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成个亲
出宫后, 李馥在瓜州待着的时间并不长, 而王训也决不能擅离职守, 说起来, 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长。
但是, 在确定了情侣关系以前, 他们首先也是多年相处的小伙伴。
两辈子第一次谈恋爱, 李馥也不知道大多数人是怎么谈的,不过在她和王训之间——他们原本以为,他们彼此已经如此熟悉,但是关系的改变依然让他们新奇兴奋, 又紧张不已。
每一次相处, 都是一次新的发现、一次新的探险,也是一次新的……成长。
“……你让我发现新的自己, 我从不知道, 原来我可以这么无赖。”正说到这里, 王训的嘴角便弯了起来,李馥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用眼神在说“你也知道啊”。
“哈哈哈, ”王训笑出了声, 他的头朝后仰去, 露出洁白的八颗牙, 李馥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他开怀大笑的模样,但却依然会因为这个笑容的耀眼而屏住呼吸。
王训不笑了,他的眼神又重新温柔起来:“就像, 如果不是这两年,我也从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又可以有多想你……”他轻轻叹了口气,李馥觉得自己的心尖像是被挠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我不是在抱怨,”他又弯起了嘴角,“实际上,我也并不想改变,不要这样看我,是真的,我想让你嫁给我,绝不是想借此让你哪儿都不去了,因为我也不会因此就不上战场……我们谁都没有这样的想法,你明明知道的。”
李馥刚想做一个戏谑的表情,却立刻因为这句话消散了,是啊,不必说,他们都没有要求对方为这段关系牺牲自己的想法,王训在她面前耍无赖算是情趣,但是他们心底都知道,即便是成亲,他们也不会因此要求对方做出改变。
就像她不忍心让王训牺牲他本应建立的功业、放弃他真正擅长的事,王训也不会愿意,看到她为了自己放弃她的追求、不再自由自在。
如果不是这样,李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每一天都……更喜欢他一点。
她的脸上泛起温柔的笑意,“你说的对,”她在王训怀里蹭了蹭,“我们都不必怀疑这一点。”
“嗯,”王训先是应了一声,又发出一声有些奇怪的哼声,“是啊……哪怕你让我如此……坐立难安。”
李馥笑着和王训拉开了一点距离,“哦,坐立难安哦。”
王训像是既不舍又放松,他终于动手敲了她脑门一下,“……呼,这都是谁害的?再忍下去,我可真要成圣人了。”
李馥咬着唇偷笑,她也不是不能理解,俗话说的好,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王十六一口气当了多少年兵,现在又正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他们时不时互撩一下,换了她她也忍不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话既然说到这里,成亲不成亲的,她倒不是特别在意。按照先前说过的,他们两人都知道,即便是成了亲,他们之间聚少离多的现状也依然是常态。
而她现在马甲多着,在瓜州这里又天高皇帝远,随便拿一个说得过去的身份,和王训成亲倒是没问题。反正她对大摆排场毫无兴趣,不如说是避之唯恐不及,这样也不必担心她爹关注到王训身上来。
如果说成亲不成亲有什么区别,那还真就是,能不能让王训和她呃……吃上肉的问题。
不过,在这方面,李馥的想法是……
“……定下来不是不可以,但是十六岁还是太小了,”点点点,李馥戳着王训的胸膛,“我不是敷衍你,”她看了王训一眼,“但是我原本是想,至少两年之后,我们再考虑这个问题的。”
王训的眼神黯淡了一些,显得有几分可怜。
“唉,别这样看我,好像我多么罪大恶极……”说好了不童婚的,李馥要不是有这个底线,她这两年想推倒王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这不是怕,成亲了你更难了?”
王训:……
明白了,成亲了也不让吃,就是个名分上的事。
但是名分也是名分!名分难道就不重要了吗!?
李馥清晰地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这个意思。
“好吧好吧,”李馥无奈地笑了笑,她耸耸肩,“既然你愿意,那就成亲吧?不想让你费神……”
既然他想定下来,而自己也并不排斥,那又何必端着架子?对他们来说,面子什么的,简直是最不重要的问题了。
面对王训,她发现自己的底线一退再退。
王训的眼睛噌噌亮了起来,但他又忽然显得有些犹豫,“……七娘,如果你不愿意,也不用——”
“行了,”李馥大手一挥,“成亲算是什么大事啊?就这么定了!但是你还要忙着出征,你原本是怎么打算的?”
