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嘴
林婉云和婉清两姐妹和楚王一起用膳的事情,在两姐妹还没回家的时候,就被林婉容知道了。倒不是林婉容消息灵通,而是江濛在玉栀坊被楚王妃教训的事情传得太快了。
放下林婉容在府上胡搅蛮缠不说,江濛在百味居说书三日的事情确实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还带着楼嵘皇子身份不明的消息,一起在短短三日之内,发酵成了全京城都在谈论的最大“秘闻”。
这几日,但凡说起三皇子、楼嵘、先皇后这几个词儿,人人脸上都会带着一股秘而不宣的猎奇和看热闹表情。不光百姓如此,连世家大族讨论这个事情的表情也是如此。
先皇后当年本就是名动京城的美人,身份又尊贵,和宣文帝也是伉俪情深,当年可是赚足了话题和嫉妒。如今突然出了个这么真假难辨的消息,除了话题中心的几人在焦头烂额的查消息来源的时,其余所有人都隐藏在角落无声地笑着。
大家喜欢看英雄被时势创造,也同样喜欢看圣人从神探跌落,沾满灰尘和泥泞。甚至比起前一种,世人更喜欢看后一种骄傲被打碎。悲剧不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而是美好的东西毁灭之后,人们额手称庆。
话题中心的楼嵘一大早就被楼铮拎着去了宫里,孙汝静这几天也没睡好,早早起来之后一边用着早膳,一边听着全福汇报着从街头小巷收集回来的,关于楼嵘身世的传闻。
全福光是说着,就或是冷汗连连,或是气愤不已,只有孙汝静,好似把这些消息当做下饭的作料一样,面无表情地听着,还多用了两碗米粥。
“王妃,今儿就收了这么多。”全福心里松了口气,再说下去,他都忍不住要上街打人了。
“嗯,”孙汝静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让人把小桌收拾下去,然后吩咐道:“继续去打听,然后让人记下来。”
全福虽然不知道王妃要做什么,但是就冲着王妃听这些流言眉毛都没挑一下,就知道王妃肯定是心里有算计了。
而心里有算计的王妃本人从屋里走出来,转头对着身边的蕊儿说道:“备一份礼物,咱们也去庆王妃的马球场凑凑热闹。”
前几日昭和邀约一起打马球的帖子下到了楚王府,当时孙汝静还没觉得有什么,如今回想起来,昭和那个性子以及和自己的关系,这帖子下的倒是看热闹的心思更多一些。
孙汝静想到这里不禁勾起嘴角笑了笑,这谁看谁的笑话还说不定呢。
孙汝静到昭和定好的城郊马球场时,已经来了不少姑娘公子了。孙汝静被蕊儿扶着从马车里下来的时候,马球场门口嘈杂的声音都静默了瞬息,才又吵吵嚷嚷起来。只是说话间,都有意无意地往孙汝静身上看。
孙汝静到了,自然立马就被昭和身边服侍的梅香引到了主帐里。孙汝静进了帐篷,看见昭和坐在主位,身后还坐着醇香。而平王妃竟然也来了,坐在帐篷的右边位置。
几人纷纷起身,互相见了个平礼之后,昭和就亲亲热热地招呼孙汝静去她身边坐。孙汝静只是礼貌笑着,然后坐到了平王妃的对面。
也只是仅仅几日不见王嫣然,她好像已经从围猎场上那失意中走了出来,脸上都带着一股隐秘的骄傲。孙汝静不经意地打量了王嫣然几眼,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爹爹王丞相确实让楼嵘免职了,也得到了天下文人谏臣的称颂不假,但是这抬棺进殿的举动,也得到了宣文帝的厌弃更是不假。这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呢?只是因为把楼嵘稍微踩了一脚吗?可齐王立为储君的事情也实打实地拿上了明面上来讨论了。
孙汝静心里轻轻摇了摇头,她还是时常搞不懂这些贵女的脑回路。自己能把日子过得好才是最应该高兴的,旁人的得失终究是旁人的。
喝着茶,马球场里也开始玩儿起来,也有不少没上场的姑娘过来给三个王妃请安。
昭和倚在椅子边,微笑地看着孙汝静说道:“我还以为楚王妃姐姐不会来呢。”
孙汝静转头看她,眼神平静,“为何不来?”
“这外面风言风语的,怕姐姐心情不好。”昭和笑得矜持。
孙汝静眉头一跳,勾唇,“庆王妃说笑了,这外面风言风语的做得几分真呢?父皇都没发话,庆王妃就知道了?莫非庆王妃知晓这其中的关窍?”
昭和敛了笑意,嗔道:“瞧姐姐这夹枪带棒的,我也只是想和姐姐聊几句嘛。”
孙汝静不甚在意,垂眸抿茶,道:“庆王妃叫我姐姐也没问题,只是啊,我这心里怪不是个滋味儿的,明明我的岁数更小些。庆王妃就怪我对年岁太敏感吧,还是叫我楚王妃好。”
没亲到这个份儿上,叫什么姐姐?攀关系,看热闹,还想要什么面子上好看?
