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王洒洒嘴角登时扯出一抹笑, 轻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跑的。”

　　她旋身抱住她，紧紧搂着, 在她耳旁软声道：“只要你需要，我就一直陪在你身边。”

　　“真的？”

　　“嗯。”

　　这一夜, 两人手牵着手，躺在床上，彼此对视着。

　　窗外夜深风急，天气越来越冷。

　　王洒洒和谭一璇裹着一条棉被，亲密靠在一起, 汲取对方身上为数不多的温暖。

　　说确切些, 是王洒洒用自己的体温暖了被子, 然后连带着温暖了谭一璇。

　　两人心意相通，微笑互相对视着，伴随着窗外的夜色, 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第二天，王洒洒竟破天荒提前醒了。

　　醒来时分, 谭一璇还在睡觉。

　　她小心坐起身，替谭一璇掖一掖被子，垂眸看见对方恬淡安稳的睡脸，微微一笑。

　　她伸手去撩对方的碎发，怔怔瞧着，忽然发现，谭一璇这样侧身挨着她睡着, 显得意外甜美稚气。

　　光从外表来看，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女生啊。

　　王洒洒想到对方的身体，心情蓦然沉重起来。

　　天还虽然还是黑的，但是天光稍稍亮起几分。

　　借着窗外的些微日光，王洒洒背靠着床头，就这么静静地望了一会儿谭一璇的睡颜。

　　她的视线从她脸上掠过，忽然落在床头柜的相册上，面上神情忽然愣住。

　　坐着也是无聊，王洒洒干脆将相册拿过来，一页页小心翻看起来。

　　都是初中时拍的照片。

　　她记得那个时候，她还是一个身材娇小的胖子。

　　王妈妈审美异常，一直以来都觉得小孩子白白胖胖才可爱。

　　于是在她的影响下，从幼儿园开始到初中，王洒洒一直都是白白胖胖的。

　　她是真的觉得自己胖乎乎的很可爱。

　　因为没有人告诉过她，这样不好看。

　　直到上了初中，身边没人巴结，她突然就听到了不一样的声音。

　　当她第一次无意间听到同班同学议论她又傻又胖的时候，才乍然发现，胖子真的不受欢迎。

　　也是第一次，她意识到自己不好看。

　　王洒洒回忆着这些记忆，脸上露出温和的微笑。

　　这世上大概除了父母，没人觉得她那样好看吧？

　　王洒洒安静地翻着相册，忽然在相册里发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

　　她目光登时顿住，死死盯着照片中那人的白皙的侧脸，双眼骤然睁大。

　　半晌，王洒洒将相册合上，沉默着在黑暗中坐了许久，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

　　谭一璇渐渐睁开眼睛，看到她坐在那儿，视线不由落在她手上的相册上，脸上闪过一抹赫然：“这是阿姨送我的……”

　　王洒洒看她一眼，将相册放回床头柜上，什么也没说，只是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王洒洒下床穿好衣服，才过来扶谭一璇起身，替她披上外套。

　　她蹲在谭一璇跟前，伸手握住她的手指，仰头望着她：“谭一璇，这几天你最想干什么？”

　　谭一璇脸色苍白，垂眸微笑望着她，轻声答：“只要和你在一起，干什么都可以。”

　　王洒洒抓住她的手指，摇晃了一下，依然跪坐在她身前，固执盯着她：“不行，你这样我不好办，一定要说一件事。”

　　谭一璇无奈一笑，沉吟片刻，缓缓道：“那……我们再坐一次摩天轮吧？”

　　“坐摩天轮就好啦？还有呢？”王洒洒追问道。

　　“嗯……”谭一璇露出为难的表情，纤细的眉毛拧在一起，边思考边答道，“办一场婚礼，得到亲朋好友的祝福？”

　　“换一个，这个本来就是要做的。”王洒洒摇摇头。

　　“……那、那就……”谭一璇冥思苦想着，可真被王洒洒难住了。她视线蓦然落在一旁相册上的火花图案上，唇边漾起一抹笑，对王洒洒道，“那就陪我看一场烟花吧。”

　　王洒洒登时阿了一声，掏出手机看天气预报，然后皱眉咬住嘴唇：“可是这个星期貌似都下雨啊。”

　　“那就算了。”谭一璇伸手握住王洒洒的手，含笑道。

　　顿了一下，她凝眸看向她，温柔说：“其实应该是我问你的。洒洒……”

