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小老板,你看见大老板没?”小个子女生睁着圆溜溜的笑眼。
庄鱼还记得她,当初说只听大老板话的女生。
“找他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给他个东西。”
“要我替你转交么?”
“不啦不啦,我怕大老板不高兴,你慢慢嗑,我出去找找。”话音的尾还没散去,人已跑远了。
啧,小蜜蜂,还不用嗡嗡嗡,就有花蜜扑去。
她吐掉瓜子壳,起身去晃悠,还没晃出多远,远远看见小个子找到了牧咸。
她递给牧咸一个东西,又小又红,入手就被他急忙握住揣进衣兜,生怕人看见似的。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远。
庄鱼撇撇嘴,连晚饭都没吃几口,白米饭变得寡淡。
回屋时候,牧咸已经回去了,外套搭在椅背上,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她站在椅子前,目光不由自主挪到那个兜上,平平整整的,看不出装了什么。她看得入神,直到浴室的水声停了,她才发现自己还站在那。
看久了,眼睛酸酸的。
她一把捂住眼睛,滚回房间栽在床上,被子捂住头,翻来覆去。
“看什么看,那是别人的东西。”
“不准看,不能摸。”
“没看见,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睡觉,睡觉,睡觉。”
她嘀嘀咕咕,催眠得自己昏昏欲睡。
*
牧咸从浴室出来,发现房门被反锁了。
“鱼?”他敲门叫。
没有动静。
“鱼,开门,我洗完了。”
没有动静。
“鱼?”
“睡了。”声音闷闷的。
一听声音就是不开心。真睡了?他知道鱼睡觉最不喜欢被打扰,有起床气。
他揪着湿哒哒的头发苦脸。
每次他洗头,她都会坐在屋里等他,给他擦头,软软的手摸得他好舒服。
反正都醒了,要不要进去擦头发?
没等他纠结,他已经说出口了:“我洗了头发……”
没声音。
“鱼。”
“我洗了头发。”
“冷。”
房门被打开,一张毛巾丢在他脸上,门又“嘭”地关上。
牧咸:???
他一脸懵逼地揪着毛巾,看看自己的脚又看看紧闭的门。
起床气变大了?
他擦着头发坐在地上,擦了几下,觉得没意思,还是鱼摸着舒服。
毛巾挂在肩上,揉两下头发,抵着门浅睡。
另一面的土已经挖完拖完,现在只剩下靠近安全区这面的土还剩小部分没挖完,小岛已初见雏形。
他想,这里该种树,吊个柳枝床,夏天她可以在上面睡觉,那里应该搭个葡萄藤,挂秋千,她摇着看夕阳,这边还要种她最爱吃的蔬果,还有她喜欢打滚的草地和剪干花的鲜花,房子应该修在花丛里,屋檐要留个小角,挂上她送他的捧花,日月可见……
他做了一个最美的梦,醒来迫不及待想去实现。
房门紧闭,里面无声。
他没有敲门,站在门外说给她听。
“鱼,我走了,要出去一段时间,我会早点回来的。”
手摸在门把手上又松开。想看看她,又不想吵醒她。
他站了一会儿,将毛巾搭在晾衣绳上,捞过外套,压了压口袋,心满意足的背着背包出门。
天灰雾亮。
*
庄鱼醒来时,已是正午,屋里昏暗的像夜晚。
她拉开窗帘,天色阴沉沉的灰暗。
现下是冬天最冷的时候,不出被窝,光看着天就觉得凉飕飕。
下面人来人往,说话都飘着白气,人人端着碗往前面挪。
已经中午了。
她揉揉头,一晚浑浑噩噩,脑袋炸裂的痛。
门外没有身影,椅背空荡荡,只余一条毛巾在冷空气里荡漾。
简单的洗漱后,走去餐房,一路小老板来小老板去的招呼,庄鱼勉强地勾勾嘴角笑着应下。
她从箩筐里摸出一颗番茄咬,汁多酸甜,也冷。
一颗番茄吃完,没看见以前喜欢东跑西窜的小个子。
“那个女生呢?小个子大眼睛,喜欢到处跑的。”她舀一碗白米饭靠在桌边吃。
旁边的大婶想一阵,恍然大悟:“阿花啊?今早天刚亮就被大老板叫走了,现在还没回来呢,我还想要不要留份饭呢。”
“留啥留,跟着大老板还怕饿着啊。”另个大婶连忙接道。
牙齿咔嚓嗑在银勺上,庄鱼卷着舌头舔好像不疼又有那么一点儿疼的牙根。
大婶们的嗑唠起来就是没完没了。
“昨天阿花还说大老板要去……”
话一半,被旁边帮忙的杜鹃连忙扯断。大婶抬头看见小老板逐渐冷下的眉眼,赶紧闭嘴。
平日里,小老板嬉笑惯了,这一冷下脸来,和大老板没啥区别。
果然,有夫妻相。
大婶暗自咂舌,紧张又老实地打饭菜,生怕小老板翻脸。
小老板翻脸,那是动不动就要命,大老板平常冷脸,但从没见过他翻脸。这么一比较下来,竟然发现大老板更和善点。
*
之后一连多日,他们要么看不见小老板,要么看见会笑的小老板。这个笑有点瘆人,只要被她盯上,总觉得不会有好空气。
庄鱼走过路坎,奶牛把那条小道灌溉了四分之一深,有了奶道,最外围的地狱火早灭了。
牛少就是慢,又不能放很多牛出来。
她继续往前走,被挖出的大坑延绵数百里,又深又广,施工的人遥远得看不见。
这里,就是以后他们家的一部分。
她知道那兜里装的是什么,她不瞎。可能是太突然,可能是不想要他那样,说清什么原因,就成了现在这般。
“小老板!有情况!”
