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
孙汝静拢着裙摆,疾行在行宫的走廊上。还没走到书贵妃寝殿,就遇到了一起过来的庆王和昭和,以及被庆王搂在怀里的醇香。
互相见了礼,就一起过去了书贵妃寝殿。孙汝静心中着急,只是看了眼在庆王怀里的醇香,并没有多想什么。左右都是庆王后宅自己的事情,她知道了也只是知道了。
书贵妃寝殿的火已经被灭得差不多了,还好发现的及时,只是书贵妃的寝殿和周围的两个侧殿被烧得七零八落。书贵妃也在被救出的第一时间到了宣文帝的寝殿诊脉保胎。
此时宣文帝也在现场,对着焦黑的寝殿和零星的火光,背对着他们,看不见神情。
没有齐王的身影,没有齐王的消息,现场也没一人提起齐王。就像,就像齐王压根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一般。
孙汝静稳住了心神,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宣文帝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过来的几个孩子,哑着嗓子开口道:“去朕殿里说。”
几人跟上了宣文帝的脚步。
到了宣文帝寝殿,扑面而来一股苦涩的药味儿。孙汝静眼睛都没眯一下,看向了躺在小塌上,满脸泪痕和委屈的书贵妃。书贵妃身边,平王和平王妃都服侍着,行礼时看向宣文帝眼里都有不忿。连珍妃都坐在了书贵妃身边,看着像是姐俩好的样子。
这殿里,还真是只有天潢贵胄一家子了。
书贵妃白着一张脸,小声啜泣地说道:“还请陛下给臣妾做主,给臣妾没福分出世的孩儿做主!”神情悲愤,语气委屈。
宣文帝淡淡地看着她,“晚间时候,铮儿怎么去你哪儿了?你们说了什么?火是怎么起来的?”
“陛下,这种时候了您还在怀疑臣妾吗?臣妾会用拿自己孩儿的性命开玩笑吗?”
宣文帝面无表情,“朕不是傻子,自有定夺,你据实说便可。”
孙汝静抬眼看了看宣文帝,又垂下了眸子。
书贵妃边啜泣边说了起来。
“天色稍晚一些的时候,齐王让小黄门递了牌子,说要和臣妾商量兰若大婚的事情。可汗说要在大宣成婚,自然是要宫廷内操办一番的。齐王来找臣妾说这件事情也无可厚非,臣妾便让齐王进来了。只是说着说着,齐王便因婚礼规格和臣妾吵了起来。臣妾觉得兰若也是勒瓦的公主,按公主之礼嫁娶并无不可,但齐王却说只需郡主之礼就好。这一来二去,臣妾便与齐王说下次和陛下一起商量一下。但不知怎么的,齐王起身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疑,把小几上的烛台打翻了,火一下子就窜了出来。臣妾也慌了神,后来、后来孩子就没了……”书贵妃说完又哭了起来,平王也握住了书贵妃的手,一脸隐忍的表情。
孙汝静却眯起了眼睛。且不说齐王去找书贵妃这个理由太牵强,就说兰若大婚这件事情也不应该是齐王来管啊。
宣文帝自然也听出了不对的地方,问道:“你说铮儿去找你说兰若大婚的事情?”
书贵妃点头。
平王终于忍不住了,他转头给宣文帝磕了一个头,然后说道:“父皇,如今母妃已经成这样了,为何齐王还不来?母妃这些年,对齐王也是有养育之恩,为何齐王要恩将仇报,而且还谋害皇子!?”
平王此话一说可是把齐王故意纵火,谋害皇嗣,畏罪潜逃要坐实了。
宣文帝怒视平王,“放肆!”
平王吓得跪倒在地。
“连你母妃都说不知道是不是齐王故意弄倒的烛台,到你这里就能变成恩将仇报,谋害皇嗣?朕竟然不知平王你有如此夸大他人之话的功夫。”宣文帝看着平王的表情十分不善。
书贵妃难以置信地看着宣文帝,“陛下,宇儿也只是心疼臣妾啊。”
宣文帝看着书贵妃母子,面无表情。
门外白公公通报:“德妃驾到——”
孙汝静转头,看到了一身整齐宫服的德妃。有些不解,不是不让娘娘过来吗?怎么娘娘还是过来了,而且还穿戴这样整齐?
莫名的,孙汝静心上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陛下,”德妃行礼之后款款说道:“臣妾有些事情想单独和您谈谈,可以吗?”
宣文帝还未说话,一旁的平王大声叫嚣:“有什么事儿不能当着我们的面说?”