　　“最后几天，你最想干什么？”她缓缓道，语调又轻又柔，“不需要考虑我的心情，你可以将剩下的时间，多多和父母相处。毕竟再过几天，你或许一辈子都看不到他们了。”

　　王洒洒睁大眼睛，怔怔瞧她半晌，鼻子忽然一酸，眼泪迅速夺眶而出。

　　她骤然扑进谭一璇的怀抱里，紧紧搂住她的腰肢，啜泣道：“谭一璇，我好舍不得啊！”

　　“嗯。”

　　“我不想跟她们分开，也不想跟你分开！”

　　“嗯。”

　　“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谭一璇，我好不甘心！”王洒洒控制不住嚎啕大哭，手指紧紧揪住谭一璇的衣角。

　　谭一璇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脑袋，怜惜道：“你会不会怨我？”

　　王洒洒抬起脑袋，睁着一双水润的杏眼看着她，她鼻尖红红的，眼眶也是通红的模样，“我不会怨你，更不恨你。”

　　谭一璇手指颤抖地捧住她的脸，微微俯下身子，在她额头印下一个怜惜的吻：“洒洒，有你陪着我，真好。”

　　王洒洒闭上眼睛，嘴角扬起一抹微笑，轻声答：“这话其实应该我说的，谭一璇，谢谢你喜欢我。”

　　王洒洒决定先陪谭一璇再玩一次摩天轮。

　　外边气温降到零度，寒风刺骨。

　　出门之前，王洒洒特意给谭一璇多加了一件衣服。

　　谭一璇外边裹着一件厚厚的羽绒服，帽子手套一应俱全。就算这样，王洒洒去摸她的手时，对方的手指还是冰凉冰凉的。

　　王洒洒望着对方苍白的面孔，不无担忧道：“真要出去吗？天气预报说今天下午有雨。”

　　谭一璇摇晃了一下她的手，罕见地撒了一下娇：“去吧，如果下雨了，我们再回来。”

　　这个天气，也不知道本市的游乐园还开不开。

　　王洒洒担忧着，牵着谭一璇来到游乐园时，发现她们运气不错。

　　因为天气原因，园内好多项目都停了，摩天轮是为数不多开放的几个项目之一。

　　这种天气还有兴致出门游玩的人不多，王洒洒和谭一璇基本没排队，买完票后很快就上了摩天轮。

　　王洒洒和谭一璇面对面坐着，王洒洒牵住谭一璇的手，伸手搓着对方冰凉的指尖。

　　谭一璇微笑望着她，突然道：“还记得之前你跟我说的话吗？”

　　王洒洒专注地替她暖手，头也不抬道：“我说什么了？”

　　“你说，两人互相喜欢，一定要玩一次摩天轮。你还告诉我关于摩天轮的美丽传说……”

　　王洒洒皱眉思考着：“是有这么回事来着。”

　　谭一璇失笑，伸手去擦她温热的脸颊，轻笑道：“我还记得，你千方百计要撮合我跟魏奇呢。”

　　王洒洒极为有求生欲般抬头看她，满脸诧异：“魏奇是谁？我怎么不记得了？”

　　谭一璇双眸含笑，眼波脉脉望她一眼，呢喃道：“你说的每句话，我都全部记在心里。”

　　王洒洒咳嗽一声，双手捂住她的手指，忽然伸手指着窗外，吃惊道：“谭一璇，你看，下雪了！”

　　摩天轮已经到了最高处，整个游乐园最好的风景尽收眼底。

　　谭一璇看到趴在窗户上满脸惊奇的王洒洒，忽然轻声唤了一句：“洒洒……”

　　王洒洒漫不经心扭头，眼睛还盯着窗外的雪花。

　　脸上一凉，接着是脖颈处传来冰凉的触感。

　　是谭一璇伸手捞住她的脖子，将她的脑袋摁了过去。

　　冰凉湿润的触感从唇瓣上传来，凉到极致，反倒生出了一股温暖。这股暖意从唇瓣上开始蔓延，一直蔓延到王洒洒的心底。

　　王洒洒不知不觉闭上眼睛，亲密的投进谭一璇的怀抱里。

　　片刻，王洒洒从她怀抱里退出来，睁开眼睛，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白天下了一场雪，很快就停了。

