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你一开始就算计好了？”
黑猫趴在地上, 忍受着谭一璇的抚摸，忍不住抬头问道。
谭一璇动作不停，勾唇一笑, 看它一眼，慢慢道：“没有。”
“一开始, 我只想到互换我们的身份。既然我能爱上她，那么她处于我的位置，是否也会爱上我呢？”
黑猫侧着脑袋，嗤笑一声：“可是你失败了？”
谭一璇摇摇头，抬眸望向大门。
整个厕所忽然一变, 变成无尽的虚空和黑暗, 只有身旁那扇大门, 屹立不动。
“我没有失败，我只是……”她抬眸看过去，仿佛透过那扇门, 看到了心爱女孩的脸，表情柔和道, “舍不得伤害她。”
“别人碰她一根指头，我就恨不得砍了那人的双手。”
“她全身上下，连根头发丝都是我的东西。”
“你说，他们哪里有资格可以碰她？”
黑猫无法理解谭一璇的复杂的心思，迟疑道：“可是，你这么千方百计算计她，就是为了送她回家？”
它可爱地歪了歪脑袋, 因为太过迷惑，小爪子还挠了一下自己翘起的胡子。
谭一璇捂住嘴巴笑了一声：“那有什么办法？”
她摊摊手，十分无奈，“无论我做什么，她就是心心念念着要回家。”
“为了得到完整的她，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谭一璇。”黑猫迈着四肢，爪子踩在谭一璇的皮鞋上，它仰头望着她，语气意外认真，“你知道，像你这种扎根在一个地方的鬼魂，是不能去其他地方的。更何况是另外一个世界了。”
“我们谁都不知道那个世界是怎么样的。世界意志或许会压制你。”
“乐观的说，你会变成普通人，也许会改变相貌和姓名。”
“但还有一种可能，世界意志察觉危险，然后直接抹杀你。”
“就算死，你也要过去吗？”
谭一璇沉默片刻，面无表情道：“我无所谓。”
“为了她，值得吗？”黑猫到底和谭一璇认识太久，又念着她曾经救过自己一命，所以不忍心看她犯傻，语重心长劝说道，“万一她忘了你呢？或者你跟她在一起，她又变心了呢？”
“你已经不是人类了。你活得太久，已经忘记了人类是多么善变。”
谭一璇轻笑一声，嘴角勾起，漆黑双眸闪烁着无机质般的光芒。
“所以我才需要你去啊，小黑。”她缓缓道，双手交叠，柔情缱绻地抚摸着手上的宝石戒指，“去提醒她，我为了救她，牺牲了自己，就快不行了。让她想法办法救我。”
黑猫看谭一璇执迷不悔，不由人性化地叹息一声：“你也别抱太大希望，没准我一过去，就被世界意志压制住，然后彻底变成普通的黑猫了。”
谭一璇蹲下身，摸了摸它脑袋，轻柔道：“没关系的。我就等一个月——不，我等十五天。如果洒洒还是不行动的话，我就抓她回来。”
她笑起来，微笑托着自己的下巴，眼尾绯红：“毕竟，我能抓她进来一次，就能抓她第二次。不是吗？”
“我去她的世界不容易，但让她来我的世界，可容易地很呢！”
“她如果真的那么绝情，我就杀了她，直接将她的灵魂囚禁在这里，永生永世，永远陪着我！”
黑猫一言难尽，默默吐槽：“……神经病，小心她跟别人跑了。”
它竟不知道是该同情谭一璇，还是该同情被她看上的王洒洒了。
谭一璇动作一动，猛然掐住黑猫的后颈肉，将它提了起来，漆黑的双眸与它琥珀色的眸子对视，冷冷道：“你再说一遍？”
黑猫浑身一激灵，黑色的毛毛全部炸开，不得已装怂。两只前爪叠在一起靠在身前，琥珀色的猫眼无辜而纯洁地将她一望，软绵绵地喵了一声。
“我只是一只可怜可爱的小猫咪，你不要对人家这么凶啦！”
谭一璇眯起眼睛，直接掐上它的脖子：“我看直接掐死你比较好……”
黑猫凄厉地尖叫起来，四肢在空中乱刨：“喵喵喵！不行不行喵！我已经死了喵！你不能再杀我喵！我对你还有用喵！”
谭一璇停了动作，挑了挑眉。
她将黑猫抱在怀中，恢复温柔的模样，轻轻抚摸着它的脑袋：“你放心，洒洒那么喜欢你，我不会杀你的。”
“另外，她说得对。你是不是该减肥了？”她颠了一下手中的重量，脸上闪过一抹嫌弃。