“我是这么想的,我们先定下来,这次出兵回来之后,我们就——”
“打住!”李馥赶紧把他未出口的话堵在嘴里,打完这仗就回老家结婚!这可是最经典的fg!堪称fg之中的超级马里奥!
如果说方才,她还有点想将这件事按部就班地办了,那么现在,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快呸掉!绝对不要想什么打完这仗就回老家结婚的事!咱们现在、立刻、马上、要多快有多快!就把程序走了!”
“一切都以尽快为第一要务!我看看,要请什么人办什么文书?为了快就不大办了,我们这个情况原本也不好大张旗鼓,再说我也不喜欢……但是家人还是要请的,知道情况的亲友也通知一遍……”李馥飞快地梳理着情况,“行了,这些琐事就交给我!你啥也别想,等着成亲就行了!”
哦哦哦,啊?王训被李馥急转直下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
既然决定了,那么李馥办起事情来效率就很高。
瓜州刺史府,田元献田使君接到了王训亲自送来的婚帖。
“忠嗣这就要成亲了?对,也是,忠嗣年纪也不小了,家中想必早就给你定下来了才是。不知新妇是哪一家的淑女,想必也是名门闺秀吧?”
“咦,只是先将军旧交家的女儿么?啊,原来如此,忠嗣家中世代忠良,又不忘旧谊,以此结两姓之好,必将琴瑟和谐……届时某必定前往恭贺。”
“只不过,就在瓜州这里办,会不会过于简陋了一些?前日忠嗣的高堂前来,我也听说了,原来是为了成亲的大事!”
“新妇家恰好搬到瓜州,家里也早就没什么人,哎呀呀,可要拙荆前去帮忙?新妇家即便门第微寒,但是该有的排场不能没有,原本在战前成亲,就是委屈了人家。”
“对了,王节度那里,你派人请了没有?嗯,这就对了,那拙荆和武威郡夫人夏氏的关系也不错,若是能说动她来,那就不怕失了体面……嗯?并不想大办?这可不行!你们年轻不懂事,你家人肯定知道,这一辈子的事,怎么能这么随便呢?”
“好了听我的!你还是专心备战,这些事本来就不是你该管的!我让内子直接和令堂说,你等着成亲就是了!”
王训:……
于是,在离婚礼还有五六日的时候,被撮弄来的杨氏和贺氏,在王训在瓜州这里的宅子里接待了来重新安排流程的刺史娘子万氏。
李馥的身份没有瞒着杨氏和贺氏,她们过来之后也见过了李馥本人,和王训四个人一起关起门来好好谈了谈。
要说起来,儿子拐带了皇帝的闺女,而且还是那一位,刚知道真相的时候确实是挺刺激的,但是刺激完了,她们还是得面对现实,这种事已经干了,就最好干到底。
“……不亏的,”贺氏那时候是这么和杨氏说的,“阿姊想想,这是多大的福分,不说出去,这就是咱们白赚的!”
也不是非要这么想,但不这么想她心里过不去,儿子不声不响搞了个大动作,贺氏想到这里头皮都要炸了!
杨氏头还是晕的,但是李馥和王训就在眼前,她和贺氏说悄悄话也不好说太久了,这时候她就有点埋怨死掉的王海宾的那些亲兵,也不知道怎么胆子就都这么大!王训早搞出了这么多事,他们倒是听王训的话,把她们都瞒住了!
“对,咱们得兜住了,”杨氏咬牙,“兜不住就都完了!这就是那死鬼死前给训儿定的亲!咱们咬死了这么说,最好心里也当这件事就是真的!”
贺氏和杨氏做好心理准备,或者说自我催眠,就这么把事情定下来了,这让李馥准备的很多说辞都没有派上用场。而且她们万分同意李馥的看法,亲事就不要大办了!速战速决就完了!