宣文帝朝着平王看过去,面无表情。这已经是平王今晚第二次找死了,孙汝静在心里默默给他数着。
宣文帝垂眸看着楼宇。这是他第一个儿子,当年柳儿还在的时候,对他也是极好的,就连书贵妃有时候嚣张跋扈,柳儿也能容忍。她说,给陛下开枝散叶的姑娘都是不易辛苦的。可是……
宣文帝目光扫过了书贵妃和平王,这世间到底还是薄情寡义的人更多。宣文帝的目光更冷了。他根本就不信铮儿会为了一个莫名的异族公主大晚上去找书贵妃叙话。但如今铮儿不在,嵘儿去了山中没有消息,他这才明白书贵妃要做什么。
他可真是蠢到被一个女人玩儿得团团转啊。宣文帝气极反笑。
“德妃,放心大胆地在这里说。”宣文帝看着德妃,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德妃心神更定了一些,把红木盒呈上,“臣妾先要跟陛下告罪,臣妾在太医院中安插有人手,这木盒之中的东西,便是臣妾的眼线所给。一共有两件事情,臣妾需要禀明陛下。”
宣文帝并未追究眼线一事,打开了木盒之后,“说。”
“第一件事情,是书贵妃从齐王开府起,便一直在陛下每日傍晚的药膳中加入了一些草药。药膳本身性阳,但是书贵妃命人加入的草药性阴,十分相克。臣妾知道之后,便命自己的眼线将草药在煎煮的时候取了出来。臣妾一直等着书贵妃自己承认,如今想来,这是书贵妃下的一盘大棋,轻易是不会说出来的。是以臣妾斗胆,宁愿告诉陛下,臣妾在太医院放了眼线,也要为了陛下的龙体着想,将这件事情披露出来。”
孙汝静明白为何德妃会穿得这样庄重就过来了。告诉皇上自己在后宫里面安插眼线,是的的确确损敌一千,自伤八百的事情。宣文帝不追究,这事儿自然就不重要,宣文帝追究起来,这事儿也善终不了。
孙汝静暗自心惊,本以为自己已经学了七七八八,如今看来还是不够看。娘娘穿得这样慎重,是在提醒宣文帝,她是抱着“罪人”的态度来的,不是邀功来的。
宣文帝也读懂了德妃的意思。德妃原先还在嫔位的时候,与柳儿就是关系最好的。如今看来,柳儿无论什么时候,看人都是最准的。
“那第二件事情呢?”宣文帝看向德妃的时候神色温柔了些许。而一旁的书贵妃却苍白无比,连一向红润的指尖都泛着白光。
德妃顿了顿,长叹一口气之后,仿若下了巨大的决心之后说道:“陛下,臣妾在太医院放眼线是因为长乐在齐王开府之前,一直生病,所以臣妾才会想着在太医院有人会不会好一些。后来,知道了陛下的药膳中间被人下了药,臣妾……重新让人给您号脉。”
宣文帝缓缓皱起了眉头,“朕身体不好?”
德妃咬唇,“不是、不是身体不好,是……是身子受了损伤,无法再使女子致孕。”
此言一出,满堂皆静。
连一直想要插话给自己辩白的书贵妃都惊得禁了声,指着德妃半天说不出来话,最后反应过来,毫无形象地大吼道:“血口喷人!”
德妃神色淡定,她要来说,自然是带了证据的,继续开口道:“陛下,如今殿内都是您的孩子和妃子,这样的事情发生一味瞒下去,就自然会让歹人钻空。红木盒里有证据,臣妾的线人也已经被臣妾管控在太医院内,太医说过,只要您开始调理身体,五年之后还是可以重新使女子受孕的。”
德妃说完就磕了一个头,“陛下,臣妾自知有罪,已经将妃印册宝带上,臣妾愿从此带发在护国寺修行。”
宣文帝看着木盒里面的证据,半晌之后起身扶起了德妃,“后话不提。”
没有怪罪,没有震怒,甚至没有表情。但是了解宣文帝的人都知道,这是他气极的表现。宣文帝是一个情绪越极端,就越发平静的男人。
孙汝静紧张得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宣文帝的决策。
宣文帝扶起了德妃坐到了小塌上,看向了另一边苍白得不成样的书贵妃:“书贵妃,你有什么要和朕说的吗?”
书贵妃立马哭起来,“如今德妃妹妹有备而来,臣妾刚刚失了孩儿,自然什么都说不出。陛下不如干脆把臣妾关到宗人府去算了,左右如今臣妾也活不下去了。”
这就是哪一样都不承认了。
孙汝静心中有些惋惜,如果书贵妃的寝殿没有烧毁,说不定她还能找出来那颗“心脏”。
宣文帝平静地看着殿里的众人,对着身边的白公公说道:“宣太医。”
众人身躯一震。
作者有话要说: 德妃:来啊,battle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