黑猫前一秒被她威胁，后一秒又被她嫌弃，十分不满地喵了一声，“你胡说！我的毛是黑色的！黑色显瘦！”
谭一璇：“……去吧，跟上她。我等你好消息。”
她蹲下身，将黑猫往地上一放。顿了顿，将手指上的宝石戒指褪下，放在它的面前。
黑猫闻言，顿时啧了一声，暗自嘀咕一句真是有病，在谭一璇发怒之前，就动作敏捷叼起地上的宝石戒指，一个闪身就溜进门去。
与此同时，被狂风卷入门内世界的王洒洒，正一脸迷茫地坐在一中校园的教室里。
刚才，她眼睁睁地望着谭一璇被谭妹妹的手指透胸而过，看见她吐血。然后瞬间，她就出现在了一中的校园里。
窗外是明媚的阳光，身旁是叽叽喳喳的同班同学，她们热烈地讨论着什么，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无忧无虑的表情。
她看着暌违已久的校园，心中蓦然涌出一丝不真实的感慨。
她抬起手指，手中宝石戒指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还有好端端地躺在她桌面上的那本小说，昭示着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假的。
她就这么回来了？她怔怔看着小说封面，脑海中浮现出谭一璇的脸。
可是为什么，她一点喜悦的心情也没有？
同桌转头，忽然看见王洒洒泪流满面，不由惊呼：“洒洒？你怎么了？”
王洒洒忽然想到什么，一把抹掉眼泪，飞快和同桌解释一句，就整理好课本，拎起书包，头也不回地跑出教室。
“帮我和我老师解释一下，就说我请病假！”
“喂！”
同桌呆滞地看着王洒洒的身影瞬间跑得没影，不由地疑惑地抓了抓后脑勺。
王洒洒跑得飞快，一出校门，就叫来出租车打车回了公寓。
她沉吟着，不自觉咬住自己的指甲，认真思考着。
她记得当初穿越以前，就在她自己的公寓里。
她拿着那本小说，想要将它丢在客厅，刚扭开客厅的大门，就直接穿越到了二中四楼的厕所里。
既然她当初是这么过去的，那么照理来说，现在也依然可以！
出租车停在公寓楼下，她付了钱，飞快地跑进公寓。
她扔下书包，将小说从里面掏出来，然后就像当初做的那样，先回卧室，然后再拧门去客厅。
可是没用——
她如此重复十几次，什么异常事件都没有发生。
她一下子坐在沙发上，颓丧地捂住自己的脑袋，想不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耳中忽然听到一声猫叫，她瞬间抬起头，疑神疑鬼地四处查看。
她并没有养猫，哪里来的猫叫？
一只黑猫忽然从窗户外跳了进来，以和它体型十分不相符的轻盈姿态落在客厅的地板上。
王洒洒瞪大眼睛看着它，猛地扑到窗台一看，她这十几楼的高度，哪里来的黑猫？
她仔细观察，心中一动，想到谭一璇似乎养过一只黑猫？
“小黑？”王洒洒迟疑叫了一声。
小黑踩着猫步，肥硕的身子慢悠悠地踩到她的跟前，它嘴里叼着一只宝石戒指，正是谭一璇戴的那只。
小黑垂下小脑袋，松开嘴，伸出爪子，将红色宝石戒指推到王洒洒的跟前。
它坐在那儿，抬起下巴，口吐人言：“我长话短说，谭一璇还有救。”
一只猫能说人话，是多么惊悚的事情，可是王洒洒心中竟没多少震惊，只是愣愣看着她，焦急问：“怎么救？”
黑猫简短道：“招鬼仪式你做过吧？”
“用相关物品将她招过来……”说着，它目光落在王洒洒手指上的那枚戒指，还有放在一旁的小说。
“把这三样东西，放在一起。”
王洒洒照着黑猫的指示去做，刚准备褪下无名指上的戒指，动作忽然一顿，迟疑看着它。
黑猫见她停住，不满地抬起下巴：“怎么，你还在犹豫什么？”
王洒洒看着它，忽然皱起眉毛，犹豫道：“谭一璇和谭妹妹既然是一个人，那我这一招，招过来的是谭妹妹还是谭一璇啊？”
黑猫瞬间呆住，想不明白王洒洒为什么这种紧要关头还能想这么多，不由喵喵嚷道：“怎么，你怀疑谭一璇？”
“你放心，招过来的绝对是她！”它不耐烦道。
