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哞哞(三)

  “他为啥这么说?”

  “闲的吧。”

  赵萌萌“哗”地灌下一大口啤酒,对坐在对面的尧如夏说。

  尧如夏不置可否,安静带着手套剥小龙虾,半天突然来了一句,“闲不闲的,要是我,一点不感兴趣的人才懒得理。”

  “那是你,”赵萌萌挥挥手,“自从上回在重庆见过,这都多久没联系过了。”

  盛夏七月,赵萌萌闲来无事,约了尧如夏来路边大排档,叫了两大盆小龙虾和冰啤酒摆龙门阵。恰说到过几天长安和李少游会在太平洋一个小岛上举行婚礼的事,由尧如夏先提到新郎那边唯一的伴郎聂远,这才说到赵萌萌与他之间不太愉快的故事。

  “他不联系你吗?”尧如夏取下手套,换了一双继续奋战。

  赵萌萌说:“也说不上吧,就……互相谁也没联系过谁。”

  也不知是不是那晚气氛太尴尬,聂远说出那句话后,赵萌萌只当他是开玩笑,迅速干完面前三串羊腰子,连一颗辣椒都没给他留,就把人送去了小区附近的酒店。

  第二天她睡到自然醒,提着早餐去敲门的时候,屋里已经换成一对刚来山城的夫妻了。

  然后一直到长安发出婚礼请帖,他再也没联系过她。赵萌萌寻思着估计是那晚的法拉利把聂少的理智甩出了璧山,导致骚包本人都无法理解自己做出的骚操作。

  体贴的她未免他尴尬,也不再联系对方,慢慢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要不是尧如夏今日提起,几乎要忘了这个人。

  “说他干嘛?”赵萌萌回过味儿来,问尧如夏:“你真的不去啊?多好的机会,包机票包吃住呢!”

  “不了,阿生不也不去吗?”

  赵萌萌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阿生是谁,她感到一些难以置信,“你就是为了他才不去?”

  “怎么了,不能吗?”尧如夏盯着她,突然表情一变笑了出来:“当然不是啦,我还得上课呢。”

  赵萌萌这才松了一口气,作为母胎solo的群体中略显薄情寡义的那一部分,她显然无法理解一见钟情甚至为良人误终生这样的事。

  而等她第二天从机场贵宾室落地窗见到那架庞巴迪时,对于尧如夏不来参加婚礼的无法理解又更上一层楼。

  认识李少游这么久,这才终于见识到他作为李家人的骄傲。

  赵萌萌将手机递给长安,让她帮自己拍私人飞机的合照。刚摆好姿势,肩膀搭上来一只大手,她闻到陌生又熟悉的木质香气,带着一点花香。

  “哞哞~”

  她条件反射挥开他的手,跳脚,“是萌萌!”

  他从来没好好叫过她的名字,这个谐音从他嘴里叫出来真是蠢得要死。

  聂远就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夏日阳光炽烈,他身高体长,背对着广阔天际,笑出一口整齐漂亮的大白牙。

  几个月未见也未联系过的两个人,见到的瞬间竟然不觉尴尬。上飞机以后聂远招来空姐,舒舒服服脱了外套就躺了下去,赵萌萌则依然兴奋未消举着手机到处拍照。

  拍到后来,她干脆录起视频,打算做个vlog。

  “长安,你们没有摄影师跟拍吗?为什么不从出发就开始啊,多有纪念意义。”她问。

  长安说:“什么纪念意义?留着给下一任看的意义吗?”

  一点也不好笑,姐妹。

  赵萌萌给面子地笑了两声,立刻为黑着脸过来的李少游腾开位置。

  她一屁股坐到聂远旁边,悄悄把摄像头转了个方向,将那人从头发丝懒到脚趾的资本主义做派框进镜头,正暗中打量着肤白貌美的空乘姐姐,慵懒斜靠在椅子上的男人凌空打个响指:“给她一杯Long Island。”

  赵萌萌一翻白眼,窝进窗边的座位撸樱桃了。

  到小岛的时候还是下午,湿润的海味儿被风吹过来,难得来一趟海边的内陆姑娘高兴得走路的步子都快要蹦起来,正要去找长安玩儿,衣服后领被人一拽,聂远的下巴差点搁上她的肩,“干嘛?凑人家小两口的热闹?”

  “今天不是要避嫌的?”按她们那边的规矩,结婚前一天晚上,新郎是不能见新娘的,得一直等到第二天新郎通过考验,才能接新娘去赶吉时。

  “哪这么多讲究,你看看这才来了多少人。”聂远冲远处的度假小村一扬下巴,随着十一甩出残影的尾巴,赵萌萌只看到袅袅婷婷的李少卿领着肩扛两个巨大行李箱的白煦,以及在他们身边热情拥抱的林写意和长安。

  丑儿子终于嫁出去了,李国豪提前三天就带着一班人马来了这个小岛踩点并包场,及至今日,大家都已完工离场,只剩下明日婚礼需要的一些现场工作人员,这会儿正值紫外线最强烈的时候,人都躲在屋里,诺大一个小岛,只余风浪与蝉鸣雀声震天。

  “你会游泳吗?”聂远突然问。

  “干嘛?”赵萌萌下意识警惕道。

  聂远看她双手环胸的动作,发出意味不明的嗤笑,拎着包扬长而去。

  他们都有单独的房间,赵萌萌也怕晒黑,一直到晚饭时日光西斜才去大厅觅食。大家早已到了,各自拿了桌上的自助海鲜,或站或坐地吹着海风享受美食。

  “萌萌,来这里。”长安笑眯眯跟她打招呼,待她坐下后,又安利道:“这时节海胆可肥了,还有花蛤,豆腐鱼……”

