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风知道
室内体育场没人，林佳乐和温乃元坐在看台最高处，这情况有点儿像到海洋馆时，两个人坐在表演看台上，看着底下的海洋生物各种表演，只不过不同的是，上次整个馆都是欢笑声，这次是绝对的低气压。
温乃元不开口，林佳乐也不说话，她只低头瞅着被他抓皱的体育成绩单，细细展平，然后看成绩。
两个人在看台上足足坐了十分钟，温乃元才低声询问她这节什么课。
“语文课吧，”林佳乐漫不经心地答道，“语老不管我们的，放心吧。”
“我记得，你好像从来没有逃过课。”
林佳乐笑了笑：“是啊，人生中第一次逃课还是你带我出去看海豚，算起来这是第二次，又是和你有关。”
温乃元抿了抿嘴，和林佳乐在这坐着闲扯了这么多，整个人已经平静下来，他双手交握着，先是撑在下巴，然后又用手心搓了搓脸，把整张脸捂在手心里，闷闷的声音传出来。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林佳乐双手撑着凳子，双脚悬空，语气十分平静：“你觉得我应该问你什么？”
温乃元不知道林佳乐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他只知道，等方泽骏说完那句话之后，他攥在手里的体考成绩单突然被人抽走，女孩子还责怪他说怎么能这样对待同学们的辛苦成果。
方泽骏玩味地看着林佳乐，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你知道吗？他爸妈……”
林佳乐抬头：“关你屁事。”
一句话把方泽骏后头的话堵在嗓子眼里，他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而站在她身后的温乃元也觉得这一刻的佳姐是前所未有的帅气。
被人保护的感觉是这样的。
温乃元垂在身侧的拳头紧了紧。
方泽骏接着嘲讽，看着温乃元的眼神满是讥笑：“躲在女的后面，你真有脸。”
林佳乐依旧非常淡定，抖了抖手里被皱巴巴的纸：“关你屁事？”
方泽骏笑着往后倒退，两手一摊，朝温乃元竖了个中指，撤离战场。
整个过程，林佳乐只说了两句一模一样的话，方泽骏走后，她转头就凶他：“他刚刚都那样说你，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温乃元看着气急败坏的小姑娘，她眼眶都有点儿红，应该是在暗骂自己没出息，他很想扯出一个笑来，告诉林佳乐他没事，但是嘴角怎么都勾不起来。
他声音极轻：“对不起。”
然后林佳乐就带着他来到了体育馆，逃了这节语文课。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林佳乐用脚后跟敲了敲地，缓缓开口：“好像没什么想问的，你想说，我就听着。”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怕打雷吗？”
林佳乐突然想起这茬事儿来，她顺着他的话：“为什么？”
温乃元往塑料座位的椅背上一靠，一副慵懒的样子，说话却都在抖，他张张嘴，什么话也没说，而后嘴角慢慢勾起，像是自嘲：“因为，我的父母，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出了车祸，再也没回来。”
“我那年七岁，那时候他们在S市出差，得知我发了高烧，在高速上出了事。”
林佳乐皱着眉，只一个劲儿打断他：“你别说了。”
温乃元没理她，视线定格在馆中央悬挂的运动海报上，自顾自地接着说这个故事：“我妈之前和我说过，我穿白色的衣服最好看。其实，白色穿起来就显得我可娘里娘气了，”他把头低下去，“可是她喜欢。”
“你别说了，温乃元你停下来，我不想听了……”
温乃元接着：“然后我就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我爸妈临走前的房子给了我，就是现在我住的那套，但是太大了，这房子住得我浑身发凉，可为了让两个老人觉得我过得还可以，我就一直住在那里。”
林佳乐伸手抓住他冰凉的手，女孩子温热的双手把他的左手紧紧捂住，温乃元都能感觉到热度在一点点传递。
女孩子眼里都是乞求：“你别说了。”
她在心疼他。
她不想让自己再把这件事情回忆一遍，每想到这件事，每个细节都会被带有强迫症的他再翻新，每和别人说一次，这个场景就在他的大脑中再刷新一次。
“林佳乐，我很庆幸能遇到你，”温乃元伸手覆住她后脑勺，手指插/进她的头发里，把她往前带了带，虔诚地在她额头上留了一吻，声音发颤，“谢谢你。”
林佳乐有点儿懵，她的手还紧紧攥着人家的手，抬头看他，看着她的时候，眼神都闪着细碎的光。
“方泽骏和我从小学就是同学，他从小就用家里的事儿欺负我，我那时候为了让他帮我瞒下这件事，在他手上吃了不少亏。”
林佳乐想着第一次见面时他那霸气威武的混子头头形象，实在是想不到他受欺负是个什么样子，她捏了捏他的手：“那你后来变强了，为什么不报复回去？”