“嗯?”
炉子气喘吁吁地说:“丧尸,一大堆,正往装奶的那条道来,老一回去取枪了。”
“别用枪,它们过不来。”能过来都成活人。
“啊?那道就比人高两个头,随便就爬上来了。”
庄鱼不知该做什么解释。两人还没到,枪声鸣响,一枪接一枪。她顿下,快速跑过去。
“停下!”
不用她说,他们已经停了枪,俱是不可置信地望着下面。
子弹穿过头颅,从它们的脸上淌下的是鲜红的血液,是活着的人才拥有的鲜血,它们迷茫又惊恐地仰望他们,睁着黑白分明的眼倒进奶水里。
它们挣扎在奶汁里,痛苦地往上攀爬,用沙哑又悲怆的声音叫他们救救它。
“小老板……”
“你们先回去。”
人陆陆续续离开,皆是一路低着头过去。这种玄幻又神奇的事,简直就像在做梦。
庄鱼坐在岸边,俯头仔细地看。
有些被牛奶医治好了,有些断手断脚,或没肠没肚的还在挣扎,牛奶让他们有了活人的知觉,也让他们感受到了生与死的痛苦。
光有牛奶还不行,还要加再生水,才能让它们完完全全的活过来。
她看看自己的手。上面有血,新的旧的。
她是为什么杀人,又是为什么救人。
这一想直到夜深人静。
急促的脚步声从远方跑来。
“小老板,小老板。”小个子弯在她身边急喘气,“大老板叫你去岛上。”
庄鱼疑惑地转头。
“大老板叫你现在去,他在岛上做了好多东西,让你去看看。”说着说着似乎想起什么,开始撇嘴,“那些东西可漂亮了,我们说上去看看,他都不让,只叫我们在坑里捡垃圾,可小气了。”
“嗯,你过去跟他说我要白球。”
“啊?现在吗?哦好。”腿短,个子小,跑得却快。
庄鱼摇头笑笑。
夜风刮过,空气愈发冷,黑夜里开始蔓延灰蒙蒙的雾。
白球从土里窜出来。
庄鱼正在往奶道里灌入再生水。
“唧唧,叫我干嘛?”白球滚在一边问,它还有好多事没做完呢。
“你吞过雷,是不是有雷?”
“有,干嘛?”
整条道被灌满,奶牛在旁边哞哞甩尾巴。
“嗯,这里交给你了,不能让除了丧尸以外的任何东西进入,也不能取走里面的水。”
这水,要是被取走,是祸害。
她站起身,拍拍裙子上的泥土,跃上奶牛,飞奔而去。
“唧!”白球在后面不开心地哼唧。
它就是一颗球,哪需要哪滚的球,牧咸使唤它就算了,连那条臭鱼都使唤它。
哼。
“咿嗐”一声,水里水外的丧尸全部安静下来。
它滚进水里把自己洗干净,任劳任怨地干完活,又滚回去把岛边还没动的土挖个干干净净。
当晚,天空劈里啪啦一阵雷鸣闪电。
全区人都以为要下雨,还想挖的坑里肯定全灌满水,土变成稀泥,第二天该怎么施工。
结果,雷声响了两回,闪电劈了三下。
天空平静如常,只有空气更冷。
第二天,他们在奶道边发现了两具被雷烧焦的尸体和一群从水里浮起来的大活人。
尸体的脸依稀可辨,曾经同吃同住好几个月的伙伴。
大活人身上的衣料也很面熟,是无数丧尸里的其中几只。
他们纷纷看向千秋。
千秋是小老板的得力助手。
“带回隔离区,去找小老……”
“不好了不好了,奶道全满了!到处都是丧尸!不,是活人!不!丧尸,活人,我分不清……”
“还有,还有,咱们挖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