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如果这只是一个单纯的噩梦，那她愿意在梦里再痛苦上十倍万倍。

　　因为是梦就会醒，醒来之后，她希望林伯琛仍旧是好好的。

　　叶蕙之坐在岸边。

　　就是林伯琛事发时候事故点的岸边，警戒线已经撤了，原本浩浩荡荡的搜救队伍散去，岛上的度假山庄正常开放，来往的旅游船只慢悠穿梭，即使迎着冷风，也有安稳现世的惬意。

　　这个世界，并没有因为缺了谁就得停止往前。

　　再轰烈也经不起时间的打磨。

　　不过才半月不到，这就恢复了原样。

　　叶蕙之像是没了去处，她本就是没根的浮萍，现在连水的那一点点的寄托都断得干干净净。

　　林伯琛消失了，他消失在这个世界，叶蕙之再也不会在任何一个地方能够找到他。

　　叶蕙之完完全全成为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行走傀儡，眼泪哭干了，再难受也是空洞一片。

　　原来人在伤心到极点的时候，是真的会难过到心律不齐甚至晕厥的。

　　到了最后，难受成为一种麻木，生无所恋的麻木。

　　叶蕙之回了B市，去了姨妈家，仍旧是一个简单的背包，还是小辉来接她，已经放寒假了，对方开心得跟脱缰的野马似的，看到叶蕙之一个劲猛地摆手打招呼。

　　只是瘦到几乎脱相的叶蕙之以及满脸的沉默让一腔热情的小辉一下就自动收了表情，小心翼翼的喊了声“姐”。

　　一路上他尽捡好听好玩的事跟她说了个遍，但全程收获的就是叶蕙之的一个哦字。

　　真的就一个字，还是很低很低的从喉咙发出来的，压抑得很。

　　小辉也算是青少年一枚的，敏感得很，知道这回叶蕙之肯定是有天大的事，人都瘦得不成样了。

　　乍一见叶蕙之的姨妈姨丈也是吓了一跳，叶蕙之瘦得吓人。

　　“工作忙成这样？瘦成什么样了？”

　　姨夫在一旁搓手，“家里养有鸡，都是自家粮食喂的，今晚就先杀一个，好好补补，这个年，让你姨妈好好的给你养回来。”

　　叶蕙之手里握着热水杯，垂眸，“等年三十的时候再做吧，吃不了多少。”

　　姨妈怕她饿，赶紧去厨房把早早就准备着的饭菜端出来。

　　姨丈陪着她坐，抽烟要抽的时候看到烟盒，想起林伯琛来，把手里的烟举到面前，憨厚的笑了笑，“这烟还是林先生送的，他太客气了，抽他烟的时候我就说了句好烟，上次你们回去之后，他立马就给我寄了好多来。”

　　“……”叶蕙之一下抬起眼，望着姨夫手里拿着的那只烟，定定的。

　　“我让小辉网上帮我查了，这烟真的是好烟啊，贵得不行，我们平时哪里能抽上这么好的……”

　　姨妈端菜出来听到，嗔怪似的看了一眼自家丈夫，笑了，“当宝贝似的藏着，揣怀里今天才抽一根。”

　　姨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烟当然是要省着抽的。”

　　姨妈看向叶蕙之，只见她放下杯子，将姨夫手里的那只烟接了过去，握在手心，出神的看了又看，“对了，小惠，你也很久没打电话回来，你跟林先生还好吗？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虽然我们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但是……”

　　这边姨妈话还没说完呢，坐另一边的叶蕙之突然就哭了出来。

　　真的是突然，没有任何征兆的就哭了。

　　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吧嗒嗒的往下落。

　　这一哭就彻底控制不住了，颤栗的浑身发抖，泣不成声。

　　叶蕙之这一哭，把屋里的人全都吓到了。

　　一提那个林先生她就哭了，莫不是……莫不是两人分手了？

　　看着瘦脱了相的叶蕙之，姨妈心里难过又气愤，看来是那个林先生把她伤透了。

　　当初她就老觉得心里不安乐，那个人看着就是不适合过日子的，蕙之肯定是被他欺负惨了。

　　但是蕙之的伤心劲儿上，她也不好再多说，一直在安慰她。

　　很多天之后，大年三十，屋外小辉集结了几个玩得好的死党在小院里放烟花，叶蕙之裹着毯子窝沙发上跟姨妈他们看春晚。

　　喜庆的鞭炮声跟主持人喜气盈盈的新年祝词，入耳全都是阖家团圆的欢天喜地。

　　叶蕙之盯着电视，面上却没有过多的反应。

　　这个年，她过得痛苦。

　　姨妈算是找到个合适的时机跟她聊。

　　“小蕙，姨妈问你件事，你别难过。”

　　“嗯？”叶蕙之把视线从电视上移开，看着姨妈。

　　姨妈拿了个橘子给她剥，“你跟林……先生，是不是分手了？”