　　到了夜里，天空开始下起小雨，混合着雪和冷风，透骨冰凉。

　　王洒洒和谭一璇一直住在王家别墅里。

　　晚上，谭一璇先去睡觉。王洒洒便呆在客厅陪爸妈看电视。

　　她拿着一块毯子，盖在王妈妈的身上，将脑袋枕在王妈妈的肩膀上。

　　电视剧很无聊，都是看惯的套路狗血。

　　王洒洒本没有兴致看这些，通常这个时候，她喜欢一个人呆在卧室里写作业，或者刷着手机。

　　可是这几天晚上，她天天陪在爸妈身边，陪他们看自己并不感兴趣的狗血电视剧。

　　电视剧正播放到全剧高潮，男主角终于看清了极品恶毒女配的真面目，后悔不迭地跪在前妻面前忏悔。

　　王洒洒看着看着，鼻子一酸，忽然涌出眼泪。

　　察觉到肩膀上的泪意，王妈妈想到谭一璇的病情，和王爸爸对视一眼。

　　王妈妈手指温柔地抚摸自家女儿的头发，低声小心安慰道：“我们换个台看好不好？”

　　这种生死离别的事情，她不好劝，只能转移女儿的注意力。

　　王爸爸赞同点了点头，摁着遥控器果断换了台。

　　“妈，我好想你们……”王洒洒盯着电视机，喃喃自语着。

　　她依然靠在王妈妈的肩膀上，害怕被王妈妈发现她的眼泪，只能在双眼泛起潮湿时，使劲揉了揉眼睛。

　　王妈妈听言，哭笑不得：“傻孩子，不是天天见面吗？”

　　“我不管，就是想嘛！”王洒洒吸了一下鼻子，抽噎着说道。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王妈妈顿了顿一下，叹了口气道，“洒洒，我知道你害怕。但是这几天，你最该做的事情，是好好陪着小谭。”

　　“你已经长大了，勇敢一点。”

　　“如果连你都不敢正视她的病情，那么小谭那孩子该有多伤心？”

　　耳边，是王妈妈语重心长的话，王洒洒努力止住眼泪，勉强扯起嘴角一笑：“妈你放心吧，你女儿可是很勇敢的！”

　　时间紧赶慢赶，婚礼要准备的琐碎事情太多，就算一切从简，王洒洒回过头来时，一个星期竟转眼就到了最后一天。

　　天公不作美，天气依然是阴沉沉的。

　　王洒洒抬头望着天空，心情沉重。

　　王洒洒没有请太多人，叔叔阿姨，舅舅婶婶，她一概没请。

　　只请了几个平常关系最好的亲朋好友，李阿姨她们自然赫然在列。

　　这一家三口骤然得知王洒洒和谭一璇的关系，一脸精神恍惚地坐在酒席座上，半天都没有回神来。

　　直到看到王洒洒一身洁白衣裙，牵着同样一身白裙子的谭一璇走出来时才堪堪回神。

　　两人都为了这天能够尽善尽美，很早便起来梳妆打扮。

　　两人站在一起，一样的如花似玉，一样美丽动人。

　　王洒洒小心牵着谭一璇的手，迎着宾客的祝福，一位一位的敬酒。

　　王爸爸和王妈妈坐在宴席上，看着成婚宛如大姑娘般的女儿，欣慰地眼眶泛红。

　　祝福声不绝于耳，在场的都是相熟的朋友，大家心中虽然有疑问，但也不会不识趣这个时候给主人家难堪。

　　因为了喝了一点酒，王洒洒的脸上不由浮现出一小片醉人的红晕。

　　等到宾客都敬完，王洒洒才转身，一手拎起裙子，一手牵起谭一璇的手往卧室的方向走。

　　谭一璇脸上画了妆，艳丽的妆容都无法掩盖她脸上的疲惫和病气。

　　她的身体已经摇摇欲坠，只能勉强靠着王洒洒的搀扶，才能继续迈步前行。

　　王洒洒担忧看她一眼：“你还好吗？”

　　谭一璇虚弱笑了一笑：“没事，还能坚持一整晚。”

　　王洒洒紧了紧握住她的手，扶着她到卧室躺好。

　　她牵住谭一璇一只手，轻声道：“等我，我去和爸妈告别。然后就回来陪你。”

　　王洒洒松开手，骤然被谭一璇紧紧抓住。

　　她回头看去，谭一璇死死拽住她的手指，哀求道：“你发誓，你一定回来，好吗？”

　　王洒洒垂眸看着自己被对方紧紧攥住的腕子，眼睫毛垂下，在眼睑上落下两片阴影。

　　她蹲在谭一璇跟前，仰头认真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相信我，我马上就回来。”

　　她见谭一璇哀哀戚戚凝望她，满脸的不舍和恳求，不由无奈加了一句：“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