王洒洒根本没这想法，只是担心到时候招来的不是谭一璇要遭殃。
此刻，听到小黑的质问，心里顿时闪过什么。
她原本是跪坐在那儿的，这时候忽然起身，抱胸挑眉，居高临下俯视小黑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谭一璇不是打不过谭妹妹吗？”
小黑被她一问，马上慌了，毛茸茸的尾巴瞬间竖了起来。
它偏过脑袋，没去看王洒洒的双眼，视线望向另一个方向，咳嗽一声道：“谭一璇无论怎么说，做鬼经验都更丰富一点嘛。”
“你离开之后，她们大战三百回合，打得日月无光，天地变色……”
王洒洒皱眉打断它，直接道：“可是我看见她一招就被秒了，而且毫无反手之力。”
小黑霎时一头冷汗，硬着头皮道：“是这样的，对方太强了。谭一璇不得不采取了和她同归于尽的方式，才将对方消灭。对方是猝不及防，才会中招的。”
王洒洒眯起眼睛端详它，越看越觉得它十分可疑。
小黑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忽然拔高音调不满嚷道：“你这个人怎么比谭一璇还没良心？！难道她不是为了救你被人戳成塞子？！难道她对你的感情都是假的？！难道你以为她过来会大开杀戒？！”
“我告诉你！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它大声道，“她为了你，可以做任何事情！甚至死！”
王洒洒被它一番话说得怔住。
她张了张嘴，重重吐出一口浊气，轻轻抚摸着小黑的脑袋，安抚道：“你别激动，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她就算骗我，也不会伤害我的。”
“而且，我还有话想对她说。”她唇角勾起，露出一丝微笑，顺手褪下无名指上的戒指，慢慢地放在那本小说上。
两只宝石戒指碰在一起，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小黑伸出小爪子，踩到小说上，低声默念着什么。
一阵狂风忽然从窗外涌进来，吹得白色窗帘烈烈作响。
王洒洒跪坐在地上，被那一股诡异的狂风吹得睁不开眼睛。
狂风肆虐，将室内的一切都吹得东倒西歪。
半晌，风停了。
王洒洒睁开眼睛，望向地面。
小说被狂风刮开，书页凌乱，上面的字迹不知什么时候，全部都消失不见了。两只戒指躺在一旁，变得黯淡无光。
王洒洒捡起小说，怔怔翻着，一页一页翻过去，全部都是空白。
她又捡起宝石戒指，放在手中端详。
宝石戒指，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剔透的白色，仔细观察，甚至能看见上面出现一丝裂纹。
“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她喃喃自语，忍不住垂眸去看小黑。
小黑趴在那儿，奄奄一息的模样，闻言艰难地抬起脑袋看她一眼，轻轻喵了一声：“我休息一会儿，别吵我。”
说着，就安心趴下，闭上眼睛，安然入睡。
王洒洒将小黑拎起来，紧紧抱住，迷茫地望着自己的房间。
应该是成功了吧？可是谭一璇在哪里呢？
现在，只能先等小黑醒来再询问了。
她手指抚摸着小黑的脑袋，叹息一声。
转眼，一天就过去了。
小黑醒了过来，可是却完全变成了普通的黑猫。任王洒洒如何和它说话，它都只会可爱地歪着脑袋，疑惑不解地望着她。
王洒洒怔怔瞧着它，过了最初的焦急之后，心反倒静了下来。
目前为止，能做的，她都做了。
她相信一定能再次见到谭一璇的。
然后，她就可以将之前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说出来。
王洒洒请假了一个星期的病假之后，准备先回学校，一边上课，再做打算。
教室里吵吵嚷嚷的，不停有同学从她身边跑过。
同桌看她托腮望着窗外天空，精神恹恹的，不由地迟疑道：“洒洒，你到底怎么了？”
