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2

  果然,下一刻山谷之上数千弓箭手严阵以待,一个个已然箭在弦上,随着一声令下无数羽箭只朝着一点而去。

  宁笙箫无喜无怒,手中的长刀驻地,长身而立。

  白苏苏抢上前,展开双臂挡在宁笙箫的身前,然而羽箭穿过她半透明的身体,无论她如何吼叫着让宁笙箫离开,这个那人却如同报了必死之心屹立不动。

  当初,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宁笙箫被万箭穿心,死前仍旧紧紧捏着她的骨灰,长杆而立,至死不倒。

  她的灵魂随着他的生命一起消散,再睁开眼便到了今日。

  好在还有机会。

  现在他们终于又在一起了,她又能够触摸得到有温度、有情绪的宁笙箫。

  这一辈子,她再也不会叫他痛苦寂寞,一定要好好守着他,守着他们的家。

  “夫君,”白苏苏忍不住又叫了一声,轻蹭着宁笙箫的颈窝,又抬头想要借着升起的月光看清他的面容。

  男人的侧脸棱角分明,长眉似剑,眼窝比寻常人略深,鸦羽般的眼睫轻轻覆下遮住墨色瞳孔中敛去的心思,深邃的叫人看不透。鼻梁高挺,薄唇冷削。

  如今的宁笙箫虽沉冷严肃,比之一般同龄人叫人觉得难以接近,却远远没有十三年之后那样能治婴儿啼哭,叫寻常人退避三舍。

  白苏苏眉眼弯弯,冲着略转过头来看自己的男人露出一抹笑容,捻起一片袖子擦去他额间即将要滑落而下的汗珠。

  哪有人天生凶狠的,后来那个嗜血凶残的镇国将军,其实在此时此刻也有一颗体贴柔软的心思,否则又怎么会不顾山中恶狼,在太阳落山之后还孤身上山。

  只是很多人都不愿意用心去感受一个人,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譬如曾经的她在初成亲的三个月里就深深恐惧着这个男人。

  “累不累?要不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略有些粗糙的衣料拂过宁笙箫的脸,他的眼底划过一抹惊讶,似乎并没有想到白苏苏竟会如此体贴温婉。

  宁笙箫顿了顿,摇摇头,声音略显得有些沙哑,“还有几步路,就快到了。”

  白苏苏顺眼望过去,孤零零的山脚下一座小木屋立在那里,一盏小小的风灯悬挂飘摇,为黑暗里的两人指引着家的方向。

  这是宁笙箫寻常打完猎落脚的地方。

  自打他们成婚第二天宁笙箫就长住在这里,只是三天两头送些猎物回家,还有便是她身子不好时才在家照顾她几日。

  也不为别的,就为宁笙箫心里清楚她并不愿意跟他。

  因着白家大小姐另有高枝要攀,碍于脸面又不能强退了爷爷那辈定的这份娃娃亲,只好把白苏苏这个“妹妹”推了出来挡灾,嫁过来之前怕她跑了又给她灌了大量的安神药。

  安神药里头多有朱砂,朱砂性微寒,有毒,镇静安神,不宜大量服用。

  可白家当时只想安耽送新娘上门也免得宁家再闹,所以搁了能药倒一匹马的量,也不顾她后头是死是活,这才让她会从一个什么粗活重活都能干的洗马奴废成如今这病病歪歪的样子。

  夜间的山风侵体,那种冷冻到骨头里,白苏苏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宁笙箫察觉到了,快走几步推门进屋。

  屋子里只有一张狭窄的小床,用木板搭成的,上头铺着被褥,简单却很干净。

  白苏苏坐在床上,低头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的宁笙箫。

  这样一个看似粗糙的男人却小心翼翼得褪去她的鞋袜,白苏苏下意识的缩了缩脚,圆圆的脚趾绞紧,脚背也因紧张跟着绷直。

  宁笙箫的手顿了顿,没有再进一步动作,宽大粗糙的时候就那样停在半空中,苦笑一声,“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你若是不愿意那就自己擦点药酒。”