原先因为身份有仇不能当场报,现下还要忍着,她这王妃也别做了算了。
孙汝静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帐里坐着的,请安的,俱是一愣。虽说原先也听说了庆王妃和楚王妃不合,但楚王妃这么直白,也太不给庆王妃面子吧?
昭和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孙汝静还真是个好样儿的,仗着有个人撑腰就了不起了?
一旁的王嫣然添油加醋,对着昭和说道:“庆王妃妹妹别生气,想必这几日楚王妃妹妹也是着急上火的。毕竟且不论那些风言风语,楚王这差事丢了,到底还是令人心烦的。”
自己招惹上门的,可别怪我不留情面,孙汝静看着王嫣然冷笑一声。
“平王妃说得对,这烦心事谁家没有呢?也不知道这平王如今在父皇那里领上差事没?这成日的紧着父皇的私库过日子,想必也是脸上无光的。”
孙汝静说完这话,顿了顿,看着王嫣然脸上不自然的表情之后又笑道:“瞧瞧,我还真不是个会说话的,应该先问问平王妃,您爹爹可还安好?那抬进乾坤殿的棺材可曾用上了?”
“你!?”平王妃涨红了一张脸怒视着孙汝静。这人平日里面安安静静的,未出阁的时候从未这样牙尖嘴利过,这做了楚王妃怎么就这么厉害了?
孙汝静笑盈盈地端着茶杯看着王嫣然,“平王妃这是怎么了?你和庆王妃两人一唱一和的,我都还未这样失态过,怎么我这么几句话,你就沉不住气了呢?这帐里可坐着许多未出阁的姑娘呢,咱们可得做好表率才行。”
帐中其余未出阁的姑娘立马低头看自己脚尖:没有、不是、别叫我们!神仙打架我们也只是想看看热闹啊。
以及,楚王妃真厉害呀!
一人对着两人丝毫不落下风不说,还每次都能打到痛点,简直、简直只想跪着看楚王妃教训人。
孙汝静怼完了人就安安静静坐着喝茶,好像又恢复了原先未出阁的那个小庶女样子,八面微风吹不动。简直让王嫣然和昭和看着牙痒痒。
孙汝静身后站着的蕊儿则是和春熙对视了一眼,十分不相信如今这牙尖嘴利,怼着痛点打的王妃是原先有啥事儿都先忍着的主子。
王妃这是气场全开了呀。蕊儿和春熙都不自觉把腰杆儿挺得直了一些。
站在昭和身后的醇香倒是插上话了,“楚王妃多日不见,通身倒是多了一些贵气,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了,让咱们都回不了嘴呢。”
孙汝静抬眼看醇香,不禁朝昭和又看了看,眼里的嘲讽和蔑视让人看得一清二楚。孙汝静的意思十分明显——正妃说话,侧妃随意插嘴,庆王府的规矩还真是一言难尽。
昭和自觉面子上挂不住,厉声道:“闭嘴,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醇香委屈,“我也是上了皇家玉牒的侧妃,怎的就不能说话了?姐姐真是好大的气性。”
昭和皱眉,看着醇香这幅矫揉造作的样子,只想把她的脸抓花:“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这里都是妇人姑娘,不吃你那套,留着给王爷看就行了。”
“姐姐这是说什么呢?”醇香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姐姐不能因为妹妹有孕了,就这样在众人面前折辱妹妹呀。”
嚯,众人看向了醇香的肚子。
昭和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孙汝静倒是真笑出声了。这还想看自己笑话呢,到底谁看谁笑话啊?
昭和气得一张美脸酱紫,没好气地冲着醇香说道:“瞎在外面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折辱你了?”
醇香也不说话,只是哭。
热闹也看够了,在众人面前牙尖嘴利不好惹的形象也立起来了,孙汝静站起身,对着众人说道:“这热闹也看够了,府上还有事儿,我就先告辞了。”
孙汝静带着春熙和蕊儿款款就往出走。
刚刚出了帐篷,众人就看着一身暗红官服的楼嵘迎着风走来。眉眼冷峻,身形俊朗,风情外朗,众人看着都有些失神。尽管楼嵘性情大变,不再是那个不染风尘的三皇子,身世也成迷,但这张脸,也是能让人晃神的。
楼嵘眼里却没有这些颜色,从过来之后就一直只看着孙汝静。走到孙汝静身边之后,取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风给孙汝静围好。
“不玩儿了?”
“没意思。”孙汝静半依在楼嵘身上,“累了。”
楼嵘听完也不管众人的目光了,一把打横抱起了孙汝静。孙汝静也十分熟练地把玉臂环上了楼嵘的脖子,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两人缓缓走出了众人的视线,留下了一帐子看得羡慕又泛酸的妇人姑娘。
孙汝静在楼嵘怀里勾了勾唇角,笑得极其像只刚刚偷鸡成功的狐狸。
“又使坏。”楼嵘抱着她轻笑。
孙汝静睁眼,轻轻挑眉,千娇百媚地看着楼嵘,“不喜欢吗?”
流光溢彩,顾盼生辉。
楼嵘险些被孙汝静看得腿软从台阶上摔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孙汝静:我手里的鞭子拿起来了!先抽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