　　一句“林先生”，直接惹得叶蕙之眼眶氤氲起来，分手吗？

　　她跟林伯琛，算吗？

　　比起死别，好像她更宁愿两人是分手。

　　叶蕙之的反应，姨妈只当是她默认，叹口气，“蕙~世界上好的男人多着呢，我们人漂亮心也好，还有更合适的在后面呢，咱不为难自己，啊？”

　　“……”叶蕙之吸了吸鼻子，眼泪没落下来，她将视线重新转回电视上，“我们没有分手，他很好，很好很好。”

　　好到她从来配不起他。

　　她生命里唯一的那点阳光，很大一部分都是林伯琛给她的。

　　林伯琛对她的好，她回馈不了万分之一。

　　他也没再给她机会弥补了。

　　叶蕙之这辈子都还不了他。

　　年初三，有人来找了叶蕙之。

　　黑色的小轿车，还是停在上次林伯琛停的那个位置，只是这次来找她的，不是林伯琛。

　　是小强，林伯琛的助理。

　　叶蕙之记得他。

　　“叶小姐，我是小强。”

　　叶蕙之看着他，想到的都是林伯琛，她点头，“我记得。”

　　“叶小姐，抱歉，年还没过完，但是，恐怕要辛苦你跟我走一下，回趟H市。”

　　叶蕙之眼中亮起一抹期翼，“是他找到了？”

　　助理眼中闪过伤意，无可奈何的摇头，“抱歉，叶小姐，不是。”

　　“……”叶蕙之眼中的失望肉眼可见。

　　助理站直，“是有另外的事，事关林总的遗嘱内容，律师要求的，叶小姐必须在场。”

　　“遗……遗嘱？”

　　叶蕙之以为自己听错。

　　助理点头，“叶小姐，我们今天就得走。”

　　路上，助理跟她解释，“林总的遗嘱其实在两天前就已经在林家当众宣布过了，按照律师要求，叶小姐你也是要在场的，但是怕叶小姐你太难过，所以就只能辛苦叶小姐跑这一趟，东西必须当着律师的面，律师只有明天上午有空。”

　　“……”

　　叶蕙之一路听着，只觉得还是晃神一片，她脑子里只听到林伯琛三个字。

　　“他……他的遗嘱……是什么？”

　　助理回头，答得简明扼要，“如果林总死了，那么林总名下的所有财产以及林氏集团名下60%的股票捐赠基金会。”

　　“……”叶蕙之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收紧，她惊得说不出话来。

　　嗓子堵了又堵，她没忘骆俊潮跟她说过的话，“不对，林伯琛的父亲不是很早之前就立过遗嘱，说……说只要伯琛不在了的话，就是姑姑接手吗？”

　　“那是最早的，后面已经改过了，但是只有律师知道，再后面，林总自己又改了，只有律师跟我知道。”

　　“你？”

　　助理将头转过去，“林总永远是我最认可的上司，他别无挑剔，无可替代，对于他的信任，我也绝不会辜负，林总知道这种事早晚都会来，他算不准，所以早就把遗嘱改了。”

　　原来，林伯琛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一劫。

　　他明知道，他明明知道，却还是一头冲了上去……

　　叶蕙之眼圈一下泛红，她咬着唇，没让自己哭出来。

　　“公司现在很乱，遗嘱只有在林总真正被确认……确认死亡的时候才会生效，林家那边现在又不放弃搜救了，其实就是在拖时间好转移处理手上的财产，而公司的很多股东都趁着证明没下来这段时间急着把手上的股票脱手，叶小姐，我接下来估计也没有太多时间陪你，抱歉。”

　　一旦死亡证明下来，那么公司的股票必定大跌，趁着现在还没有低到谷底，能脱手的赶紧脱手。

　　林伯琛现在变成了一张轻飘飘的证明。

　　叶蕙之难受得心发慌。

　　到H市已是夜深，助理提前给她安排好的酒店，她连澡都没洗，呆坐在酒店房间的沙发上，一坐就是到天亮。

　　天亮之后，跟助理一起来接她的，还有商龙杰跟龚亮。

　　好兄弟出事，他们的面色看起来也不比叶蕙之好多少。

　　李竹君是随后到的，她给叶蕙之带了一套衣服过来，“洗个澡换了衣服再去吧，我们陪你一起去。”

　　林伯琛留给她的东西，她确实怎样都要干干净净的去。

　　在律师事务所的办公室，李竹君他们都在门外等，办公室里，只有叶蕙之跟律师。

　　手续过程并不复杂，只是签字的时候，叶蕙之的手一直在抖，以至于签出的名字丑了又丑。

　　律师递到叶蕙之面前的东西也很简单，就是一个大大的合同文件袋。

　　“叶蕙之小姐，林先生留给您的是一套房子，里面是房产证跟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