  赵萌萌被鲜得舌头都掉了,一顿吃下来,感觉自己能在这岛上长胖五斤。

  晚些时候,闲着无聊,她随意裹了条披肩出门乱逛,快到海边,远远便看见巨大的无边泳池里,有一道矫健的身影在月光下跃入水中。

  也不知为何她便放慢了脚步。

  泳池挨着一个半开放的小酒馆,夜里风大,檐下的吊灯被刮得晃晃悠悠,男人修长的身影在水波里若隐若现,有力的肩背肌肉起伏着,胳膊伸长时整个人如一尾流畅迅捷的银鱼。

  她想起那时候在富士急乐园,他们和长安两人分开了,在路过一个拐角时有坐着轮椅的鬼突然站起身来追,其实她并不害怕,但紧张之下,仍被他拉住手跑了很久。

  那个时候就觉得他的肩膀好宽,是因为打网球?还是游泳?看样子游泳也挺擅长的,背上的排水沟好深,屁股好翘……

  “哞哞?”脸上突然被泼来一捧水,赵萌萌猛地回神,聂远把泳镜挂上额头,正双臂撑着泳池边沿,自下而上笑眯眯看着她。

  “晚,晚安!”

  她丢下一句话,几乎是落荒而逃。

  这一夜自然没有睡好,梦里都是乱七八糟光怪陆离的各种男人,从小学时欺负女生的调皮头子,到高中暗戳戳给她送了一个月早餐后突然没了消息的同班学霸,然后是大学里最多发展到互赠生日礼物的学生会主席,最后,最后才是月光下一抹跳入水中的身影,伸长的手臂和矫健的背肌,笑起来总是把英挺的浓眉大眼笑出痞气的味道……

  她惊醒过来,猛地一拍床板,拉开窗帘,盯着院子里的美人蕉,在赤道七月浓烈的日光中下结论道:“单身太久,思春了。”

  婚礼说不上豪华有排面,但却有实实在在的浪漫,赵萌萌看着长安一袭红色婚纱,被李少游背着慢慢走向海天相接的无垠蔚蓝,光裸着的腿脚在他手中荡来荡去,不禁双手捧脸,发出羡慕的感叹。

  “突然有点想结婚呢。”

  于是在接捧花的时候,她就疯狂以眼神示意长安,终于如愿捧了满手馨香。

  长安为了陪风尘仆仆赶过来的写意,会在岛上再呆两三天才去蜜月,虽放话说宾客想呆多久呆多久,但赵萌萌怎么好意思在她离开后还赖在这里,于是当晚就换上精心准备的泳衣,准备去那广阔奢华的无边泳池享受一番。

  这泳衣是三点式的,都怪买的时候听着导购小姐吹嘘着“自己的好身材在海边都不晒晒真是可惜了”这种狗屁言论,一个头铁就付了帐。她首先探头探脑观察了一番,确定四下无人后才敢脱下浴巾,先把脚放进了泳池。

  久违的舒爽感从脚踝处漫溢上来,她忍不住呼出一口气,一把扔开浴巾就跳了进去。

  头顶被水淹没的瞬间,她听到身边有另一道入水的声音,被水波隔绝了一层,再传进耳朵时就像是一颗春天的核掉进沉寂了整个冬天的湖面。

  她慌乱中睁开双眼,只看到聂远一对大而黑的眼珠子,在水中透着温亮。

  “呼——你干嘛!吓死我了。”她跃出水面,疯狂用手拍着胸口。

  聂远盯了她半饷,笑得有些奇怪,“唉,没想到哞哞身材挺不错……”

  赵萌萌羞愤欲绝,立刻上岸裹住了浴巾,正要抬腿,脚踝被一只大手牢牢握住,聂远单手撑着泳池边缘,自下而上地冲着她笑,“来都来了,不游泳聊聊天呗。”

  他臂膀用力,鼓起的肌肉在深黑色的瓷砖上泛着光滑健康的色泽,神使鬼差间,赵萌萌点了点头。

  当然她还是没好意思脱掉浴巾,就那么裹得像条大虫,倒在躺椅上接过他递来的啤酒。

  星子缀在无垠天幕,浪声吹响在耳旁,两人躺在泳池边看星星。

  聂远开口道:“你为什么不联系我?”

  “我为什么要联系你?”赵萌萌莫名其妙。

  “你……”聂远一手撑在脑后,闻言咬咬牙,顿了会儿,又像是泄了气,“回来事情挺多,太忙了。你又没什么反应……”

  赵萌萌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不禁瞪大了眼睛,见鬼一样看着他,“你,你难道是认真的?”

  “难道你真觉得我在开玩笑?”聂远猛地直起身子,躺椅发出卡啦一声响,海浪声更大了,他凑近过来,身上水珠未尽,混合了那款他常用的中性香,味道就像……就像一只泡在红浆果汁里的甘草龙虾。

  “哞哞……”他凑得越发近,赵萌萌的声音就越发小,说到后来,已然嗫喏。

  他从来没好好叫过她的名字,这个谐音从他嘴里叫出来,带着干净的鼻音,其实好听得要命。

  “难道不是吗?”她鼓起勇气,没有再移开目光。

  他笑了起来。

  “当然不是。”他说。

  小酒吧的吊灯晃晃悠悠,在他赤/裸上身晃过昏黄的影,赤道的漫天星空仿佛触手可及,她看着他深黑的眼珠,在海风的吹拂下,竟突然感到二十多年来从未体会过的眩晕。

  星空流转,浪在欢鸣,未竟的故事总会继续。

  (哞哞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我断更时依然愿意为我奉上地雷的小可爱!爱你们么么。

第64章 哞哞(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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