她担忧地凝望着她，“自从病假之后，你就很不对劲。”
王洒洒勉强笑了一下，喃喃自语：“是吗？”
同桌用力点头，猛然地抓住她的手，认真道：“你要是遇见什么困难，就说出来。我们会替你想办法的！”
王洒洒将手抽回来，朝她笑了笑，抿唇不语。
上课了，高三六班的班主任老刘走进教室，咳嗽一声，示意大家安静。
“今天，有新同学要转到我们班来。”
新同学？
高三六班是尖子班，而且身份大多不一般。
她们的城市就那么大点，圈子里玩的就那那么几个。
现在她们都高三了，哪个学生这么想不开，这种关键时刻转学？
因为这事情透着诡异，大家都不由伸着脖子，翘首以盼，瞪大双眼看向门外。
老刘咳嗽一声，严肃道：“谭同学之前出了一次车祸，住院了很久。她身体不好，你们都照顾着她一点。”
王洒洒听到这里，蓦地抬头看去。
然后便看见那张熟悉的苍白的面孔。
对方没穿校服，只穿着一身简单的连衣裙，露出纤细的双腿。因为天气渐冷，外面套了一件米色的呢子大衣。
她脸上挂着叫她熟悉的宛如小百花似的的笑容，款款踱步走了进来。
她就站在讲台那里，纤瘦，美丽，一如她当初见她的模样。
王洒洒顿时失控地站起来，失声看着她道：“谭一璇！”
身后的椅子骤然倒地，发出好大一声巨响。
唰地一声，全班同学的目光，包括讲台上的老刘和谭一璇，都抬眸看过去。
谭一璇望着她，双眸闪过一丝疑惑，轻声道：“你认识我？”
王洒洒怔怔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谭一璇眨了一下眼睛，看她一眼，微笑而礼貌道：“很高兴认识你，能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吗？”
这还是上课时间呢，两人竟然交起朋友来了。
老刘顿时咳嗽一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
“我知道有转学生过来，大家都很兴奋。就连我们的‘校园偶像’洒洒同学都坐不住了。”老刘微笑看她一眼，开了个善意的玩笑，最后摇摇头道，“不过你们已经高三，就快高考了。”
“所以，老师希望你们能把注意力放到学习上。”
“现在，让谭一璇同学做一下自我介绍。有什么悄悄话，下课再讲。”
王洒洒坐了回去，谭一璇看她一眼，转身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上自己的名字。
她简单做了一下自我介绍，然后看向老刘。
老刘点了点头，目光在教室里逡巡片刻，指着教室里一个空着的角落对她道：“你先坐那里吧。至于固定位置，等班队活动课再安排。”
谭一璇点头，乖巧地走下讲台，目不斜视越过王洒洒，来到老刘指定的位置。
王洒洒愣愣瞧着黑板上的名字，心中忽然涌出一股狂喜。
她就是谭一璇！
她的姓名，模样，甚至性格，都没有改变！
王洒洒很确定，这个转学生就是她。
只是不知什么缘故，谭一璇似乎不认识她了。
但是没关系，她们可以重新开始。
王洒洒想到这里，嘴角顿时不可抑止地上扬起来。
刚刚下课，转学生的位置就被同班同学围地水泄不通。
王洒洒坐在位置上，确定了谭一璇的身份，反倒不急了。
她笑意盈盈地坐在那儿上，抬眸望向谭一璇的时候，对方察觉到什么，瞬间侧头，和她四目相对。
谭一璇看着她，神情微愣，然后微微一笑。
围在她身边的同学顺着谭一璇的视线望去，看到王洒洒，想到刚才上课时对方的时态，带着一丝好奇道：“谭一璇，你认识王洒洒啊？”
谭一璇的两手搁在膝盖上，下意识想伸手抚摸无名指。
闻言，她双眼微微眯起，不动神色收回目光，微微一笑：“她叫王洒洒？我对她很感兴趣，能不能和我多说一些她的事情？”
谭一璇如此和颜悦色，让这位顺利和她搭上话的同学有些受宠若惊。
作者有话要说： 谭一璇：我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