  说完,他将手搭在膝盖上,正准备起身。

  白苏苏知道宁笙箫是误会了,上一世他们耽误了整整十三年,直到最后一刻她想将自己完完全全的给这个男人,却终究还是来不及。

  这一世不能再重蹈覆辙了,白苏苏这样想着怯怯的将脚伸到了宁笙箫的手掌上,糯糯道,“我只是怕疼,你轻点儿。”

  宁笙箫蓦地抬头,对上白苏苏那双含着水汽的眸子,可怜巴巴的望着他,那迷蒙了远山雾霭般的氤氲叫他喉结不自觉滚了滚立即低下头去。

  然而手中的玉足盈盈一握,纤细白皙的脚背隐隐能看见浅淡的青色血管,玉珠般的脚趾仍旧蜷着,指甲却修剪的干净齐整,在摇曳的烛火下透着浅浅粉嫩。

  宁笙箫的额角突突的跳着,低着头一言不发将药酒倒在手上搓热了,轻缓的揉捏着白苏苏受伤的脚踝。

  白苏苏看着沉默不语的宁笙箫,思忖片刻,缩了缩脚,低低的嘶了一声,“有些疼,还是别揉了。”

  宁笙箫嗯了一声,贴心的给她穿好鞋袜。

  昏黄的窄室里,烛光的阴影覆下,谁都没有说话,气氛一瞬间沉寂下来,似乎有些凝滞的味道。

  既然决定了好好过日子,他们俩总要走出第一步的。

  白苏苏捏了捏手心,勉强稳住自己紧张的心绪,终于在宁笙箫准备转身离开前拽住了他的袖子,低低的说道,“夫君,我有些冷。”

  到底上辈子没有经历过这些,她竭力自然地说出这句话,白皙的脖子却已染上了浅浅绯色。

  宁笙箫没有动,只是微微侧了侧身子,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深不见底,里头只倒映着白苏苏一个人,也不知是什么情绪。

  白苏苏被那样的眼神看得发毛,拽着他袖子的手不禁也松了松,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委屈得看着宁笙箫。

  只见宁笙箫俯身,掀起床上的被子紧紧裹住白苏苏,“躺着别动,我去给你烧热水。”

  白苏苏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迅速挣脱出被子的桎梏,拽住了宁笙箫的手。

  两人就那样默默的看着对方,片刻之后才白苏苏才咬了咬唇,“那个……你别走……”

  宁笙箫露出一抹淡淡笑容,摸了摸白苏苏的脸,伸手将她鬓边的碎发挽到耳后,“我很快就回来。”

  看着宁笙箫要走,白苏苏咬咬牙,索性胆子大了一些,她心一横,双手攀住了宁笙箫的胳膊,双手挽住他的脖子,主动贴上男人冰凉的唇。

  白苏苏的动作有些笨拙,胡乱的蹭了几下却又不得其法,她上辈子未经人事对于这等男女之事只有粗浅了解,羞赧窘迫的一时间不知道应该退开还是继续。

  忽的一只手搂住她的腰,按住了白苏苏即将要离开的身体,原本静默不动的男人陡然间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白苏苏微微张了张嘴,男人的舌便长驱直入,他一手按住了白苏苏的后脑勺,钳制住白苏苏微末的挣扎。

  白苏苏被吻得喘不过气来,绯红的颜色一直从双颊晕染到了纤细的脖颈,环着宁笙箫的手臂也下意识的垂落下来。

  终于,宁笙箫的动作和缓了一些,令得她有片刻的喘息。

  她迷迷糊糊的软成一滩,修长白皙的指轻轻拂过宁笙箫的腰带,无措的几次想要解开他的腰带却都不得其法,却是她衣领的一角因着两人的摩挲塌下一角,有微凉的风灌进敞开的领口。

  白苏苏瑟缩了一下,只能微红着眼角用发软的声音呜咽着朝着他道,“你轻点,我……我怕疼……”

  话音刚落,白苏苏的肚子里忽然发出一阵翻腾的咕噜声。

  世界瞬间安静了。

  宁笙箫的动作一顿,眼底的暗色更深,他敛下眼眸,忽而推开了人,扯过凌乱的被子重新把人裹紧,站起身快步离开,关上门前沙哑的声音落进白苏苏耳中,“你躺会儿,我去做饭。”

  说完,门砰地一声关上,只留下白苏苏一个人捂着肚子把自己整个埋进被子里,一点点一点点缩成一个小团。

  第三道菜 :麻辣鸡丝

  实在是太丢脸了,偏偏在这个时候!