“长大以后就觉得挺没必要的，都是小孩子的小手段，不值一提，他爱说就去说，我也不当回事。”
“嗯，你还挺佛系的。”
温乃元被她捂得手都暖了，他从她手心里挣脱出来，拉住她右手，缓缓地十指相扣。
“元旦晚会那会儿，方泽骏不还和你说过我的一些事，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林佳乐想了想那会儿方泽骏说的话，“家庭条件，很不好”、“跟他好上，会很吃亏”、“家里亲戚琐事多”……不好的说了一大堆。
她点了下头：“我不大信，也没有问你的必要。毕竟是了解你一些的，觉得你不是这样的人。”
温乃元笑：“我是什么样的人。”
“就，挺好的人。”
“这是在给我发好人卡？”
林佳乐：“……”
——
回班之后，两个人相处的气氛已经完全变了，温乃元之前还老怼她，现在回来之后无微不至，一旁的纪彤彤和赵阳非常敏锐地感受到，上课给她传了张纸条：【佳姐，你俩这是怎么回事！！！】
【林佳乐：什么怎么回事。】
【纪彤彤：你和温乃元啊！欸你不知道，刚刚温乃元一直在盯着你后脑勺看！！！】
看完这话，林佳乐的手都有点儿僵，行动都变得缓慢，想要把每一个动作都做的优雅一点，这动作是下意识的，生怕他看到自己野蛮粗鲁的一面。
现在想想还真有点儿后悔，要早知道两个人会发展成这样，从开始就应该树立一个良好的形象，不说多温柔懂事，善良大度应该有的吧。
林佳乐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接着写纸条：【后脑勺有什么好看的，发呆而已，不要当真】
纪彤彤凑近：“你确定他不是在看你吗？”她状似无意地瞥了眼后座的人，“林佳乐，他真对你不一样。”
“行了行了，纪同志，你现在应该在和曲一线约会，而不是在这里和我聊人生大事，毕竟快期末了。”
纪彤彤：“哼，林扒皮。”
林佳乐：“？？？”
你怎么也跟他学上了？
看到过来的卫嫣，林佳乐才突然想起什么，她转头，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敲了敲我温乃元的桌子：“我问你个事儿？”
温乃元抬头。
“你手机上那个备注‘小月亮’，是谁？”
这话问得非常突然，温乃元吃惊地看着她，随即就笑：“你以为是谁？”
林佳乐有点气：“我天天的，喊那个谁喊小月亮你说是谁？”
“月亮这词儿太抬举她了，”温乃元摇摇头，“‘小月亮’是你。”
他缓缓把那句话背出来：“追逐梦想就是追逐自己的厄运，满地都是六便士，他抬起头看见了月亮。”
你就是我的月亮。
——
期末考试那天是林佳乐继那天之后第一次见方泽骏，她轻蔑地笑笑，然后开始和后座的温乃元聊天，提前交卷的时候，眼睛扫到第四位的裴乐盯着方泽骏的背影一脸幽怨。
碍于场合，不然林佳乐要给这小姑娘鼓掌，她是真的可爱。
冬天太冷，林佳乐装备齐全，出来的时候还是难免被风吹到，温乃元和她一前一后交卷，出了校门，发现陈昭至贼骚包地靠在车边，看到林佳乐出来，还兴奋地朝她挥了挥手。
温乃元突然停下脚步：“我这样过去是不是不大好？”
林佳乐：“？”
“该喊什么？哥？”
“你闭嘴。”林佳乐怼了他一句，又回头问他，“你怕什么？之前可不这样。”
“现在和之前不一样了，”温乃元走到她身边，“毕竟快把他妹骗到手了，有点儿心虚。”
林佳乐：“……你不说没人当你哑巴。”
陈昭至为了让自己出场的方式看起来更帅一点，已经在车外凹造型凹了十几分钟，冻得开始吸鼻子，完了自家这老妹儿一点默契都没有，和人家小男孩站在远处聊啊聊不过来，他几步冲过去，拉起林佳乐的胳膊就走，还不忘回头喊上温乃元。
上了车，陈昭至开始啰嗦：“一个寒假而已，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而且家住得这么近，一起约着出去还能天天见，怎么分个别还这么磨叽。”
“哥？”
陈昭至大手一挥：“害，哥哥都知道，都是过来人，哥懂得，你放心，这事儿我帮你兜着，别出格就成。”
林佳乐：“？？？”
后座的温乃元一直没说话，陈昭至先把温乃元送到小区门口，一路把车开到自家车库，把车子熄火，然后手搭在方向盘上，一脸深究：“你俩确定关系了？”
“没有，我这么乖，怎么可能。”
“没有就好，这小男孩挺好的，你要是真的喜欢，留着，以后再谈，高中不要早恋，”陈昭至叹口气，“你俩要是能守得了这一年多，还能多观察观察他，有不好的地儿能及时给纠正纠正，磨合期过了，两个人也就能试着走一走了。”
陈昭至之前一直都是在怼林佳乐，也在说不要早恋啊之类的话，这次敞亮地把话说开还真是第一次，感动之余，觉得应该说点儿什么来表达自己对哥哥的爱意。
“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林佳乐夸道。
“还好吧，就是上了个大学，觉得大学谈恋爱挺难的，”陈昭至一副为妹妹着想的模样：“就觉得你可别走这弯路了。”
林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