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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当我没说。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宫野沉了口气,一抬眼撞上蒲龄的目光。
“那你亲我干什么?”蒲龄面无表情地问。
“......”
两人一路无话,宫野送蒲龄到便利店打工,一罐泡面都没吃就溜了。
很不像是宫野的风格。
啧。
蒲龄随意翻着小本子上宫野的赊账表,皱了皱眉。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得很快,蒲龄回学校拿成绩单和寒假作业。
考得不怎么样但至少进步了点儿,至少不像以前似的不倒一就倒二,至少混了个中等偏下。
而且地理还有进步,蒲龄被地理老师特地叫到办公室去表扬了一顿。
蒲龄拿着张写着特别进步奖的奖状,特无奈地出了校门。
放寒假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
没地儿去。
老妈那儿老胡整天都在,他去了反倒让他俩不自在。
也不想一个人呆在家里。
宫野从那晚去救助中心之后整个人又跟人间蒸发了似的,蒲龄在家特地等都等不着人出现。
不管蒲龄是否情愿,他俩之间总归还是重新陷入了前期那种难以言喻的尴尬之中。
宫野想要说的话,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吻。
蒲龄有那么一点儿能懂,但是又好像不是特别懂。
好烦。
但凡什么事儿扯上感情,就麻烦得跟打了无数个死结的毛线团似的。
蒲龄不是个特别有耐心的人,宫野也不是。
烦。
烦烦烦。
......赚钱去了。
蒲龄去了少年宫广场找毛阿姨。
毛阿姨坐在树下嗑瓜子儿,一看到他就问:“小蒲看我这身儿新衣服好看吗?”
蒲龄看了看她身上的大红褂子,点头道:“好看。”
“我就知道好看,”毛阿姨笑起来,“你哥呢,今天不过来帮你干活啊?”
“他忙。”蒲龄说。
“年前事儿是多。”毛阿姨点点头,把传单从箱子里拿出来给他。
周洋抱着一箱东西气喘吁吁地上来,把箱子往地上一放。
“重死我了。”周洋甩了甩手。
“你轻点儿的。”宫野啧了一声。
“哎,不是我说,”周洋眯着眼抬头看了看墙壁,“你怎么找这么个破楼画啊?这都你画的?”
宫野弯腰从地上的箱子里摸出一个喷漆罐,晃了晃,往墙上喷了一下。
“不信啊?”他问。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个宝贝技能呢?”周洋贱笑兮兮地顶了一下宫野的肩膀。
“废话,都宝贝技能了还能轻易跟你说吗。”宫野说。
“过阵儿我女朋友生日,你给哥们儿献个技呗。”周洋说。
“行啊,”宫野叼着烟看了他一眼,“你给我找面儿干净的墙,过生日是吧,那周围氛围还得......”
“行行行,”周洋赶紧摆手,“麻烦死了,不弄了。”
“不是真爱。”宫野摇头。
“嘿你怎么说话呢!”周洋在他背上打了一下。
宫野看了看他,从左脸看到右脸,又从右脸看回左脸。
“干,干什么?”周洋被他盯得有点儿心虚。
“你目前这个女朋友,”宫野想了想,“今年第六个了吧?”
“第七个,”周洋说,“第五个没让你们知道,就谈了没三天。”
“人渣。”
“这怎么能算人渣呢,”周洋一本正经,“我在和她们交往的时候每个都很用心的好吧。”
“那我问你,”宫野看着他,“最近遇到点儿麻烦的问题......”
周洋十分专注地点头。
宫野又看了他一会儿,叹气道:“算了当我没问。”
“你烦不烦人啊我都准备好听八卦了!”周洋喊起来。
“哎哟也不是什么麻烦的问题我就是......”宫野又看了眼周洋,“我觉得你不靠谱,我不能说。”
“不说我走了。”周洋啧了一声作势要走。
宫野又一把拽住他的手。
“哎哟!”周洋无可奈何地在楼梯上坐下来,扭头看着他,“衍哥你说吧,我嘴严着呢,保证连闫润都不告诉。”
“你说的。”宫野指着他。
“我说的。”周洋竖起四根手指。
“就是,就是那什么,”宫野摸了一下鼻子,“我好像有点儿控制不住我自己。”
“具体点儿。”
“就我跟他吧,明明不是恋人的关系,但是吧......”
“做了吗?”周洋一脸严肃。
“做,做什么?”宫野还没反应过来。
“爱啊。”周洋说。
“......没有哪儿那么快就......”
“啵了吗?”周洋又问,都没给宫野思考的余地,“撸了吗?”
“......”宫野点了一下头。
“谁啊?”周洋差点儿喊起来。
“你他妈小点儿声好吧!”宫野捂住他的嘴。
“谁啊?”周洋非常顽强地把他的手指掰下来,继续问道。
“你刚答应我谁都不说的。”宫野盯着他。
“你放心我肯定不说。”周洋摆了一下手。
“蒲龄。”
“谁......!?”
“听都听清楚了还问个屁啊?”宫野踢了他一脚。
“蒲,蒲龄?我认识的那个吗?”周洋瞪着眼睛。
“嗯,你认识的那个。”宫野说。
“不是,他,他也是?”周洋问。
“他不是。”
“哦,”周洋点点头,又张大嘴,“啊?掰,掰弯的啊?”
“他说他不喜欢女的,也不喜欢男的。”宫野叹气。
“然后呢,就喜欢你?他跟你说了?”周洋又问。
宫野点头。
“操,这真是,真是......”周洋按了按额头,“......那你呢?”
“我什么?”
“你刚说什么你把持不住?”