  白苏苏捂着脸,将脑袋埋进膝盖里,一双耳朵却是竖起仔仔细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听见宁笙箫离开的脚步声,这才悄悄的将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抿嘴掀开了被子悄悄地爬下床。

  一双纤细白净的脚稳稳的踩在地上,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的朝前探了几步,趴在门板上拉开一条门缝悄咪咪的往外看。

  门外黑黢黢一片,也见不到一道人影,只有一盏风灯摇曳着暗淡的光。

  白苏苏的睫毛颤了颤,将门缝拉的大了一些,整个脑袋都探了出去,仍旧是没有找到宁笙箫的影子。

  他离开了?

  就这么讨厌她吗?

  白苏苏气闷的揉着肚子,低头看着自己瘪下去的肚子,嘴角也垮了下去。

  她费了那么多心思,甚至厚着脸皮那么主动去撩拨他了,最后两人之间的关系非但没有亲近反而弄巧成拙。

  按照上辈子的轨迹,宁笙箫怕是明天就要送她回村子里,然后他继续在这里住着,两人怕时十天半个月也说不上几句话。

  而婆婆也会因着宁笙箫不在,继续肆无忌惮的欺负她,村子里的人也会继续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她的闲话。

  这些事情白苏苏上辈子不在乎,甚至可以在婆婆把她丢到山里喂狼之后不管不顾的自顾自跑了。

  可如今一想到宁笙箫头也不回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的情形,白苏苏胸口就闷得险些喘不过气来。

  她一天没吃东西了,再加上又发着烧,整个人都有些迷迷糊糊的,一会儿想着是不是现在的宁笙箫还没有喜欢上她,一会儿又想着是不是因为她重生了又没有跑路所以才让这辈子的轨迹和上辈子不一样了。

  而最让白苏苏害怕的则是,即便是重生一世到头来她还是什么也改变不了,最终她还是会被嫡姐害死,宁笙箫也会战死沙场。

  白苏苏的心揪成一团,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只要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上辈子宁笙箫死前的那个微笑,她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如同被刀子翻搅着,痛得她冷汗涔涔的落下。

  白苏苏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就算是宁笙箫不管她,她也不能让自己就病死在这里。

  幸好上辈子她伺候的长平侯府小公子体弱多病,她跟着侯府请来的那个民间神医学了不少东西,刚才下山的时候白苏苏看见山脚下有些能退烧的药草。

  她进屋找了件宁笙箫的袍子裹着,踢踏上鞋子,又解了系在门口架子上的风灯摇摇晃晃的就出门了。

  山脚下多茂密葳蕤的灌木丛,白苏苏提着风灯,一脚深一脚浅的慢慢挪动着,终于是采齐了要用的草药,身上已然出了一身汗。

  她正要起身回去,忽的从灌木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白苏苏下意识捡起地上一根手指粗的枯枝,提着手里的风灯照过去。

  忽的一道黑影猛地窜了起来直朝着白苏苏扑了过来,下一瞬间白苏苏牟足了力气挥动手里头枯枝抽了过去,只听见一声尖锐的低啸过后一只毛茸茸的獾子落在地上,冲着她龇牙咧嘴露出一口尖锐的牙。

  这是一只猪回子,是所有獾子里头最凶的,白苏苏一人非但制不住它反倒容易被它伤了。

  捏紧了手里的灯送出去对着那猪回子晃了晃希望能够用火光吓退这畜生,却不想这畜生记仇得很,一双乌溜溜黑豆似的眼睛死死盯着白苏苏,叫得比方才更凶了几分。

  白苏苏心下惶恐,一边挥动手里的枯枝一边朝后退,显然那猪回子已经洞悉了白苏苏的用意竟前腿一蹬朝着白苏苏身上直扑过来。

  白苏苏知晓不好,一枯枝再次抽了出去随即便听喀嚓一声,她来不及多想扔了枯枝转身就跑,身后的猪回子紧追不舍一边还发出低低的咆哮声。

  白苏苏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觉得里头的衣服已经被汗浸透了,她喘得越来越重,猝不及防踩住曳地的衣摆整个人都扑了出去,风灯砸在地上熄灭了,怀里的药草更是散落一地。