万氏上门的时候,她们也是这么说的,“……不是我们不疼他们,十六郎就要出征,我们家又一直深沐圣恩,这种时候怎么好大肆铺张?又怎敢劳烦节度使夫人大驾?一切还是以国事为重。”
杨氏负责深明大义,贺氏则负责说“心里话”——
“……也是心里担心,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们早日成亲,我和阿姊心里也能更早放下心来!他心里记挂着他父亲的仇,又年轻气盛,我们都担心他上了战场就不知道轻重,还是早点让他成家,知道不能随意抛掷自己的道理……”
“时间确实是仓促了些,”杨氏插口道,婚礼的一应准备她也在操持,但她决定先让宾客有个心理准备,“到时候行事简肃,夫人也千万莫要以为是我们有意怠慢。”
总之,这样既深明大义,但又不失慈母心思的理由一摆,万氏就只好熄了替即将嫁入王家的新妇撑场面的打算,她回去还和田元献说:“……我看你还没王小将军本人懂事!打仗的准备做好了吗就操心这些有的没的!简单办怎么了?简单办就不是好亲事了?要我看,以阿夏的脾气,让她知道撑场面的点子是你出的,她怕不是要打爆你的狗头。”
武威郡夫人夏氏,是会和她夫君王君毚一道上战场的女将,她因为战功被圣人亲自设宴款待,身上武威郡夫人的诰命,也是她自己挣来的。
“我看王小将军的新妇就很懂事!今后你们出去打仗了,说不得,我和阿夏,还要和人家好好亲近亲近!”
“到时候就算是新妇那里的排场简薄了,拉出来充场面的,也都是王家的人,但是你面上也不能给我露出来听见没有!也不看看这都是为了谁!哎呦,我现在就开始心疼这姑娘了,真是怪不容易的……”
田元献:“……我好歹也是一州刺史,哪里至于这么没城府,再说,忠嗣也是一军之首,谁敢不给他娘子面子……行行行,你别念叨了,哎呦放手放手!耳朵要掉了!”
这些背后的插曲,李馥一概不知,她只是按照自己的意思,也咨询了杨氏她们的意见,雷厉风行地就把她自己的婚事给办了!
“……这么快?他们的礼物都送来了?”李馥问被她召唤来的扣儿,她既然要操持自己的婚事,总要有点人手帮忙,扣儿出宫之后进入了黑水,在那里继续做她情报整理、数据分析的老本行。
扣儿对她的公主点头,虽然她现在户籍上已经是个全新的人,黑水也给她开不低的工资,但是她还是习惯将自己视作李馥的人——这本来就是事实,“都送来了,从豆卢居士到几位公主的。慧娘亲自来了,带来了她和那位瑶娘的礼。瑟瑟她们都想过来,但是公,呃七娘子不是不让?说是太惹眼了,她们有多委屈,七娘子今后可得好好安慰她们一番了……”
李馥听见慧娘来了,倒是有些意外,不过一想到她虽然多了个郡夫人的头衔,但是实际上见过她的人也不多,更别说,她在真正的贵妇圈子里算是个异类,原本就没多少人认识她。
而且王皇后竟然带了礼来,这让她有些惊喜。这两年,李馥路过扬州的时候也见了她一面,知道她在扬州定居之后,给自己找了个办惠生院的工作,忙是忙了些,不过比在宫里的时候开心多了。
“那我一会去见见慧娘吧,她一个人来的?”
扣儿连忙说:“别啊公主!明天就是正日子,您能不能先安安生生婚了再说!哦,她郎君也来了,还有她家的小子。”
咦,扣儿这句话怎么这么有既视感,好像有哪位聪明伶俐的姑娘也这么说过,对,就是安安生生婚了这句。
李馥对扣儿吐了吐舌头。
不过扣儿这时候又换了一副嬉皮笑脸的神情,神神秘秘地对李馥说:“慧娘姊姊就算了,倒是有一个人,公主现在可以见一见~”
李馥给了扣儿一个疑问的眼神,扣儿嘿嘿一笑,“保证惊喜,我这就去叫她过来!”
话还没说完,扣儿就呼啦一声跑出门去了,没一会儿,她便拉着一个人噔噔噔地跑了回来。
“嘿嘿嘿嘿,公主看看这是谁!”
李馥刚看清扣儿拉来的人,顿时噌地一声站了起来,“姑姑出宫了!”她惊喜地道。
刚踏进门来,豆卢姑姑还未来得及收起感慨的表情,便被李馥话中的喜悦感染,脸上露出一个从未展露过的灿烂笑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