“不是把持是控制......算了就那个意思。”宫野叹气。
“你控制不住想亲他和撸.他,是这个意思对吧?”周洋煞有介事。
“......是吧。”
“你发.情了啊?”周洋看着他。
“......”宫野说,“滚。”
“那你不是发情,就是喜欢他啊,”周洋摊了摊手,“这不很简单的吗?”
“我是......我不知道。”宫野垂下脑袋。
“你不喜欢人家你把人画到画上?”周洋指了一下墙壁。
宫野抬头看着墙壁上那个一头卷毛穿校服的小男孩儿。
“是蒲龄吧,我肯定没猜错。”周洋说。
“我那是乐意。”宫野说。
“那你怎么不把我也画上去?”周洋看着他。
“你我不乐意。”宫野说。
“这不就得了,你就是喜欢他啊。”周洋说。
“你这也太简单粗暴了。”宫野啧了一声。
“爱情就是这么简单粗暴好吧,”周洋往他肩膀上甩了一巴掌,“你要是真当他就是一关系普通的邻居弟弟,薛信整他你干嘛替他出头,还有之后那么多事儿,啊我想想还有什么,啊对对,你这么骄傲一人,居然向王雷那逼低头,你说,这要不是对人家有意思,你能这么干么?”
“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脑子清楚了不少。”宫野点点头。
“那是,”周洋十分得意,“情感大师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滚吧,我一个人待会儿。”宫野说。
“......”周洋慢吞吞地起了身,指了他一下,“翻脸无情。”
周洋走之后,宫野一个人在台阶上坐了半天。
嘴上叼着的烟都没留神抽,一大截烟灰掉下来落在他的外套上。
喜欢蒲龄?
是么?
宫野愣愣地把烟从嘴上拿下来,扔到台阶上踩灭了。
是啊。
他终于明白在救助中心的时候自己想要说什么了。
喜欢。
我喜欢你。
不管你是不是上了一个好的大学,这些和我没有关系。
我只是喜欢你。
喜欢你而已。
太阳快落山了。
蒲龄把手里最后剩的一张传单折成个小船,趁去厕所的间隙塞到了垃圾桶里。
他拧开水龙头,掬了一捧水洗了把脸。
很冷,但是清爽了不少。
蒲龄吸着气,从镜子里看自己湿淋淋的脸。
背后有个脑袋一闪而过,好像看了自己一眼。
蒲龄皱了皱眉,不知道最近是自己疑神疑鬼,还是真的有人在偷窥自己。
他从兜里抽出纸巾,胡乱擦了一下脸,然后转身大步追了上去。
没追上,只捕到了个背影,是个男的,穿了一个黑色羽绒服,个子挺高,很普通的一个背影。
大概只是来公共场所方便的路人。
蒲龄叹口气,觉得是真想多了。
晚上照例去便利店。
蒲龄坐着无聊发呆,有人掀开布帘进来。
蒲龄以为是宫野,抬了下眼,结果不是。
那人穿了个黑色羽绒服,戴着口罩,在店里打圈儿似的晃着。
蒲龄盯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不安。
最后这男的从货架上拿了包烟,扔到收银台上:“结账。”
蒲龄拿过烟,刚扫了一下,男人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趁夜打劫?
蒲龄下意识想甩开他,没甩成,没好气道:“你干什么?”
眼前的人慢慢松开了他的手臂,然后伸手扯掉了脸上的口罩。
“你......”
蒲龄刚想说话,一抬眼看到他的脸,突然就说不出话了。
“小龄,”男人眼睛有些红,嘴唇抖了一下,“我是爸爸。”
蒲龄有些没站稳,一下子往后跌去,后背撞上墙壁。
“小龄......”
“别叫我。”蒲龄缓了口气,打断他,“先别说话。”
“你想不想爸爸......”男人大概是想扶他所以伸了手,又颤着声音道,“爸爸很想你......”
“我他妈叫你闭嘴!”蒲龄吼了一声。
男人被他吓了一跳,伸出一半的手缩了回去。
蒲龄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强行抽除掉了一样,整个人止不住地腿软,他费了很大努力才没在他这个亲爸面前两腿一软跪下去。
眼前这个男人,是他很多很多很多年没见过的,他的生父。
蒲龄抬眼看着男人,男人的五官和记忆里的脸重叠。
从小就不断地总有人说蒲龄,说他长得一点儿都不像亲妈,最像亲爸。
连脑袋上的那点儿卷毛,都是遗传的他爸。
蒲龄调整着呼吸频率,直至呼吸平稳。
他抬起手,指了一下门外:“出去。”
男人脸色变了变,看着他道:“小龄我是爸爸啊!”
“我没有爸,”蒲龄指着门,“出去。”
“你......”男人皱了一下眉又凑过来,“我知道这么多年都没来看你,你心里恨我,我都可以接受,但爸爸是真的很想你,你都长这么高了,你搬过来和爸爸一起生活好不......”
“我报警了。”蒲龄拿起手机看着他。
“小龄你干嘛呀!”男人伸手就要抢他的手机。
蒲龄和他身高相当,躲了过去。
“白天在少年宫广场,是你吧?”蒲龄盯着他问,“不止一回?也是,你都能找到这儿来了。”
“是,爸爸去看过你,你每周都去那儿发传单,”男人皱皱眉头,看着他道,“你妈怎么能让你一个小孩儿干这么多兼职?她怎么当妈的?”
“这事儿和我妈没关系,你少扯到她身上去。”蒲龄冷着声音道,伸手往兜里摸了一下,把军刀扔到了收银台上,“出去,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男人看了眼军刀,咽了口口水道:“爸爸,爸爸明天再来看你。”
等男人掀了帘子出去之后,蒲龄才结结实实吐出一口气,浑身一软,整个人坐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鞠躬感谢!