夫里斯这几年爱上了赌博,只要一下班就往赌场去了,回家的时间极少。容华要管他,他便对容华动手。容华心中苦闷,也不知道怎么样的,也往那赌桌上面坐了去。
从此这夫妻俩算是有了一个共同的爱好,不再打闹,还有了共同的话题,只是口袋里的钱却越来越紧,生活也越过越拮据,最后开始欠债。
那次相见,容华没问秀莹借钱,只是告诫秀莹别步她的后尘,万万不能远嫁他国。秀莹见她身上有伤,也劝过她,不若离开他。容华却告诉她说事情没她想的那么简单,切夫里斯在家人们面前的形象做得好,他们又有一双儿女,原本他们结婚家里就是反对的,好不容易这十来年家里人认同了他们,如今却要离婚,家里人定然不会同意的。
“听姨母说你去法国了,好玩吗?”容华的声音很是平静,仿佛小时候话家常一般。
秀莹不知道她打电话的来意回道:“是的,来了快一个星期了,无聊透了。”
“让徐三带你出去转转。”
“你知道了?”
“前几天去姨母处,她与我说了。我看也是极好的。再说有父母把关的总差不到哪儿去。”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秀莹自然知道,容华这通电话的来意不过是来当个说客,她是得了秀莹父亲与母亲的授意,来劝她的。
“可是我并不爱他。”
容华一凝,好半会儿才说道:“傻姑娘,爱一个人太难了。我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你瞧瞧我如今过的是些什么日子?”
“那我可以不成婚么?”
“你又在说傻话了,人不都有这一遭么,长大成人,结婚生子。与生老病死一样,古今中外,皆如此,无人例外。只不过有的人幸运,有的人不幸运……”
容华挂完电话,打来的是容音。
容音算来也与容华一样是自由恋且远嫁,不同的是,容音的婆家在苏杭,家中世代书香门第,丈夫选择了从商,与容音婚后一直定居上海。容音跟随丈夫几经浸染现如今亦在上海有几间铺面,算得上是这一辈中拔尖的。
不过这些都是从旁人那里听来的,严格算来秀莹与容音差不多十多年未见了,她的样子在秀莹的脑中还停留在儿时那一点微弱的影子。
容音先是与秀莹客套了一番,再讲到徐榛与秀莹的事。她倒不像其他人一般,一味地劝着秀莹与徐榛尽快完婚之类的话。
她说:“婚姻大事古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而如今却是朝代更替,就如女子如今也能上学一般,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那当如何?”秀莹十分迷惑。这些新时代词句在中学时便有人唱言,可是却也并不是每个家庭都这般开明的。
“这句话应当问你自己,婚姻大事谁都替不得你,毕竟往后的日子是你自己要过,而非旁的人。”
“我是知道我不爱他的,但是家里却是十分钟意。”
“那么你怎么打算?”
“我不知道。”
容音轻笑一声:“既是如此,那就好好谈谈钱的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