  身后那猪回子已经追了上来,伸出锋利的爪子就要朝着白苏苏那对澄澈明亮的眼珠子上挠过去。

  白苏苏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用手护着脸,一瞬间白苏苏甚至能听见呼啸的风声和树叶摩挲的□□。

  倏然,“噗嗤”一声入肉响,有温热的液体喷溅在她的手背,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白苏苏小心翼翼睁开眼,抬起头,灰扑扑的脸上一对黑黢黢的眸子正好对上宁笙箫那双深沉的眼。

  而恰巧,宁笙箫也正在看着她的眼睛。

  那双如星河璀璨的眼里氤氲了水汽,倒映着尘埃,也倒映着他。

  他僵硬的挪开目光,却见自己的小妻子正穿着他的衣服,宽大的袍袖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埋在其中,只露出一双嫩生生沾满了泥泞的脚丫。

  宁笙箫的眸光闪了闪,冷峻严肃的脸上却是没有半点波动,只是将手上两只血淋淋的竹鸡换到左手,俯下身托起自家的小妻子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里。

  白苏苏被宁笙箫这样抱着,感觉他像是在抱着一个孩子,耳根子瞬间染上一层血色一直蔓延到雪白的颈子,想到自己的狼狈全被他看光了,还有那一点点的小秘密也曝光了,白苏苏恨不得在地上刨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她羞愤欲死,双手死死拽着那件不属于自己的袍子缩成一团只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发顶给宁笙箫。

  宁笙箫实在没忍住,唇角渐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我们回家。”

  ……

  泡在热腾腾的浴桶里面,腾腾的白雾伴随着药草的香味萦绕在屋子里,白苏苏把自己的脑袋埋在水里,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

  只要一想到刚才的难堪,白苏苏心里越来越烦躁,她双手抓乱束好的长发又重重砸进水里,拍得水花四溅。

  正巧门被推开,宁笙箫端着熬好的汤药走了进来,正巧就对上白苏苏胡乱拍水的样子。

  白苏苏回头正巧对上宁笙箫,她惨叫一声一头扎进了水里,过了好久平静的水面才冒出了几个泡泡,然后泡泡越聚越多串成一片。

  终于,憋到白苏苏实在憋不住了,她才扑腾着爬出水面,趴在木桶的边缘大喘气,而此时屋里已经没有了宁笙箫的影子,只有一旁的木桌上放着一碗仍旧还在冒着热气的药汤。

  白苏苏擦干了身子,喝完了药,发汗之后泡了热水澡,烧已经退了,头也不晕了,只是身上仍有些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她抱着喝空了的药碗,踌躇的站在门边,透过门缝望着外面忙碌做饭的身影,想出去但是又怕和之前那样反倒让宁笙箫更讨厌自己。

  捧着药碗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有些发白,白苏苏咬着下唇,最终还是决定去面对。

  第一步已经跨出去了,还怕再迈第二步、第三步吗?

  她打开门,磨磨蹭蹭的走到了院子一角搭起的灶台边上,放下手中的药碗,外头瞧着宁笙箫正在手法熟练的处理那只猪回子。

  那畜生被扒了皮,分成四块扔在一边,而那张深灰色的皮毛则是被洗干净了搭在一旁的架子上晾晒。

  瞧见白苏苏来了,宁笙箫侧头望着她脸上流露出一丝丝的不自然,半天才对着她说,“冬天里这东西毛好,等晒干了正好给你做一条搭肩,暖和的很。”

  白苏苏看看架子上的皮毛,又看看那一堆红肉,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笑着点头,走近一步凑到了宁笙箫身边攀着他的胳膊道,“夫君,你对我真好。”

  宁笙箫垂首,对上她灿若晨星的眸子,里头切切实实的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她刚沐浴过,身上带着淡淡的药草香气,半干的长发散落下来,整个人都带着慵懒妩媚的气息。

  宁笙箫的身体有些僵硬,连带着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僵硬,许久才开口说道,“外头冷,你先进去躺着,等做好了我给你端进来。”

  白苏苏却是摇摇头,“夫君,其实我的手艺不错,今天不如让我来。”

第1章 楔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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